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教学

谢秋方这个人,刚开始接触的时候时疏莹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总觉得他带着点神秘。后来稍微熟悉点了,还是猜不透,却对他多了几分莫名的信任。刚才,时疏莹怀疑过片刻她的信任是不是给错了人,而现在,谢秋方却给了她惊喜。

诚如谢秋方所说,他虽然很长时间没练习了,但那种基础性的东西对于从小就学习面塑的他来说,几乎是刻进骨子里的。

面塑的工具刀有很多种,主刀球刀细节刀,而每种刀又有各种型号。不同大小对应不同场景的用法。而像一些特殊的工具,包括且不限于镊子梳子剪刀,这些工具的用法就更为巧妙了。

有些东西是一上手就能看出来的,像时疏莹在家自己做的那个板凳,光是比例就调整了很久,但谢秋方随手用球刀一压,细节刀雕画两下,一朵精细的花就做了出来。

“工具是没有固定用法的,什么顺手用什么,看个人习惯。虽说重要的是手法,工具只是一种辅助手段,但上手之后你就会发现工具用得好了能为你提供很大的助力。”

时疏莹握着一把球刀,揪下一块小小的原色面团,照着谢秋方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尝试着压出花瓣的形状。

可能过于小心,时疏莹用的力气很小,压的痕迹也只是浅浅的一道。

谢秋方看了眼,重新捏了个面团:“练习手法可以用稍微大一点的面团。更有利于你刻画细节部分。方法是对的,注意一下力度就行。”

时疏莹认真听着,微凉的指尖在她掌间划过,忽地手心一空,谢秋方将她的面团和球刀拿走,见谢秋方把球刀比到面团上,温声讲与她:“看,这把球刀跟这个面团是差不多大的,用这把球刀可以,但会不好着力。你看,新捏的这个面团它稍微大点,用这把球刀的话就会更好一些。”

谢秋方低沉的嗓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听得格外清晰,时疏莹听到了自己激动的心跳。

谢秋方讲解得很细致,从每把工具开始说起,都给时疏莹示例捏出个范本,让时疏莹看完之后自己做,有了问题再给她提出,然后重新练习。

时疏莹倒是争气,刚上手的时候还有些不熟悉,偶尔会有一些不足之处,但被谢秋方发现之后也能立刻改正过来。而慢慢娴熟以后,几乎是一点就通,看完谢秋方的示范就会了。

意识到她的天赋,谢秋方拿起一把梳子,考问时疏莹:“很好。来,看这把梳子,猜猜能梳子用在什么地方?”

工具梳不是时疏莹日常在家里用的那种梳子。它是一把专业化妆师发型师手里的尖尾梳,一头是密密的梳齿,一头是带着钝意的铁针。

“梳齿这边可以用在人的头发,而另一头……另一头像细节刀,可以用来挑花瓣的花蕊或者动物杂乱的毛发。”时疏莹道。

“很对。”谢秋方赞许道,“像这种梳子,不仅可以用在人的头发上,还能用在一些很小的细节上。像刚才你看过的我的第一个完整作品,那里面的兔子的脚丫,就可以做用梳子来按压。还有一些小动物的牙齿,也可以用梳子压出来。梳子的用法还有很多,立起来可以压出细小整齐的点,齿背也可以用来碾压,这是一把用处很大的工具,用好了会有很多意外之喜。”

讲解这些东西时候的谢秋方没了在书店看书做咖啡时候的那种悠哉,取而代之,更多的是一种从容和自信。

时疏莹已经觉得有了很多意外之喜了。对于面塑,对于眼前的这个人。

面塑室的窗尽数敞开,尘封已久的被风轻轻吹,吹走了蒙上的那层厚厚灰尘,露出耀耀生辉的一角。

之后大半的周末时光时疏莹都泡在了面塑室里,平时要是下班的早不是很忙,也会赶过来捏几个简单的植物。为她方便,谢秋方还为她配了把锁。

孜孜不倦地反复练习着谢秋方教给她的那些东西,原色面团被时疏莹消耗掉了不少。谢秋方见她进步显著,便让其上手带颜色的面团。

不负谢秋方所望,美术生出身的时疏莹确实没出过毛病,甚至专业过硬,她对于光影色彩的把握甚至比谢秋方这种靠着熟练度上来的老油条还精准。

谢秋方欣慰,为他的眼光而小小骄傲。

简单的花花草草对时疏莹来说不是难事,没多久她就已经能做得不错了。她将几个捏的比较满意的花束做了固色和亮色,贴上一个无痕胶,摆在车上还被江琳渡要了链接。给江琳渡做了几个,得到她的好评,时疏莹信心倍增。

“做动物?可以啊。你基本功算有了,可以试着做一下兔子。兔子简单,还能用来练习活物的生动性,是前期很好的一个选择。”

