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时面色僵白,没有预料到沈栀会突然这样睁眼。
她体力不好,每次累了之后都会在他怀里乖乖睡得很香。其实有时候她也会睁眼,但都是倦怠地半眯微张,一副根本分不清梦境现实的样子。
可现在,她不但睁开了眼睛,还像是被毒蛇咬了般,“噌”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用一种极其陌生的眼神,死死盯着自己。
“宝宝,你听我解释……”他跟着起身,脸上是罕见的慌张与崩溃。
解释……
她寝衣上散开的衣带还缠绕在他的指尖,她锁骨下一大片绵云是他刚刚耐心揉红的。他要如何解释?他根本无法解释。
最要命的是,如果他只是阿木,又怎么会叫她宝宝呢?
她的表情看起来那样失望、冷漠,就像是在讥讽他的无耻。
沈栀的梦醒了,他的梦也要醒了。
她发现他在骗她了,她生气了,她害怕了。她已经认定他是个可怕的疯子了,她又要离开他了,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了,她再也——
再也……
不会爱他了。
她一定…恨透他了。
他颤着手想摸她的脸,可眼前忽然就变得模糊蒙白起来,氤氲的水气困住了他,让他再也不被允许私自触摸自己的爱人。
她的眼神就像一把锋利的刀,豁然割开了他的心脏在放血,他好像…又要失去她了。
林慕时脸色惨白,放下了手,静静等待着她的审判。
时间静止半晌。
沈栀竟兀自躺了回去,双手捂住脸,发出呜呜呜的唔嘤声,脚也不停在被子里乱踢着,像个发脾气的小孩,越嚎越大声。
“怎么了,宝宝。怎么了?”他不知道沈栀怎么了,只能急切地将她搂在怀中,拍拍被子让她平静一些。
被子里的人闹了好一阵后竟然主动往他胸口钻了钻,软声软气地对他说了一句,“对不起……”
他愣住了,“你?跟我说对不起?”
“嗯。”她声音闷闷地,“你打死我吧。”
“我有罪……是我对你的友情变质了…我是罪人…我不是故意做你的椿梦的…对不起…以前明明都是林慕时啊,今天怎么就变成你的脸了?我真是该死啊!”
沈栀语序越来越混乱,不知道到底是在和身边人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
“怎么会这样呢……是我太缺爱了吗?还是太饥什么了…我怎么会沦落到在梦里yy自己的好朋友啊!!好丢人…呜呜呜…真不想活了,我怎么是这种人呐!”
沈栀又恼又娇的样子惹得林慕时心都快化开了。他紧紧抱着她,替她擦了擦鳄鱼的眼泪,“没关系的,宝宝。是梦而已,梦到谁都没关系的。”
当然,也不是谁都没关系。
“真的吗?你不会怪我?”
“我只会开心,宝宝。”
“……好吧,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注意什么?”
沈栀没有再回应他,只是缩在他怀里,逐渐平缓了呼吸。
这次是真的睡熟了。
——
荒唐一夜过去。
沈栀在床上听到围墙外有人窸窣说话的声音,慢慢睁开眼睛。
“我说沈家相公,你娘子还没醒呢?”
是一个女子的声音,略略成熟但听着还算年轻,约莫四十不到的样子。
院子的隔音实在不好,沈栀刚刚睡醒耳朵也更清明,不由得贴近了墙边,听院外二人说话。
随后,她听到一阵清淡笑声,回话的男子声音温柔和煦:“我娘子身子不大好,所以贪睡些。”
“你可别怪婶子多嘴啊,就算是新婚也该早些睡才是。你家娘子既然身体不好,你也不可太过放纵了。你看看这日头,这都什么时辰了。”
沈栀脸色瞬红,脑中翻江倒海地想起昨晚的梦来,羞得咬紧了手指。这个刘婶也真是……她大概不知道阿木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纯情少年,怎么能跟人家说这些!
“婶子说什么呢?”
果然,阿木声音里透着天真。
“诶呦,婶子是过来人,什么不知道。昨天晚上那哭声……”刘婶说了一半顿住,大概也是不知如何措辞好,“好了好了,总之为了你娘子的身体考虑,偶尔放过她些,别总叫她这么伤心。”
沈栀眼前一黑,感觉浑身血液都像是被倒进了大油锅里,底下柴火烧着,就一直翻滚,爆炸,翻滚,爆炸。
她真的说梦话了——
她哭出声了,而且还哭得特别大声!嚎得隔壁院子都听见了。
那阿木一定也听见了!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
如果只是哭就算了,就说做噩梦了还能蒙混过去。如果再说出些别的……那她真不如死了算了。
沈栀破防了…
她懊恼地锤了一下墙,结果墙面不知什么材质,竟发出“嘣”的一声巨响。
门外交谈声戛然而止。
“我娘子好像醒了。”
阿木说完这句话后,脚步声便从围墙外转移到了院子里。
沈栀立刻慌乱了起来,左顾右盼地想找地方躲,最后无处可藏,只能裹紧了被子盖住脸。
阿木走进内室,看了看床上裹成一大包的被子,笑了笑,“差点找不到你了,这样不热吗?”
