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天色如墨,最后一丝天光被远山吞没,整个京城由夜幕笼罩,逐渐沉寂。
谢府内,谢公谢敬玄上了年岁,晚间休息得早,天暗不到半个时辰便已经上榻休息了。
谢梦君倒是精神头足,待知晓表姑回来后,又去温渺的沁园里玩了一会儿,吃吃点心、看看话本,末了蹭着温渺痴笑耍宝,缠着漂亮表姑在端午之时给她编五彩长命缕。
“你呀,”温渺笑着,眼底温柔:“我应下就是了,便你不说,我也会编的。”
温渺爱重自己的亲人,自然也想悉心维护这段感情。
近来不再盲目节食、追求弱柳之姿的小姑娘愈发面颊红润,她笑容甜得像是糯米糍粑。
谢梦君:“我虽不能给表姑编长命缕,但绣香囊还是可以的!到时候表姑就等着收我的端午礼物吧!一定给表姑绣最好看、最漂亮的香囊!”
“好,那我就等着了。”
谢梦君在沁园里待了小半个时辰,这才满脸舍不得地离开,待院子里重回安静后,温渺起身进屏风内进行洗换,等出来准备靠在榻上看书打发时间,却听窗扉处有很轻微的敲击声。
她拢着肩头的罩衫看过去,拾翠小心推开窗,却见是一只威风十足的灰羽猛禽。
挽碧探头看了一下,小声道:“夫人,好像是只猎隼,它爪子上还勾着个小包袱呢。”
无需费神,温渺第一个想起的便是乾元帝。
除了他,大抵不会有人再做这般事了……
灰色羽毛的猎隼明显经过训练,它抬起爪子将那小包袱扔到了拾翠怀里,立于窗前,眼圆而冽。
温渺:“给它拿些肉吧。”
挽碧应声,很快端来一小盘被切好的生肉,猎隼倒也聪明,低头吃完之后,冲着温渺发出一道有些沙哑的嘶鸣,似是在同这院落内的女主人打招呼,这才拍拍翅膀,消失在夜色之中。
拾翠把那小包袱给拿了过来。
包袱外面只是寻常耐抓的硬布,温渺将其打开,里面又是一层包起来软缎,她被勾起好奇心,便继续拆开,却在几秒钟的怔愣后迅速脸红,一手盖住了那截摊开的软缎。
床帐不远处刚刚关好窗的拾翠见此,不免关心询问:“夫人是觉得屋里热了吗?”
挽碧也急忙说:“我再给夫人扇扇风吧!”
“不、不用!”
温渺摇头,玉面染红,她只道:“许是月事引起的燥热,没事的。这么晚了,你们也快去休息吧。”
待屋里只剩下温渺一人后,她才缓缓将手移开,眼睫颤颤巍巍,又把视线重新落了上去。
只见软缎内正是数个针脚细密的月事带,但夹层中并非是最为常见的草木灰,而是绵软柔肤,常用于大家书画的云昌棉纸,怕是旁人见了,都要直呼暴殄天物。
甚至这样精贵的纸张旁边还塞着整一叠,足足有成年男子手掌那么厚,并附一张熟悉的字条——
“宫中还有许多,夫人请随意使用。”
温渺抿唇,鬓角发丝轻颤,面上红晕却停驻许久,难以消退。
皇廷帝寝之内,灰色翎羽的猎隼兴尽而归,老实落在殿内的猛禽架上。
不远处明黄色的床帐内,乾元帝垂眸握着一卷书册,他瞥了一眼用鸟喙梳理羽毛的猎隼,似是能想到夫人拆开包袱,得见那物后讶然羞恼的模样。
文人都说云昌棉纸价值昂贵,乃纸中黄金。
这般好物,乾元帝便觉自该用于夫人。
他无愧于江山社稷,想取这人间至好之物献给夫人,想来也是天经地义的。
与此同时,徐胜自殿外匆匆而来,拜见过帝王之后,压低声线道:“陛下先前吩咐的事情已全部办妥,监正大人说再等几日,便有合适的时机。”
皇帝放下书册,微微阖眼,沉声道了一声“极好”。
……
乾元十一年,五月立夏,钦天监监正夜观星象,见晚间高空赤白之气聚拢,凝成微光,其形似鸾凤,游荡于紫微垣附近。
翌日早朝,钦天监监正上奏言天象祥瑞,瑞气贯于紫微,此气非烟非云,为天地之淑气,并断言不远之期将有贵女入主后宫,乃天意所致,将母仪天下。
群臣哗然,一时间心神浮动。
手持朝笏的谢敬玄则眉眼低垂,似是事不关己。
龙椅之上,乾元帝神色平和,“天意所示,自会彰显民间,至于朕后宫之事……”
他略略抬眼,眉峰凌厉,视线所过之处臣子且俯首更低,不敢有异,“一切顺其自然。”
原先还以为帝王后宫终于要有人的臣子们,又一个个歇下心思,不禁摇头哀叹,忧心社稷无继。
虽是如此,倒再无一人敢言陛下后宫之事。
人人皆知他们这位陛下英明神武、手段了得,早几年今上羽翼未丰,朝堂之上或许还有群臣罢官、长跪不起、以命死谏之事,可现在面对如今愈发深沉难测、乾纲独断的皇帝,他们没那个胆子!
