第11章 贼人

“姑娘,醒醒!”

半梦半醒间,程幼瑜听见有人在叫她。

接着又是一阵摇晃,她困倦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海棠惊恐的面容。

她一怔,不由得道:“这是怎么了?”

海棠满面惊恐,身躯微微发着颤,抖着嘴唇说:“姑娘,有贼人,有贼人,杀上山了。”

程幼瑜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叫有贼人杀上山了?法门寺可是皇家寺庙,有什么贼人敢在法门寺撒野?”

海棠眼睛里迸发出一种光,颤抖的吐出三个字:“白莲教。”

程幼瑜瞳孔微缩,倏地睁大眼睛。

竟然是白莲教,即便她远在岭南也听过白莲教徒的凶残。

白莲教兴起于周武朝,原本只是佛门净土宗的一个分支,以“普化在家亲信之士”为号召,主张“在家出家,不剃发,不穿僧衣,”等信条。

因其教义简单,拥有大批下层信众。

周武朝覆灭,哀帝幼女长平公主流落民间,她见白莲教教徒杂乱,人数众多,便自称无生老母,重释教义,集结教众反叛当今赵晋,以报亡国只恨。

之后白莲教便由单纯的佛门宗教,转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复仇组织。

他们言称,周武乃弥勒正统,赵晋当朝,乃阴阳颠倒,倒行逆施,应当拨乱反正。

白莲教徒鱼龙混杂,他们在无生老母的带领下,肆意杀戮抢劫,做出不少屠家灭门的惨案,更是发起过数次起义,给当时刚刚立国的大晋造成不少麻烦。

最终起义皆被镇压,号称无生老母的长平公主眼见复国无望,抑郁而终。

然而白莲教的教义却被流传下来,只要是白莲教徒都似赵晋为仇敌,所行颠覆朝廷之事。

大晋也无数次派兵清绞,有一回甚至灭掉总坛,杀得白莲教徒逃亡海外,然而不过二十年,白莲教徒竟然勾结倭贼,卷土重来。

白莲教徒表面称佛诵经,实则打家劫舍,无恶不作,其凶名堪比屠村灭门,□□妇孺的倭贼。

程幼瑜明白了海棠为何会这般惊恐,即便是她听到是白莲教的反贼,也不寒而栗。

法门寺乃皇家寺院,寺院中的僧人多会武艺,他们这回前来也带了近百羽林卫上山,按理说不可能如此轻易的被贼人打进来。

程幼瑜忧心忡忡,连忙穿好衣袍,却听见砰!的一声巨响。

她与海棠齐齐一怔,忙跑出房门去看。

远处的大雄宝殿燃起熊熊大火,火焰如饥饿的野兽,舔着火舌,凶猛的吞噬着一切,火光染红了半边天空。

紧接着便是“哐当……哐当……”的撞钟声,

似在提醒寺庙里的众人,危险来临。

比起海棠的六神无主,程幼瑜勉强能保住几分清醒,而且这样的事情,她不是第一回经历了。

只略作思索她便做出了决定,拉着海棠道:“走,先去看看太妃娘娘回来没有。”

海棠这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惊慌的跟着她。

两人来到主屋,只见两个小宫女仓皇逃离,并未见到程太妃的身影。

程幼瑜心里一个咯噔,若是有程太妃在,太子定不会丢下她们,如今她与海棠不过是两个身份低微的女子,她又和太子有过节,只怕仓皇之下,会丢下她们。

海棠似乎才想起来:“太妃娘娘陪太后娘娘去见虚云大师,只怕还未回来。”

她面露焦急:“姑娘,这下该怎么办?我们要去虚云大师的静室寻太妃娘娘么?”

程幼瑜想起虚云大师的静室离这里的距离,摇了摇头,如今寺中乱成一片,她们两个弱女子,跑怎么远的路,撞到白莲教的贼人怎么办?

她垂眸想了想问:“海棠,二公子的院子离我们这里有多远?”

寺庙里最尊贵的当属慈安太后与太子,而排在第二位的便是程太妃与卢二公子。

慈安太后与程太妃在一处,离她们的距离太远,不适合。

太子又与她有仇,也不适合。

如今之计,便只能去找卢二公子了。

海棠皱眉想了片刻才道:“……二公子的院子并不远,穿过前面的竹林便到了。”

程幼瑜抬眼看了一眼郁郁葱葱的竹林,即便没寻到二公子,若是躲在里面,恐怕也很难被白莲贼人寻到。

她只犹豫一刻,便做了决定:“进竹林。”

海棠有些迟疑,站在原地不动:“姑娘,二公子始终是男子,你一个闺阁女子,前去似乎不太合礼仪。”

