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间的白天和夜晚温差非常大，白天阳光洒下来照的人懒洋洋的，晚上太阳一下山就刮起了寒风，直接往鬼的骨子里刺，刺得全身发疼，多厚的衣服也挡不住这厉刺。

深入半夜，基本所有的点不都关了门，唯独还有一家照相馆还亮着灯，断断续续的有鬼手牵手从里面走出来。

照相馆内，季夜揉着发疼的胳膊指挥自己的小弟王楚招待好等着拍照的鬼，以防他们等不了走了。

王楚端着点心茶水放到分散在各个角落坐着的鬼客。

季夜看着一对又一对的情侣鬼拍照，心里开始盘算只要连续保持这样爆满的状态一个月，今年的业绩绝对不会不达标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去年业绩没达标的要在本年年底完成惩罚。

送走最后一对鬼客，季夜瘫软在沙发上，王楚小跑过来给他捏肩笑道“老板，照这两天的情况来看，咱们在冲一冲今年业绩绝对能达标。”

季夜白他一眼“我会不知道？”

王楚笑着点点头继续给他捏肩。

季夜闭着眼安静的享受着肩膀处传来的酸痛感，确实累，从早上一直忙到半夜。

王楚看捏的差不多了准备去楼上给季夜放泡澡水，这个习惯在王楚刚来的时候就一直延续到现在。

季夜从路上捡到失忆像是幽魂一般的他还把他带在身边总要想办法报答他。

做饭、打扫照相馆卫生、出门发传单招揽生意，只要是能做的王楚全会做。

他想照顾季夜，但季夜不予许他踏进二楼自己的卧室。

当时王楚看见他这副模样以为他要把自己赶走每天都在哭，就是害怕季夜讨厌自己会把自己赶出去，只要看见季夜他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泪腺忍不住流出眼泪。

季夜被他哭怕了，和他讲道理“那是我的私人空间你懂吗？”

王楚点点头。

“你也有私人空间，我在一楼给你的那间卧室也是你自己的私人空间，我也不能去你得卧室。”

“为什么？”

“我同意你去我的卧室。”

季夜被他的话噎住，还在想应该怎么跟他说就听他开口。

“我不去你的卧室，但我想照顾你报答你，不然我心里别扭，”王楚看出他的迟钝忍着眼里的泪低头答应他。

季夜见他答应“你在照顾我啊，做饭打扫卫生这些你都在做，算是照顾我了。”

“真的，你别哭了，要不然来这拍照的鬼客看你这样以为你老板压榨你一样。”

季夜后背往后靠着沙发继续道“我累了，你去楼上卫生间帮我放洗澡水吧。”

听他这么说王楚抬头眼神立马亮了起来应了声好，屁颠屁颠的跑去楼上给他放洗澡水。

慢慢的就形成了习惯，每天王楚看他工作的差不多了就会提前给他放洗澡水。

今天工作到半夜属于特殊情况，他的脚刚迈上台阶就听门口的风铃传来响声以为是来拍照的鬼客。

刚开始还纳闷是谁会这么晚才来，结果一扭头就认出来了——要还债了。

他是一直记得照相馆业绩没达标要受到处罚的事，本来还想着近期又新开了不少店铺会不会根本没空管他们，说不定能躲过这次处罚，但现在看来根本躲不过。

季夜似乎也是想起来了，顿了一秒后直接问道“这次是去哪。”

业绩不达标的惩罚对他来说跟家常便饭一样，年年不达标年年受处罚他都习惯了，要不然到了日子他都忘记了。

鬼差身穿一身黑色戴着个黑色斗篷拿出手里的信笺打开看着上面分配的惩罚开始往下找季夜照相馆的处罚。

【金猴蛋糕店业绩差一去新开拓的田地种麦穗

百鬼乐奶茶店业绩差二去沙漠种两棵树

金嗓子KTV业绩差三去天山采三株雪莲

......