便只能在心里求神拜佛,希望今上能多信几分天意,让他们大楚人能够拥有位皇后妃嫔!
星象上的祥瑞征兆不曾在朝中掀起什么风浪,倒是不知如何流传出宫,变作了百姓间的“鸾凤之说”,短短几日便有孩童在民间传唱童谣,朗朗上口。
对此今上只当百姓之乐,无需多加管束。
也是因此,童谣传播甚广,被民间学者誊写在册,足以流传后世。
同月初五,正值端阳。
五色新丝缠角粽,金盘送,生绡画扇盘双凤[注]。
一大早,荣太妃便带人离开寿康宫,往会灵山上的凌云寺而去,趁着端午佳节,与明觉大师探讨佛法,并在礼佛之后求了一签。
是为当今圣上所求。
荣太妃将签递于明觉,问:“大师,此签何解?”
凌云寺主持明觉接过竹签,静默片刻,笑道:“这乃上上签,只请陛下静待良缘,一切顺其自然则可万般好。”
荣太妃大喜,为凌云寺捐香火钱百金,这才带笑离去。
……
谢府,沁园内。
庭院中的凉亭里,温渺则指尖勾着丝缕细心编着,红、黄、蓝、白、黑五种颜色交错拧成股,在其连接的末端,她想这是给年轻小姑娘戴的,便该多些花样,又加了五彩的流苏和铃铛。
亭间微风徐徐,她鬓间红艳艳的石榴花也花瓣颤颤,身着一席竹叶纹的姑苏吴罗,正是罗衣飘飘,轻裾随风。
不远处,谢梦君穿着一声桃色新衣快步跑来,把她精心绣了数日的香囊递了过来,上边正绣着个圆乎乎的小胖鸟。
温渺笑着将其戴在腰间,又把已经编好的长命缕系在谢梦君的手腕上,动作间金铃铛碰撞轻响,好看还有几分童趣。
白日里温渺同外祖和梦君在府中用了吃食,端午节该有的一样不少;午后谢敬玄有同僚相约,谢梦君则受了卫国公府上孟元娘的邀请,说是要一群小姑娘聚一聚,还要去看孟元娘她兄长划龙舟。
温渺问:“可卫国公府上的孟元娘之前不是笑话过你吗?”
她有些害怕谢梦君被旁人欺负。
谁知眼前的小姑娘却满不在乎,“现在她们都羡慕我呢!”
温渺好奇。
谢梦君压低声音,同温渺说悄悄话,“上次玉兰花宴,她们见表姑生得漂亮,还私底下都偷偷问我怎么才能变得像表姑一样好看!我记仇,我可不轻易告诉她!”
