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三天后,律所接到法院临时开庭通知,等沈之恪处理完手头所有事宜,飞往布鲁塞的航班也即将起飞。
沈之恪在布鲁塞尔的第一天,收到了顾见崇发来的两封邮件。
第一封邮件内容公事公办,是转发的一份跨境知识产权保护典型案例分析,主题栏写着【仅供参考】。
第二份是几家布鲁塞尔知名中餐厅的详细介绍,甚至标注了哪些菜品适合中国胃。
他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扬唇回复他:
【收到,谢谢。注意休息。】
顾见崇回复:【你也是。】
第三天的深夜,沈之恪在酒店接到一个视频请求。
接通后画面却对着天花板,顾见崇的声音带着疲惫传来:“刚刚结束会议。布鲁塞现在几点?”
“晚上十一点。”
“这么晚了,你还没休息?”
顾见崇打的是沈之恪的私人微信,沈之恪睡觉时通常会开免打扰,所以顾见崇并不担心会打扰他的睡眠。
“在看案卷。”沈之恪顿了顿,“你呢?”
视频那头沉默片刻,镜头微微晃动,终于对准了顾见崇的脸。
他靠在办公椅上,领带松垮。
“想听听你的声音。”他说完这句,像是意识到有些突兀,又补充,“祖父今天问起你。”
......
他们开始了断断续续的视频通话。
有时是几分钟的简单聊天,有时只是彼此开着视频各自工作。
习惯真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沈之恪在国内几乎每天都能见到顾见崇,不见面的日子最长没有超过五天。
现在他身处布鲁塞也才一周,竟然有些想念那个他住了半年的家。
唔,准确的来说是想见见那个人。
在沈之恪离开的第二周,顾见崇寄来了一个包裹。
里面除了他常用的薄荷味助眠喷雾,还有一件深灰色的羊绒大衣。
附言很简单:【布鲁塞降温了。】
沈之恪展开大衣,是他常穿的一个国内牌子,款式也是他偏爱的简约风格。
沈之恪捧起大衣,将脸轻轻贴在上面。
很暖和,还有熟悉的味道。
07
顾见崇收到沈之恪助理发来的消息时正是凌晨。
【顾先生,沈律已安全抵达酒店。】
下面附着一张照片,沈之恪低头看手机的身影在异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瘦。
顾见崇保存了照片。
看着那张照片又微微皱眉,太瘦了。
一年前他也去过布鲁塞,发达是发达,食物却有些一言难尽。
他思索片刻,打开电脑,整理出了几家去过的餐厅,列了一张清单,避开了沈之恪不吃的海鲜。然后连同另一份文件,一起发给了沈之恪。
收到回复的【注意休息】后,他斟酌片刻,回复:【你也是】
然后打开电脑开始搜索布鲁塞的天气。
一周后的天气不太妙,几乎都是雨天,温度在零到4度之间徘徊。
第三天晚上,他特意空出了半小时。
但想到国内外有时差,沈之恪可能接不到他的视频。
这个认知让他微微蹙眉,第一次对两地距离产生了实质性的不满。
索幸视频接通了。
视频接通前,顾见崇调整了很久镜头角度,最终选择先对着天花板。
听到沈之恪说在看案卷,他几乎能想象出对方戴着那副金丝眼镜坐在书桌前的模样。
沈之恪平时是不戴眼镜的,只有伏案工作或是出庭时才会戴上。
一旦戴上眼镜,镜片后的那双眼睛会瞬间变得锐利而疏离,像是换了个人。
顾见崇一直觉得,那副眼镜像是某种开关,把平日里温润的沈律师变成了另一个人。
而他本人...
顾见崇把手机镜头对准自己,终于看到了沈之恪。
他没戴眼镜。
眉眼清隽漂亮,让人很舒服。
沈之恪轻轻揉了揉眉心。
此刻,隔着数千公里的距离,看着屏幕里难得露出疲态的沈之恪,顾见崇忽然很想伸手碰碰他的眼角。
......