季夜照相馆业绩差三百去雪山堆三百个不一样的雪人。】

终于扫到季夜照相馆的处罚，鬼差沉声道“您要带着您下属一起去雪山堆三百个不一样的雪人，在启程之前...冥王想要见见你。”

季夜看他一眼拿起沙发上搭着的外套走到门口“有什么可见的，每次说见我还不是数落我把照相馆经营的不行。”

扭头就看见王楚已经准备好了，朝鬼差扬了扬下颚“快走吧，这两天生意好，别耽误我完成今年业绩。”

三百个雪人，季夜还不知道要堆到什么时候，这两天好不容易顾客爆满要是因为处罚耽误了，业绩不达标明年还要继续接受处罚。

更何况每次业绩垫底都要被冥王邀请去面谈，谈半天实质性问题还是解决不了，季夜索性直接不去听他叨叨。

他越过门口的鬼差就想出去，结果被鬼差一伸手拦住听他道“冥王说这次你必须要去，不然本年业绩直接清零。”

一年白干。

王楚一听这瞬间来气怒声道“凭什么啊，我们辛苦一年说淸零就淸零，怎么这么不讲理。”

“不讲理？”

远处传来低哑声音紧接着一身黑色中式香云纱中间盘扣搭配一条黑色阔腿裤但脚上穿着一双超级不搭的人字拖。

季夜看见他来到不惊讶反而是皱眉吐槽他这个穿搭“你什么时候喜欢这种风格的衣服了。”

平时见他都是一身黑色镂金圆领袍，每次看见季夜还会吐槽他还生活在古代。

但今天看见他这幅穿搭来自半个服装设计师兼摄影师的季夜还是面露难色。

欣赏不来。

冥王笑了笑“怎么，这衣服可是人间现在正流行的，改改风格也不错，这衣服穿着还挺轻松舒服，你不是也会做衣服吗，给我也做几件类似的。”

“给你设计了能免去我业绩不合格的处罚吗？”

“不能。”

回答的干脆利落。

“别卖关子了说吧，找我干嘛，谈心就不用了，我听不进去。”

“给你增加业绩的好方法，这次不是跟你熬鸡汤。”

季夜挑眉看他“说说。”

“请我喝杯茶。”

王楚给两人倒上茶就站到了一旁，季夜和冥王面对面在沙发上坐着，鬼差也站立在一旁是不是打量这个照相馆。

冥王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撇撇嘴“不好喝，”把茶杯推得远远地。

“还挑起来了，快说吧，我还得去堆小雪人，”季夜把杯子里的茶一口喝完，明显不想让他耽误自己时间。

冥王看着他摆摆手“不用担心这几天你不会有什么生意。”

“你咒我店？！阎罗！别以为咱哥俩好你就能这样侮辱我！虽然业绩不怎么样但现在他处于步步高升的状态每天鬼客爆满！你知不是知道你们安排我去堆雪人我会少多少业绩。”

季夜从开照相馆开始每月每年业绩垫底，作为阴间管理者自然不能忍受下属工作不合格，一次就算了，每次都有季夜的大名看着属实头疼，为了提升他的业绩自己偶尔还会来拍几张照片给他凑凑数。

发现自己根本带不动之后，来的次数就少了，反而看他闲总是叫他谈谈照相馆未来发展的规划，时间一长两人就熟悉了，这也是季夜不怕他的原因，更何况季夜性子直有什么说什么，绝不憋心里给自己找不痛快，冥王倒也喜欢他这性子。

不然现在他就不是笑着而是冷脸让一旁的鬼差把他拉去阴牢关个三百天。

冥王轻笑出声反问他“现在知道做生意了？之前没看你这么上心。”

季夜轻咳两声解释道“之前不是没鬼客，现在可不一样。”

“想知道为什么吗？”冥王翘上二郎腿倚着沙发靠背不等他说话继续道“这件事你要多谢谢月老，他促成了不少姻缘，自然不少情侣来你这边拍情侣照。”

季夜单手托着下巴仔细回想，这两天确实都是手牵手笑意满满的鬼客两两成对的来拍照，原来是因为月老，那...如果自己和月老合作让他牵好的情侣直接全来自己这里拍照，自己给月老按鬼头提成，一举两得、合作共赢！

季夜藏不住表情，他心里的小算盘全写在了脸上，冥王瞧着他那一脸算盘样轻笑出声“不过你见不到他，就像我说的，你店里这几天不会有生意一样。”

“什么意思。”

“先去把你欠的雪人堆了。”

擦！又是雪人！季夜有种到嘴的鸭子飞了的难受感，瞪着冥王拿着外套起身气冲冲的大步往外走。

冥王看着他这小性子扬起嘴角抬眼示意鬼差跟上他俩，都走后又端起被自己推得远远地茶喝了口。

.