年轻的女孩向往成熟美艳,而年岁渐长的妇人又难忘豆蔻年华。
温渺失笑,心底的担忧倒也淡了下来,年纪尚轻的孩子们有自己的相处方式,倒是她关心则乱了。
家中一老一小均有约在身,温渺自己也没闲着。
她早两日便同自己新交的好友、府中的女先生李青约了端午出游,等下午日头柔和些,便上街一起逛逛,瞧瞧京中河道上的龙舟比赛。
只是出门前,温渺犹豫片刻,抬手拿起什么,藏着放在了自己的袖内。
府外街上已人声鼎沸,热闹至极,巷子边上还有孩童聚集,口中唱着近来流行的童谣——
“五月中,祥瑞现,赤白淑气成鸾鸟。”
“鸟儿飞,鸟儿落,落入皇城变金凤。”
李青一身素色衣裙,摇头轻笑,“今上可不像是会听信钦天监星象之说的样子。”
对于京城近来迭起的“鸾凤之说”,温渺也算知晓,她与李青所想的大差不差,就她几次与乾元帝接触,对方看着就不像信这些东西的人。
温渺问:“那你信吗?”
李青想了想道,“渺娘,我只信自己。”
李青的父亲病弱,考上进士那天撒手人寰,之后她与寡母久居京城,因其学问不差、心细胆大,这才一步步成为京城世家私下请的女先生,而今年岁同温渺一般大,并无婚配,偶尔受邻里的闲言碎语,但也活得自在,无甚拘束。
可温渺知道身侧好友野心不绝于此。
天色略沉,街边挂起灯笼,温渺和李青被人群簇拥着往河边走,那边人群热闹、皮鼓咚咚,正待焚香、点烛,进行赛龙舟之前的“旺龙仪式”,祈求风调雨顺。
李青拍了拍温渺的手臂,努力在人群中抬高声音道:“渺娘,梦君在对面!”
温渺瞧向河对岸,那里错落停靠着几艘龙舟,木台之上谢梦君满脸笑容,她身边站着个高挑傲气的小姑娘,想必就是孟元娘,即卫国公府家的孟静秋了。
温渺笑意盈盈,河面上却拂起晚风,正巧扬起了她帷帽下的皂纱。
星眸红唇、芙蓉玉面半遮半掩,被边上的灯笼衬得明媚异常,恰好看呆了对岸一位深红劲装、眉眼如画的俊朗青年。
小狼狗男配登场,陛下更急急急急急了
注:古代女子来月经,会在月事带里填充草木灰,有钱人家的女性会使用软纸,但纸比较精贵,古代人又觉得月经“晦气”,所以多数人家还是使用草木灰,草木灰虽然吸水杀菌,但对女性来说也有感染的风险
[玫瑰]推推预收《死去的前夫是皇帝》指路专栏第一个
【自我攻略/自己醋自己/他超爱的皇帝×丰腴美艳/脾气不太好的寡妇女主】
楚清漪久居金陵,同一猎户成了亲。
婚后猎户待她极好,事事以她为先,日子过得平安顺遂。
楚清漪本以为会一直这样。
谁知成亲第二年,她的夫君跌落深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丧夫三年,楚清漪被京中贵人找上门,才知自己竟是国公府遗留在外的血脉。
她以寡妇的身份被接回京,身份尴尬,只打算远离纷争,低调度日。
谁知一场宫宴上,楚清漪却瞧见自己那位“死”了的前夫哥身披龙袍,冕旒轻晃,正是当今圣上宸元帝。
*
宸元帝常做一梦,梦中女子巧笑倩兮,会吻他的唇,会在他怀里撒娇,会揪着他的耳朵骂“色胚”,还会泪眼朦胧地唤他“夫君”,求他轻些慢些。
每每梦醒,宸元帝只觉那女子孟浪、轻薄,缘何自己念念不忘?
直到那日宫宴,他瞧见国公府新接回来的貌美寡妇。
与梦中咬他唇的女子一般无二。
坐拥江山的帝王想,尝过或许就不会念念不忘了。
*
后来——
昏暗的御书房内,楚清漪的手腕被缚,动弹不得。
帝王慢条斯理地取下她的发簪,任凭青丝散落,亲吻她扬起的雪颈。
他听着怀中美妇战栗的泣音,哑声低沉问:
“夫人,这些地方,你那亡夫可曾吻过?”
注意:
①双c,女主穿越,男主皇帝
②老土失忆梗,但男主他超爱
③女主美艳丰腴大姐姐,男主隐藏疯批小狼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祥瑞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