寄出包裹前,顾见崇从衣柜里取出一块乌木香挂,轻轻在大衣领口内侧擦拭了几下。
助理疑惑地问要不要送干洗,他只是摇头:“这样就好。”
收到签收通知时,他正在开一个很重要的会议,但还是破例暂停了五分钟。
他站在露台想象着沈之恪打开包裹的样子。
想到对方会在异国他乡闻到熟悉的气息,他冷峻的眉眼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08
他们在各自轨道上忙碌了三周。
沈之恪回国那天,顾见崇出现在接机口。
“你瘦了。”顾见崇接过行李箱,自然地牵住沈之恪的手。
沈之恪下意识摸脸,这个动作让他宽松的袖口滑落,露出手腕内侧的针孔。
顾见崇目光一滞,下一刻握住他的手腕:“这是什么?”
“促排针。”沈之恪试图抽手,“有利于怀孕的,布鲁塞的医生说我的体质...”
话未说完就被拉进顾见崇的怀抱。
顾见崇的低沉的声音落在他耳边:“不需要这样。”
“这是最有效率的方法。”沈之恪仰头,“而且我们约定过...”
“约定可以修改。”顾见崇用风衣裹住他,“现在我要带你去个地方。”
......
车停在郊外温泉酒店,沈之恪露出困惑的表情:“明天不是工作日吗?”
今晚住在郊区,明天会来不及上班。
顾见崇将事业看得很重,几乎全年无休,更别提是在法定工作日内。
“偶尔也要放松一下。”顾见崇刷开总统套房的指纹锁,“而且我现在是有家室的人,把太太晾在一边,不是一个好伴侣能出做的事。”
露台私汤蒸腾着硫磺气息,沈之恪浸入热水时轻叹一声。
三个星期的工作压力在温热中融化,他望着星空喃喃:“其实在布鲁塞...”
“顾太太,工作已经结束了,你该享受我们的私人时间。”顾见崇滑入水中,带起的水波温柔撞击着他。
沈之恪转头,看见对方手中拿着一个丝绒盒子。
估计是戒指之类的小玩意儿。
虽外界传闻,顾见崇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形工作机器,他的伴侣一定很倒霉。
但事实不然。
虽然他们没有感情基础,顾见崇也整日忙于工作,陪伴沈之恪的时间也少,但其余的关心一样不少。
沈之恪也很忙,对于顾见崇整天忙于工作,他其实没什么异议。
结婚六个月,沈之恪还不大清楚顾见崇的喜恶,对方却已经把他的口味了解的一清二楚。
平时也会送他礼物,车子衣服小饰品,一个礼拜总有那么两三回。
“不是戒指。”顾见崇在他打开前声明,“是钥匙,我在瑞本买了座小庄园,里面有葡萄园和湖泊。”
“如果三年后你不想继续婚姻...那里很适合独自生活。”
沈之恪竟不知道对方已经为他考虑到了三年后。
“谢谢。”
此时此刻,场地、氛围、人物,都十分适宜。
沈之恪收下礼物,抛到岸边,转向顾见崇,光.裸的手臂环上对方的脖颈,仰头,送出一个吻。
顾见崇扣住他的腰,加深,厮磨。
09
晨光降临,沈之恪刚小心抬起腰间的手臂,立马被人又搂了回去。
“我陪你一起。”
“嗯。”
沈之恪取过床头的验孕棒走进浴室。
顾见崇靠着门框,睡袍松散地系着。
这款验孕棒是最新技术,同房六小时后就可以测试。会根据测试者当前的激素、身体状况等因素,准确预判是否能受孕,准确率高达99.99%。
三分钟在等待的过程显得无比漫长,直到电子屏浮现花朵图标,一枝简笔的荚蒾花。
“这是...?”
“验孕棒的特殊设计。”顾见崇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抵着他的颈部,“无论结果如何,都想告诉你,心愿一定会达成。”
沈之恪心头微微一震。
荚蒾花,他向顾见崇提起过它的独特。
它的花语是“至死不渝的爱”与“心愿终将达成”,象征着对爱与家庭最坚定的期盼与祝福。
沈之恪注意到屏幕角落那个熟悉的顾氏集团徽标,顾氏旗下确实有医疗器械业务,他平时用的验孕棒就是集团最普及的那款基础型号,除了精准没有任何多余功能。
可眼前这个显然是定制的。
一个念头倏然闪过:这该不会是顾见崇专门为他设计的吧?
此刻,这枝静静盛开的白色小花,仿佛温柔地诉说着,他们共同期盼的那个心愿,无论早晚,终会降临。
10
这次没有怀上是意料之内。
沈之恪在布鲁塞专门去检查了身体,得出的结果其实不算太坏。
他体质原因,不容易怀孕,但量变达到质变,多来几次,总能中。
沈之恪把医生的建议如实告诉了顾见崇。
顾见崇:“......”
