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器监?
苏安停住脚步,不肯再往前走。
苏安想起来了,青龙山上那伙匪徒用的刀是军器监锻造的,
追杀他们的,想让新平公主死的人压根不是什么前朝余孽,而是……宫里的人。
苏安转头想要回到勤政殿,他觉得自己应该回去告诉皇帝。
可他刚往回迈出一步,江泓石便迎面挡在苏安面前,死死抓住苏安的手。
“你忘了我说的话了吗,苏安?”
江泓石告诫过苏安,不要再任何人面前提起自己当日在青龙山的所见所闻。
“不,我要说。”苏安固执道。
新平公主这次险些丧命,皇帝已经对太子和安阳公主的过错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苏安已经很难过了。
难道连真正的幕后凶手都要这般稀里糊涂地放过吗?
他是新平公主的侍卫,有责任揪出对新平公主不利的人。
苏安用力甩开江泓石的手,坚持要往殿内走去。
可他的衣袖此时偏被另一只手死死拉住,苏安本以为是江泓石不死心,想用力甩掉。
可对方力气大的出奇,不像是江泓石这个文弱书生能使出的力气。
苏安一回头,拉着他的人原来是新平公主。
“苏安,别去。”
“可是公主……”苏安仍旧不甘心。
新平公主轻声道“他对我不好的,你不要去找他。”
他是谁,苏安自然知道。
方才在殿里,苏安已经能从皇帝的对新平公主态度中察觉一二。
公主不受皇帝宠爱,甚至皇帝对这个美丽贤淑的女儿还有些隐秘的厌恶。
苏安即使找了皇帝禀报了自己在青龙山见到的一切,没有确凿的证据,这件事大概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苏安心里一阵酸涩,为新平公主感到难过。
母亲早逝,父亲不喜,公主一人在深宫里熬过了多少无人问津的日夜,又咽下了多少苦楚?
他想,自己以后要对公主好一点,再好一点。
"我知道了,公主。"苏安点点头,像是只被驯服的小狗般乖乖地跟在公主身后。
江泓石看到苏安这副情状,心里不知怎的,竟莫名生出一股闷气。
自己苦口婆心把嘴皮说破,在苏安这里,却不如新平公主轻飘飘的一句话。
可见从前打着未婚妻子的幌子给自己送伞送饭食根本不是出自真心,于是讥讽的话不由自主地顶到嘴边。
“苏侍卫如此听公主的话,还真是缙云殿的一……”
“江大人要说什么?”苏安抬头疑惑道。
“没什么”江泓石修养高,最终还是没有把话说得太难听。他正欲拂袖而去,却被新平公主伸手拦住去路。
“江大人,多谢您今日特意照顾苏安,如今日头还早,不如来缙云殿喝杯茶。”
江泓石听到新平公主的话,俊秀的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神色。
良久,苏安才听到江泓石的回答。
“既然公主盛情邀请,江某便却之不恭了。”
一路上,苏安跟在新平公主身后听着两人不咸不淡的几句寒暄,心里的古怪感又咕嘟嘟地往上冒。
江泓石和新平公主似乎相识,关系还不错。
既然如此,为什么江公子总是要在自己面前诋毁公主,让自己离公主远一点?
江泓石此人虽然周身带着些傲气,但在德行上确实是君子,从不因为厌恶某人而对其进行诽谤。
可如果江公子没说谎,那……
“苏安,走快点呀。”苏安一抬眼,发现是新平公主在等自己。
苏安摇了摇头,忙跟了上去,从心底里,他还是更相信新平公主。
她只是个困在深宫的弱女子,一定是江泓石对她有偏见。
到了缙云殿,新平公主先是装模作样伸手摸了摸茶壶边,对着苏安吩咐道“这水凉了,苏安,去烧壶水来。”
苏安应声,退出正殿去烧水。
按理说,烧水很快,只是殿中的水缸没水了,苏安免不得又要去走两三里地去打水。
一来一回,本就耽误了不少时间,苏安提着水往回走,却在宫道上远远瞧见个眼熟的青年男子,他穿着淡青色的圆领袍衫,脸上带着浅淡笑意。
若不是身边还跟着内侍,只怕会让人将其误认为无欲无求的仙人落入凡间。
这正是方才在勤政殿外等候的三皇子。
苏安注意到他的腰边比之前多了一道暗红色的腰牌。
在宫中做事已经半年,苏安认得它,它是卫尉少卿的腰牌,不止掌管武库兵器还有权调配禁军。
从前卫尉少卿是太子担任的。
刚在勤政殿走了一遭,太子手里的腰牌便挂到三皇子身上。
眼见三皇子迎面而来
苏安赶紧靠边站,贴着墙角低着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惜天不遂苏安愿,明明是一条宽阔大道,可那三皇子却像没见到一样,非要往苏安的跟前凑。
“呦,这不是新平手下的那个俊俏的侍卫吗?”三皇子脸上挂着盈盈的笑,看着十分和善。
苏安其实听说姚弘光说过,三皇子是众皇子中看着最和善的人,仁德之名在外,听说每至城中天寒地冻之时,府中常常施粥救济百姓。
但苏安觉得这传言是假的。
曾经京城在北方,隆冬腊月,天寒地冻,常有吃不起饭的百姓
苏安躲不过,只好照常行礼:“微臣苏安参见皇子殿下”
“苏安,父皇方才还在勤政殿说起过你。听说你不仅突破咯额匪徒包围,还忠心耿耿,一路背着公主翻过青龙山,一直走到山脚下。”
“有道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我这里倒是有位子还空着,禁军的右骁卫。不知苏大人愿不愿意替本王分忧?”