雪山在阴间的最东边常年下雪，积雪也深，季夜一脚下去直接没到了自己的膝盖，他扭头问跟在后面的鬼差“这怎么堆雪人？走都不好走！还有这雪一直下个不停，都挡住我视线了！”

季夜睫毛本来就长，雪一直下，落下来的雪全在他睫毛上立着，越攒越多，睫毛不堪重负似的全压了下来，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烦躁的用带着手套的手随便在脸上扒拉了两下。

王楚摘下手套从口袋里掏出卫生纸递给季夜，被他烦躁的摇头拒绝，鬼差继续往前走不说话。

直到走到一片空地，积雪没那么深，鬼差沉声道“在这里就可以开始了，”说完站到了不远处，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个凳子坐在上面看着站在原地的两人。

季夜皱眉表示不理解问他“你坐那干嘛，不走？”

“给你们计数。”

每次季夜照相馆都是被罚的最多的，数多就好作弊，缺几个少几个也没鬼知道，但这次有鬼差盯着季夜脑子转了好几圈也没想到能有什么办法耍小聪明。

王楚负责滚雪球找木棍，季夜负责把他们拼接出来，再做个不一样的鼻子嘴安上，尽可能让他们长得不一样。

季夜蹲在地上烦躁的拿着木枳瞎划了，看着一排排整齐的雪人看了眼站在一边数数的鬼差，起身摘掉手套去刚才鬼差坐的椅子上坐好翘上二郎腿看着他俩“工作。”

鬼差数完走到他身旁“我的位置。”

“累坏我了，你帮我去堆会儿，快堆玩咱们回去了，我忙着呢。”

季夜说的一副老板指挥小弟的样子，仰头看着一动不动的鬼差催促道“快去啊。”

“还差一百三十二个。”

季夜和王楚连续堆了一天一夜才整整堆完三百个雪人。

尽管身体上像是累瘫一样，季夜还是尽力抬起步子让鬼差带着自己去见了冥王，他一直记得月老那个事情，合作才能赢。

像是预料到他回来一样，冥王坐在茶几前的真皮沙发上，电视上播放着人间最近新出来的电视剧玫瑰的故事。

嘴里正愤恨的骂着里面的角色看见季夜进来瞧了他一眼就又投入电视剧里的剧情中去了。

季夜站他面前挡住他的视线，冥王左右挪了挪季夜那小子也跟着一块挪，干脆把电视暂停看着他从口袋扔出个纸条丢给他。

冥王喝了口茶说“月老现在在的地址，他很忙，地址会来回换，你最好快点过去，要不然这个地址就实效了。”

季夜抓住纸条扬起嘴角说“今年业绩要是合格我给你做套你喜欢的衣服。”

“一言为定。”

说着冥王又扔个他个指令，说可以让他顺利出门，季夜揣兜里就急忙往外走。

季夜身体累，但他的神智很清醒，看着手里的纸条拿出手机给王楚发了个消息，让他这几天看好照相馆，就准备去人间。

因为最近鬼逃窜到人间很多，鬼门关加强了看守，季夜拿出冥王给他的指令——协助月老完成人间工作，给鬼差看过后才顺利出去。

季夜顺着那个地址直接到了一个黑漆漆的房间，窗帘紧拉着，外面的灯光一点也透不出来。

他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刚走没两步就听“嘭”一声，紧接着开始耳鸣，他朝后歪着身体想看清是谁。

