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霁喝完一碗粥后，助理刚好给他发了消息，已经到巷口了。

沈霁放下筷子对外婆说：“外婆，我们走了。”

外婆道：“好，早点回来啊。”

“嗯。”

沈霁站起身，傅秦也跟着站了起来，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沈霁道：“走吧。”

两人一起出了门，走在小巷里。

巷子深长，不常踩到的地砖生出嫩绿的青苔，北银湾临海，气候潮湿，不少生命力顽强的小草从墙缝里挤出来，吸收阳光，斑驳的墙面上还有掉色的涂鸦。

现在太阳刚刚升起，巷子里的人家种了不少芒果树，结出的芒果比沈霁的手还大，沉甸甸地将树枝压弯，挂在院子外面，看上去金黄可口。

沈霁稍稍抬手就能碰到，以前他和李温乐经常傍晚过来偷摘，被周围的住户撵地四处逃窜。

鼻息间闻到淡淡的果香、清新湿润的空气，清晨能在这里走一段路也是心旷神怡的。

阳光斜斜地照进小巷，沈霁在前面走，傅秦一步不落地跟着他，仿佛是他的影子。

沈霁险些都忽略了他的存在，安静、呼吸很轻，脚步声也很轻。

沈霁不知道傅秦没傻之前是不是也这么安静，不过看他的样子不像是话多的人。

在傅秦的视角里，沈霁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纤细的脖子上缠了几圈绷带，肩膀不宽不窄，腰细腿长，一件简单的短袖穿在他身上显得挺拔有型，明明年纪不小了，身上却散发出少年般干净清爽、意气风发的气质。

明媚的阳光落在沈霁的侧脸，傅秦眼中的人慢慢转过头来，淡淡的金光就像一片银河揉碎了落入他的眼睛里。

沈霁本意是想提醒傅秦前面有台阶，让他当心，可回头一看，人怔住了。

傅秦脸上没什么表情，玻璃似的眼珠子又淡又冷，细碎的头发遮住眉眼，显得整个人阴郁冰冷，怎么看都不像傻子。

虽然沈霁没接触过傻子，但常理而言，傻子的眼睛一般都会比较呆滞、空洞的，而不是像傅秦这样，黑沉的眸子，仿佛阴暗潮湿的洞穴。

在沈霁的凝视下，傅秦眨了眨眼，小声喊道：“哥哥……”

沈霁回过神来，心中忽然疑窦丛生，傅秦该不会是骗他的吧……可医院的诊断报告确实说了他的脑子出了问题。

傅秦见他没反应，又低低地喊道：“哥哥。”

声音胆怯、紧张，手指也开始无意义地纠缠在一块，眸光闪烁，像个无措的小孩。

沈霁心道：可能是他想多了，医院病单又不能造假，或许是傅秦这张好看的脸太有欺骗性了，他什么都不做的时候，确实让人看不出他是傻子。

沈霁露出淡淡的笑容，道：“前面有台阶，你小心点。”

傅秦的反应也很迟钝，良久才点头。

两人很快走出了小巷，不远处的大树脚下停着一辆保时捷，在沈霁他们靠近后，卜景华从车里走了出来，看到傅秦时愣了一下，但也没多问，熟练地为沈霁打开车门。

沈霁让傅秦先进去，车身不大，alpha身型高大，腿很长，坐进车里，两条大长腿有些无处安放，沈霁看到傅秦局促的样子不免失笑。

卜景华点开导航，问道：“沈总，去哪？”

沈霁道：“市医院。”

卜景华的车技不错，一路上开得又稳又快，没有让沈霁感受到一点颠簸，十分钟后，他们到达了医院。

沈霁领着傅秦走了进去，到达脑科室后，负责傅秦的张医生焦急地走了过来。

沈霁在半个小时前就在电话里跟他说了傅秦昨晚的情况，病人在他的病房消失了，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连声道歉后，沈霁表示不会追究，但今后要好好照看傅秦。

傅秦再次躺上了病床，打着点滴，沈霁看护士推进来的药瓶，大大小小有五六瓶，看着有些吓人。

病房里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沈霁不太喜欢这个味道，他想抽烟。

沈霁把手从傅秦的手心里抽了出来，傅秦却像受激的弹簧，一下子弹了起来，声音可怜的喊道：“哥哥你要去哪？”

沈霁道：“我去一趟厕所。”

傅秦立马道：“我也要去。”

沈霁皱眉，“你也想上？”

傅秦摇头，沈霁觉得傅秦太过依赖他了，这不是什么好事。

他只是顺手救了个人，没想过要在自己身上挂个挂件。

沈霁语气沉了下来，“那你躺好不要乱动，针歪了护士要重新扎的。”

傅秦被吓住了，他不想扎针，可他也不想沈霁离开。

他的脸上写满了纠结，求救一般望着沈霁，沈霁叹气道：“我一会儿就回来。”便转身就离开了病房。

傅秦一直望着他，直到他消失在视线中。

沈霁来到阳台，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和烟盒，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一根烟，拢着火将烟点燃，他深吸了一口，尼古丁的味道顺着鼻腔灌进胃里。

沈霁不常抽烟，只有需要应酬的时候才会抽得猛些，但如今混到他这个位置，已经不需要他以身体的代价来换取价值了。

他有想过把烟戒了，但就像世人说的，烟是一种合法的du品，沾上容易，戒掉难。

而且，最近莫名感到烦闷，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需要烟这种原始的、粗犷的刺激来让他的头脑保持清醒。

半张脸被粗砺的白烟笼罩，风一吹，头发凌乱，像是电影里失意颓丧的主角。

但不同的是，沈霁从来没有失意过，不管是在商场还是情场。

一根烟很快就抽完了。

沈霁在铁皮垃圾桶上将烟头按灭，扔进了垃圾桶。

他往傅秦的病房走去，不知道那个傻子会不会因为他的离开而紧张地不知所措。

从沈霁的观察发现，傅秦的傻并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傻，他更多表现出来的是对外界的过度警惕，稍有刺激就会过激，反应迟钝，容易紧张。

不过，这样的判断也有些片面，毕竟沈霁和他相处才不到十二个小时。

今后也不会再有相处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