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沈之恪看着他,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你也觉得有点不太靠谱对吧。”
顾见崇勾唇,摇了摇头:“既是医嘱,自然应该遵守。”
沈之恪大大的眼睛里浮现出“?”。
顾见崇有点不太对劲。
这种不对劲在第二天的家宴上变得格外明显。
11
第二天,顾家老宅的餐厅里。
祖父经过一个多月的治疗,已经比最开始情况好多了。
虽然一天还是有大半时间在昏睡,但在清醒的时候已经可以被佣人小心搀扶着到餐厅用餐了。
祖父特意吩咐厨房炖了补汤,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你们年轻人工作忙,但也要注意身体。特别是之恪,最近瘦了。”
坐在对面的堂姐顾琳突然插话:“说起来,上周我在布鲁塞出差,还在餐厅碰到之恪呢。”
她意味深长地瞥了顾见崇一眼:“和一个金发碧眼的帅哥共进晚餐,相谈甚欢。”
“是Clément Laurent。”沈之恪坦然道,“我们律所的合作伙伴。”
“就是那个被称为‘律界阿波罗’的Clément啊。”顾琳故作惊讶,“难怪那么眼熟。见崇,你是没看到,他们聊得可投机了,Clément还亲自给之恪倒酒呢。”
顾见崇面色不变,只是放在沈之恪椅背上的手缓缓下滑,揽住了他的腰。
“Laurent律师确实专业。”顾见崇声音没什么波动,“上周刚拒绝了他跳槽来顾氏的申请。”
沈之恪感受到腰间的手,侧头看向顾见崇。
顾见崇很少会在外人面前主动和他进行亲昵的举动,两人都不是那种黏黏糊糊的性格,更没有表演型人格。
毕竟他们在六个多月之前甚至只是没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
顾琳还要说什么,却被顾见崇打断:“祖父,这个月我跟之恪要努力给你添个曾孙,可能没法经常来看您了。”
闻言,沈之恪差点被嘴里刚喝进去的一口水呛住。
他震惊地看着顾见崇,他丈夫好像被夺舍了?!
祖父很高兴,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
顾琳则是坐在对面,暗中称奇。
12
离开老宅时,顾见崇一直紧紧握着沈之恪的手。
上车后,他倾身过来为沈之恪系安全带,扣好安全带后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深深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沈之恪觉得今晚的顾见崇格外不同。
顾见崇没有回答,眼神深沉得让人心悸。
沈之恪福至心灵:“你易感期提前了?”
这是他们结婚的第七个月,顾景琛已经经历过两次易感期,按照上次的时间来计算,应该还有一个礼拜左右。
顾见崇没有回答,只盯着他的唇瓣。
沈之恪顿觉不妙,立刻回忆起前两次疯狂的易感期,拉住顾见崇的胳膊:“我们先回家好吗?”
顾见崇没动。
沈之恪喉结滚动,试探道:“那我来开车?”
顾见崇还是没动。
沈之恪被顾见崇直白的目光看得耳根发烫,索性抬手遮住了那双过于专注的眼睛。
“...别看了。”
掌心突然传来睫毛轻扫的触感,他想缩回手,却被顾见崇顺势握住了手腕。
顾见崇低低地笑了,眼神失去了往日里的沉稳,多了些迷乱:“宝宝,原来你喜欢捂着眼睛。”
座椅被缓缓放下。
沈之恪:“......”
得,什么也不用说了,躺平挨()吧。
......
沈之恪哆嗦着摸上方向盘,全程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
感觉到身侧的动静,他头也不回地抬手一挡,精准截住了某人不安分的手。
“...开车呢。”
已经两个小时了,他可不想等会管家过来敲车窗问他们怎么没走。
沈之恪宛如患了帕金森一样,哆嗦着开车回家。
幸好没有第三个人在场。
沈之恪苦中作乐。
车子驶进车库,短短十分钟的车程,硬是被开到了半个小时。
沈之恪已经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再也反抗不动。
顾见崇见沈之恪忽然顺从下来,满意的蹭了蹭他的颈窝。
虽然脑袋不大清楚,但直觉告诉他,接下来的事情如果不回到卧室进行,老婆很有很能会生气。
他强行忍耐住**,用自己的外套将人裹得严严实实,大步走进别墅。
沈之恪松了口气。
......