但太黑了，什么也看不见就“扑通”躺地上了。

再醒来的时候屋里的灯开着，他发现自己被一堆红线绑在椅子上，嘴上也被封住出不了一点声音，只能呜呜的不断挣扎。

椅子在地板上的摩擦声格外的刺耳，突然门被打开，一个身穿墨绿色羊毛开衫一条黑色休闲裤子的男人走了进来。

手里拿着红色不知道是什么名字的水果吃着。

倚靠着门，微微垂眼看着被绑着的季夜，眉眼间透出一股慵懒。

季夜看见他后停止了挣扎，看着他的脸出神，他的眼尾稍向上翘，这样低垂着眼长长的睫毛更像是画了一条眼线，被灯光映射的的下颚先线随着嘴里一嚼一嚼的动作闲的更柔和。

鼻尖更像是泛着光。

心脏剧烈跳动，这是季夜这几百年来记忆中第一次感受到心脏还能跳的这么快。

有点呼吸不上来，被胶带贴住的嘴巴不自觉的分泌唾液，好让他能微微张开嘴巴连带着鼻子一起呼吸。

他就这样愣愣的看着对面的男人吃完手里的水果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细细的擦着手。

直到男人站在他面前季夜都没有缓过神来。

“谁派你来的?”

男人沉稳的声音开口，季夜脑袋一个激灵回过神，伸出手指艰难的指着自己嘴上的胶带。

白携川前两天解决一家富贵人家的冥婚时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样貌，婚礼没举行成功但被扣上个拆散别人姻缘的帽子。

因为使用特殊能力对人类造成伤害，他只能跑，但现在住的这个地方还有其他事情没解决完不能走，所以每次他出门时都会非常小心的伪装自己不被发现。

今天晚上刚要睡觉就听见书房传来声音，他随便在酒店屋里找了个椅子把腿卸了下来就举着他去了书房。

果真发现一个偷偷进来的人，把人打晕之后才用自己的红线把人绑起来，一定意义上不算是用特殊能力伤人。

但看了半天白携川可以肯定偷摸进来的这个人不是自己当时闹事的那场婚礼上任何一个人。

细闻他身上的味道反而有一股阴气。

白携川用刚才的手帕隔着手把他嘴上的手帕揭开。

季夜如释重负深深吸了口气说“你...你这人怎么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人打晕啊。”

“你半夜偷偷潜进我住的酒店房间，不能怀疑你是小偷?”

季夜这个没办法解释，他是没想到这个定位定的这么准确，直接到了月老住的地方。

看着被红线绑的严严实实不用猜也知道这是月老专用红线。

“你误会了我是专门来协助你工作的。”

“协助?”

白携川挑眉看他。

季夜有指了指口袋的位置“冥王特意给的指令让我来帮你。”

白携川走过去从他的口袋里果真找到了冥王的指令，看完后他盯着季夜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季夜被他盯的发毛。

“好。”

良久，白携川开口，“那你今天晚上就先睡这吧，明天我在告诉你你该做什么。”

季夜看他答应的爽快立马笑道“那你赶快解开你这红绳。”

“解不开。”

?

“怎么会解不开，你不是管这些红绳的吗?”

季夜眼神充满疑惑。

白携川咳嗽一声“这几天精力恢复的很慢，刚才那点能力全用来绑住你了，现在没有钱能力解开了。”

“我刚吃了姻缘果很快就能恢复了，你先这样将就一下。”

季夜第一次听到有冥职说自己能力不够用的，他皱眉说“那用剪刀试试。”

白携川摇了摇头“什么也没用，必须我亲自解开。”

“你先将就一晚明天我能力恢复就给你解开，”白携川说着转身就往门口走，然后贴心的把书房的灯关上了。

季夜看着他要走忙喊“你别走啊!你这一走算啥事啊。”

可月老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又挣扎了两下发现没用干脆也不动了，仰头看着天花板。

书房的窗户没关，夜里的寒气吹进来他嘟囔“好歹给我个被子盖着吧。”

话音刚落放在椅子上的毛毯就飘了起来落到了他的身上盖住。

看着毛绒绒的毯子，季夜充分怀疑月老已经恢复了能力就是不想给自己解开。

季夜开始吐槽月老“是不是根本不想给我解开，让我别别扭扭的睡一觉。”

“你能听见是不是，快点隔空给我解开呗。”

......

季夜身体很疲惫了，连带着精神也被慢慢消耗完，他说话的声音渐渐的越来越小直到呼噜声传来。

就这样歪着头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