程幼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拿出点在岭南的架势:“都什么时候,还管这些,你若不去,我便自己过去。”

海棠想着程太妃的嘱咐,有些纠结,眼见程幼瑜真要丢下她,自行前去,咬了咬牙跟上去。

程幼瑜见她跟过来,嘴角微翘,她就知道海棠不是迂腐之人。

两人顺着竹林走了一刻钟,一路十分顺遂,除见到了一些虫鸟,并未遇见任何贼人。

终于见到了一座院子,两人目露欣喜。

程幼瑜谨慎些,并未立即上前,而是躲在一旁观察了片刻,见并无贼人来过,才让海棠去敲门。

海棠鼓足勇气上前,敲了几下,却无人应答。

她看向程幼瑜,以眼神询问该怎么办?

程幼瑜也上前来,敲了几下,等了一会儿,依旧无人应答。

她不在犹豫,推门进去。

院中静悄悄的,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程幼瑜十分失望,难道她们又是白跑一趟?

她正想转身离开,倏地顿住。

紫藤花架下,端坐着一个身影。

月白色锦袍,衬得长身玉立,如墨云般的乌发被一根通透的极品玉簪束缚,疏离的凤眸微微一转,眉目间透着清雅贵气。

这是一个通身都是气派,即便只是闲闲的坐在那里,也让人觉得贵气的人。

程幼瑜还来不及欣喜,身子便如坠入冰窖般寒冷。

她脚步一转,毫不犹豫的提起裙摆便跑。

跟在她身后的海棠惊呼道:“姑娘……”

程幼瑜哪里还管得了别人,这位太子殿下在她眼里与煞星无疑,落入他的手中,不比落在白莲教贼人的手中强。

唯一的好处,恐怕就是死得利落些。

然而她还未跑出院门,便被一个人高马大的侍卫捉住,带了过去。

程幼瑜这才发现,原来院子里还有好些侍卫,只是他们隐在角落里,不易被人看见。

海棠早就吓傻了,她是见过太子的,忙屈膝跪地行礼。

程幼瑜被丢在地上,心砰砰的跳着,忍不住缩了缩身子,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的盯着前方。

赵嘉言看着眼前的两人,眉目微皱。

在得知白莲教的目标有他后,他便以自身为饵,设下了这个局。

没想到闯进来的竟然是这位程姑娘与她身边的侍女。

这是有意还是无意?

他眉峰微敛,疏离的凤目一压,透着几分威严:“你们为何会在此处?”

冷静,冷静下来。

程幼瑜安抚着受惊的心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是非常时刻,这位太子殿下恐怕腾不出手来料理她。

那边海棠已经开口回话,颤颤巍巍的说:“回禀殿下,外面有白莲教贼人打了进来,奴婢与姑娘害怕,来寻二公子避难。”

她说完这话,觉得不对,想要改口,又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一时吞吞吐吐起来。

程幼瑜已经冷静下来,理了理腰间的流苏,屈膝道:“民女见过太子殿下。”

赵嘉言抬眼看她,正要说话,忽瞥见旁边的暗卫打了个手势,他眸光一凝,眼见让两人离开来不及了,

便低声道:“程姑娘,你坐我身边来。”

又让海棠站到紫藤花架边上。

程幼瑜一头雾水,但形势比人强,顶着太子迫人的目光,她乖巧的坐到她身边去。

刚一坐定,便听“吱呀!”一声,院门被再次打开。

三个身着青玄色官袍的羽林卫走了进来,他们环顾一圈,看见紫藤花架下的太子,忙上前跪拜:“羽林校尉林宏光参加太子殿下,卑职护驾来迟,还请殿下恕罪。”

赵嘉言低垂着头,修长白皙的手指把玩着茶盏,语气玩味:“林校尉,你是哪个统领旗下?”

程幼瑜沉默的坐在一旁,心却砰砰的跳得厉害。

只因她认识那位林校尉,这一路过来,那位林校尉便专门负责程太妃的安全,她掀开车帘时见过数面。

可是那位林校尉根本不是眼前之人的样子。

这一瞬间她想了很多,现在这个时刻,会假扮林校尉的除了白莲贼人不做他想,可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刺杀太子?还是劫持太子?

不管那一种,她都卷入了一场可怕的危险当中,一不小心便要命丧黄泉。

一瞬间,她的手有些抖,脸色也忍不住苍白起来。

忽然手上一暖,程幼瑜怔怔的抬眸,却见太子骨节分明的手掌覆住她的手轻轻一压,遮住了假林校尉的目光。

她身子一僵,白玉的脸颊像是染了胭脂一般,微微有些红。

那跪在地上的羽林卫道:“回禀太子,卑职是卢参将旗下校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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