五天后。
原本就清瘦的沈之恪,现在更瘦了。
顾见崇恢复了理智,摩挲着沈之恪的肩胛骨,眼中怜惜:“抱歉之恪。”
沈之恪摇头,这有什么好抱歉的,天生的构造决定的而已。
他枕着顾见崇的手臂躺在他怀里,打趣他:“难怪我感觉从布鲁塞回来之后,你就有点奇怪,原来是易感期提前了。”
顾见崇没搭话,环着他的手臂紧了紧:“如果我说,不是因为易感期呢?”
沈之恪愣了一下,仰头看他。
顾见崇再次道:“不是因为易感期。”
大家都是成年人,沈之恪在他第一次说的时候已经明白了,只不过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顾见崇这是喜欢上他了?
沈之恪仅用一秒钟就接受了这个实事,并且迅速分析了自己对顾见崇的感觉。
帅气多金,温柔体贴,自带人夫属性,很难让人不爱。
好啦,包办婚姻已经是双向奔赴了。
沈之恪的食指点了点顾见崇的唇:“顾总这是在向我表白吗?有点太含蓄了哦。”
何止是含蓄。
换成别人这么表白,早被拉黑了。
一向秉持“行动多于语言”的顾总看着怀里的老婆,心跳有些快:“之恪,我爱你。”
沈之恪脸上温度有点高,按理说再亲密的事情两人都做了...
他忽然有些理解了学生时期的那些小情侣们。
沈之恪咳了一声,竟然有些不大好意思:“我去测一下。”
三分钟后。
验孕棒上出现两条明晃晃的横杠。
原来布鲁塞真有神医。
13
确认怀孕的第二天,顾见崇陪着沈之恪回老宅告知祖父这个好消息。
祖父正坐在庭院里晒太阳,听到消息后,老人连道了三声“好”,还拄着拐杖走到祠堂里上了三炷香。
祖父拿出一对水头极好的翡翠平安扣:“这是我祖母传下来的,现在给我老头子的曾孙。”
......
沈之恪摩挲着温润的翡翠,想起刚才祖父送别时,特意落在最后,轻声对顾见崇说的那句话:“之恪是个好孩子,你要好好待他。”
他转头看向驾驶座上的顾见崇,心中不无感慨:这是我孩子的父亲。
沈之恪今年二十六岁,要是三年前有人对他说,他在二十六岁的时候会结婚,而且会有一个孩子,他一定会觉得那人天方夜谭。
生命,原来真的这么奇妙。
14
确认怀孕后,顾见崇的表现一如既往踏实可靠,虽然初为人父,但这份喜悦并没有盖过他对沈之恪的呵护。
伴侣才是第一位的。
小家伙还小,三岁以前都不记事,长大再糊弄糊弄得了。
父母关系好,才有利于家庭和睦。
这是顾见崇从他的父母那里学到的。
而他,自然也是良好父母关系中被糊弄的那一个。
但他并没有什么太大感触。
除了小时候不懂事,总是问妈妈更爱他还是更爱爸爸,妈妈会糊弄他两句外,其他一切都很好。
对伴侣的爱和对孩子的爱是不一样的。
顾见崇推掉所有跨国差旅,尽可能改成线上进行,把办公重心也移回了家。
沈之恪也一直在工作,顾见崇并没有过度干预。
直到某天深夜,沈之恪在书房整理一个跨国案时,发现顾见崇不知何时站在门口。
“这个案子,对方首席律师是Clément Laurent。”
沈之恪挑眉:“所以?”
“所以...”顾见崇神色如常地抽走他手中的文件,“我建议让你们律所的张律师接手,他在反垄断领域经验更丰富。”
沈之恪看着被收走的文件,突然笑了:“顾见崇,你该不会是在吃醋?”
“是。”顾见崇坦然承认,“所以这个案子你不能接。”
沈之恪一眼看穿他:“其实因为这个案子要出国,你不放心我吧。”
顾见崇不否认。
其实他是有前面那个私心的。
沈之恪点头:“好。”
毕竟他没有什么要接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案子,一举成名的宏图大志。
国内也有其他案子。
出神片刻,顾见崇已经接通电话:“对,把瑞本那个庄园改建方案发来...儿童房要隔音,游戏区要防撞...”