这个是谢秋方捏的最熟练的作品之一,对于细节的把控已经炉火纯青了。第一遍示范甚至时疏莹还没大反应过来,谢秋方就已经做好了。

“这么快?”时疏莹惊叹。

谢秋方是个很好的老师。时疏莹学习面塑以来,谢秋方从来没有手把手教过她,都是靠着她自己看,谢秋方口头说。但谢秋方的教程做的很详细,都是一步一步将所有细节展示出来,确定时疏莹看清楚以后才进行后面的练习。看出时疏莹的问题,谢秋方也是描述得非常详细,很少有这么迅速得带点草率的模样。

“没看清?”谢秋方也意识到自己忘性,似乎显得有些不负责,不好意思地问。

“看清了。”时疏莹只是没反应过来,但是这些天的练习让她有了些许经验,她相信自己靠着经验能够将这个最基础的动物练习做好。

现在的时疏莹已经习惯了自己调色,这些面团都是她做的,她也很熟悉什么时候要用什么面团。

迅速找到准备好的面团,时疏莹着手做了起来。最近把着工具刀的时间太长,她的左手已经有了长茧的痕迹,时疏莹从包里摸出块凡士林涂在手上。润滑之后的手对于面团的塑造能更精准,这是时疏莹最近养成的一个习惯。

回忆了一下谢秋方的操作,时疏莹先将面团捏成一个椭圆状,用剪刀剪出了兔子的耳朵和脚丫,再用主刀去刻画出尾巴,兔子的一个雏形就已经诞生。调整了一下细节,时疏莹二十来分钟就做好第一只兔子。

速度是有了,但时疏莹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兔子的形状是正确的,配色也与谢秋方做出来的并无太大差别,她甚至还给小兔子多捏了个胡萝卜抱着。

“是哪里出了问题?”最近的时疏莹表现太过良好,谢秋方已经逐渐不再主动讲述问题,而是让她举一反三地自己去观察反思。时疏莹之前一直做得很好,但这次却没能看出病根在哪儿。

谢秋方没看时疏莹做的过程,捧着一本书躺在柔软的电竞椅上晒着这秋日里为数不多的太阳。听到时疏莹的声音,谢秋方还有些意外,没想到她居然会主动问。

“我看看。”谢秋方起身走到时疏莹面前,认真端详了一番她做的兔子,立刻就发现了问题所在,“你是不是没见过真正的兔子长什么样子?”

她见过,但是很久没看到过了,记忆中有关兔子的信息有所淡忘。

“所以,你做出来的兔子只是一个有着兔子形状的面团。你看,像兔子的耳朵,它的没有那么厚的,兔子的脸颊这一块儿也是鼓出来的。还有像尾巴,尾巴的比例是正确的,但也有点太下面了点吧,看着像兔子的第五条腿了是不是?”谢秋方在手机上找到兔子的照片发给了时疏莹,“你做植物已经很熟练了,但是有关动物的一些细节还需要再了解一些。知道你的专业是美术,这是你的优势,可是面塑它是3D的,而绘画是2D的,在有些地方还是会有不一样。”

时疏莹老实听着,在冷风的吹拂下脸居然渐渐浮上一层暖色。

她是有些骄傲了。

谢秋方像是能读时疏莹心一般,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心中所想:“没关系,你有骄傲的资本。你知道吗,我之前你看的那个兔子的作品的时候,已经学了半年的面塑了。”

而时疏莹只是学了一个月不到的时候,就已经能够学到这里,是非常有天赋的了。

时疏莹不知道,谢秋方以前的练习是多狠进程多紧,所以在谢秋方的眼里,她虽然是求学的那一方,但却成为了他童年时候的别人家的孩子。

“来,再试试。”见时疏莹有些沮丧,谢秋方鼓励道,“依我之见,你这次必做得完美。”

时疏莹笑:“完美?谢老板可知道,我学绘画集训的时候,老师说的一句话:艺术没有完美一说,永远要向前更进一步。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谢秋方假装叹了口气:“还好我是教学那方。你要是我老师,要求这么严格,那我可算是完了。”

“你会摆烂吗?”时疏莹好奇。

谢秋方斩钉截铁,表情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道:“不会,我只会敷衍了事。估计得气得你这种负责的老师半宿睡不着。”

时疏莹笑出了声:“我要是摊上你这种学生啊,是真得半宿睡不着。怒其不争啊。”

谢秋方耸耸肩:“只有像你这样的学生才值得老师怒其不争。”

“因为我有聪明?”时疏莹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笑着问谢秋方。

“因为你有天赋。”

没有她意料中的打趣,而是坚定的肯定。

透过谢秋方的眼睛,时疏萤看到了他的真心和欣赏。

时疏莹手里捏着白色面团,盈盈一笑,胸口涌起一阵暖意。她拿起主刀工具,一个想法悄然于心头生长,跟随手上的塑造过程逐渐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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