沈栀装睡,没有理他。
阿木无奈,扯开她的被子,“别这样睡,会闷得头晕。盖好了再睡吧,我先去地里把荒草割了,等你睡好了,再来找我。”
“嗯。”沈栀闷闷应了一声,“辛苦你了。”
“不辛苦,你再睡会儿。”阿木替她扯好被子,转身出了屋子,没有停留。
沈栀全程闭着眼睛,眼皮抬都不敢抬一下。她没能遵守自己的诺言,因为她此刻真的没脸见阿木了。
她需要一点时间,来给自己找些借口。
比如说……如果她怪叫就是被狗咬了,如果乱哼哼就是被刺猬扎了,如果不小心叫了…名字,那就是梦里看到他把妖怪打跑了。
等房中全然没有了一丝动静后,沈栀才犹豫着睁开眼睛,昏昏然从床上起身,拖着鞋子走至厅堂。
厅中的桌子上摆着茶水,是阿木替她预备好的。可她喝了一杯后,却觉得难受,这里的水就像食物一样,它只是有一种水的口感,然后在嘴里消失,根本就不解渴,也不入胃。
要不是这一杯水,她差点都快忘记自己是在游戏里了。
“咚咚咚。”
屋外敲门声响起。
“谁啊?”沈栀有些警惕地皱起了眉,阿木应该不会那么早回来。
“姐姐,我和娘亲来找你玩儿。”
门外响起小丫的声音。
“马上来,我换件衣服。”沈栀即刻起身,随手找了一套新买的衣裙换上,出去打开了门。
院外的刘婶看到沈栀披散着头发站在门内,先是一怔,随后笑起来,“沈娘子,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我还以为你起了呢。”
小丫怀里抱着自己的小凳子,笑嘻嘻道:“姐姐羞羞,这么晚还不起。”
“不许乱说,姐姐是累了才睡这么晚。”刘婶拍了拍小丫,又转向沈栀道,“小孩子不懂事,你别理她。”
沈栀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头发,请她二人进屋,“让婶子见笑了,快进来坐会儿吧。昨天你送我发带,我还没来得及谢你呢。”
刘婶笑得爽朗,拉着小丫跟沈栀进了屋,“不值几个钱,小丫说你昨天送了她好些糖,一大早就缠着我说要找你玩呢。”
沈栀笑着替刘婶倒了茶,小丫则是把自己的小板凳放在二人脚边。
小小人儿,小小板凳,就坐在二人中间看着她们说话。
“姐姐不梳头发吗?”小小的脑袋搭沈栀腿上,肉嘟嘟的脸蹭来蹭去,可爱的要命。
沈栀戳了戳小丫的脸蛋,“哥哥不在,姐姐不会梳头。”
小丫闻言立刻从凳子上弹了起来,“那囡囡给姐姐梳!”
沈栀和刘婶互看一眼,“扑”地一声哄笑起来,实实在在被这个小宝贝可爱到了。
“乖囡,别闹了,你会梳什么头啊。”刘婶把小丫按回了椅子上,“还是我替你姐姐梳吧。”
“好啊好啊,娘最会梳头了。”小丫高兴地拍着手。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沈栀有些不好意思,说起来她也挺大个人了,居然还要让别人梳头。
“不麻烦。都是邻居,小丫又这么喜欢你,说不准日后麻烦你的地方更多呢。”刘婶起身挽着她在梳妆台前坐下。
她一边帮沈栀梳着头发,一边问,“你们二人成婚后,头发都是你家相公给你绾的吧?”
沈栀微微蹙眉,“算是吧。”
“昨日他问我时,我还道奇怪呢。怎么会有姑娘,连自己的头发都不会扎。今日才知你是身子不好,想来是他心疼你,不舍得让你自己扎呢。”刘婶笑眯眯道。
“是我扎得难看,要不然也不麻烦他了。”沈栀低头,脸红了一阵。
“两口子说什么麻烦。要我说,男人就是不能太惯着,也不能让他太闲着。我看你家那位是真心对你好的,你就多让他给你干些活,他心里保不准怎么美呢。”
“是么…”沈栀干笑两声,随口应和。
“当然了,这就是夫妻之道。男人,不训不行,手上呢你要多使唤他,嘴上呢你就多心疼他。咱们女人呐,就得心硬嘴软,到哪儿都吃得开。”
沈栀有些新奇的看着刘婶,大约是她固化思维了,她还以为刘婶会同她说些什么夫为妻纲,爱夫从夫的。没想到竟是她狭隘了。
刘婶看她似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又道:“男人嘛,不知足的东西。你要记住,该拒绝的时候拒绝,要自己有主意,别被他一哄就忘了自己。别总那么听话,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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