禁军右骁卫,是比御前侍卫品阶还要大的官位,不只是官位大,其中隐藏的好处更是不少。
每日操练禁军,巡查城防,若是能抓到什么鬼鬼祟祟的刺客间谍,说不准还能越级升迁。是个既能增长见识,又容易升迁的好位置。
“微臣不是龙也不是虎,只是一只大乌龟,在缙云殿这个小水池就挺好的。”
“这倒有意思了,父皇的御前侍卫苏大人看不上,本王给的禁军有也看不上,苏大人如今还不满二十,怎么会一点雄心壮志也无呢?”
三皇子又上前一步,语气平和,话里的内容却暗藏机锋。
“难不成是要痴心妄想,想当新平的驸马?那只靠挑水可不能成。”
苏安沉默着不说话,当驸马这种事他是从没有想过的。
他只是觉得三皇子不是好人,所以沉默不语,不想和对方多说一句话。
三皇子没想到对方是这样一个没气性的闷葫芦,颇觉无趣,转身便走了。
苏安这才提起水桶往缙云殿的方向赶去。
怕公主等急了,他蹲在灶台处呼呼生了好大的旺火,很快便烧好了水,沏好茶后端着茶水去了正殿。
苏安站在正殿前正要敲门,却听到了殿内的交谈声,或者说是愈演愈烈的争吵。
新平公主和江泓石似乎在争论着什么。
“退亲之事,至少还需要一年。”江泓石沉声道。
“还是太晚了,我希望三月之内此事必须有个了结,这对谁都好。”这是新平公主的声音。
“江家是诗书礼仪之家若是主动毁婚定会遭人诟病,他如今不是最听你的话吗,你不如亲自教他……”
“你……”屋内的新平公主冷笑两声,猛地打开殿门,冲着江泓石道
“天色不早了,江大人还是尽快离开吧。”
她一转身,却发现苏安正站在殿外。
“公主,我来送茶。”苏安道。
江泓石走后,新平公主才缓缓道
“苏安,方才我和江泓石的话……”
“公主我……”
新平公主没听苏安解释,“你也听到不少,我允许你,可以问我一个问题。”
可苏安的目光却落在新平公主嘴边细小的皮屑上,公主说了这么久话,一定很渴了。
“公主先歇歇,喝口茶吧。”
“也好”
听到苏安先关心的还是自己的身体状况,新平公主看似随意似的接过茶杯,满不在乎地喝下手中的温度正好的茶,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好了,苏安,现在你可以问我了。”
问问题,苏安想了想。
自从他醒来,他总没机会问红萼如何了。
此时缙云殿中只有他和新平公主两人,苏安终于忍不住问道“公主,红萼去哪了?”
“红萼?”新平公主弯起的嘴角慢慢抿平,她眯了眯眼,“我难得让你问一个问题,你问的居然是红萼?”
苏安点点头,“是的,我很担心红萼姑娘。”
新平公主捏着茶杯的几根手指忽然用力,指尖泛出淡淡的白色。
可她的语气却是淡淡的
“红萼很好,这次她立了大功,父皇开恩,恩准她出宫探亲。
对了,苏大人不会是喜欢新平身边的红萼吧?怪不得坚持要留在缙云殿……若是如此,那新平便求父皇为苏大人和红萼赐婚可好?”
苏安没听出新平公主的弦外之音,更听不出话里的试探。
但他只是把红萼当朋友,所以急忙道
“苏安只想好好在缙云殿守着公主,并无其他非分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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