15
孕期的日子过得比想象中平静。
沈之恪的体质意外地省心,除了嗜睡外,几乎没有其他不适。
产检时医生看着报告连连称赞,说宝宝是个体贴人的小家伙。
顾见崇依然保持着他的务实作风。
儿童房的装修方案改了又改,最后定下一个既安全又实用的设计。
某天沈之恪发现他在研究婴儿车测评,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对比表格堪比并购案分析报告。
“需要这么细致吗?”沈之恪忍不住问。
“要的。”顾见崇头也不抬,“我发现市面上的母婴用品鱼龙混杂,我已经让研发部门在调研这方面的市场了。”
市面上的母婴产品顾总不放心,决定自己造。
16
怀孕六个月时,沈之恪接了个备受关注的公益诉讼。
开庭那天,顾见崇破例出现在旁听席。
沈之恪在法庭上从容不迫地陈述观点,顾见崇的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
休庭间隙,沈之恪走到旁听席边喝水。
顾见崇熟练地接过水瓶拧紧:“今天宝宝看起来也很安静。”
沈之恪抚上肚子:“他一直很懂事,知道爸爸在工作。”
顾见崇的眼中笑意浅浅,将手轻轻覆在了沈之恪的手上。
最终案件大获全胜。
走出法院时,沈之恪被记者团团围住。
顾见崇站在不远处等着,手里拿着件外套。
虽然已是春天,傍晚的风还带着凉意。
“顾总今天怎么有空来?”有相熟的记者打趣。
“来学习。”顾见崇面不改色,“沈律师的庭审表现值得借鉴。”
沈之恪听着这官方回答,忍不住弯起嘴角,表面上如此正经严肃的顾总,没人知道是个连他出门前喝了几口水都要操心的人。
17
宝宝出生在一个阳光晴朗的日子,是个六斤八两的男孩。
顾见崇看着护士怀里那个皱巴巴的小家伙,小心接过,抱到沈之恪身边。
小家伙拳头攥得紧紧的,顾见崇和沈之恪也学着儿子握着拳头,三人轻轻碰在一起,有了第一张合照。
孩子刚出生,顾见崇就把糊弄学发挥到了极致。
每当宝宝哭闹着要找沈之恪时,他就会抱着孩子在卧室里转悠,指着墙上的结婚照说:“看,爸爸在那里。”
神奇的是,这招居然真的管用。
沈之恪某次提前结束会议回家,正好撞见这一幕。
顾见崇抱着儿子站在照片前,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爸爸在开会,赚钱给你买奶粉。”
小家伙咿咿呀呀地伸手去够照片,居然真的不哭了。
“你就是这么带孩子的?”沈之恪忍俊不禁。
顾见崇面不改色:“有效就行。”
最让人惊喜的是祖父的变化。
自从抱上重孙,老人家的身体一天比一天硬朗,每天都要来看孩子。
有天他抱着曾孙在院子里晒太阳,中气十足地说:“我得再活二十年,看着我的小曾孙上大学。”
管家在旁边偷偷抹眼泪,说这是老爷子这几年来说过最有力气的一句话。
......
宝宝百日宴那天,顾家老宅热闹非凡。
祖父抱着曾孙舍不得撒手,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顾琳凑过来逗孩子:“小宝贝更喜欢哪个爸爸呀?”
顾见崇闻言转身,接过话头:“他更喜欢睡觉。”
说着就把儿子抱回来,塞进婴儿车里。
动作行云流水,完全不给好事者继续追问的机会。
沈之恪恰好看见他们的互动,唇角的弧度加深。
想起验孕棒上那条孤单的横线,和那些计算着受孕期的夜晚。
现在,那个他们曾经努力期盼的小生命,正安稳地睡在婴儿车里,曾经病弱的祖父,也因为这个小家伙重获生机。
顾见崇来到他身边,轻轻拥住他:“在发呆?”
“在想...”沈之恪的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生命真是奇妙。”
18
梧桐絮纷飞的季节,顾见崇决定带全家去郊外的亲子庄园度过三天两夜。
出发前一晚,沈之恪在衣帽间整理行李,一岁半的顾烁摇摇晃晃地抱着自己的小兔子玩偶过来,口齿不清地喊:“爸爸,兔兔...”
沈之恪弯腰把儿子抱起来,小家伙立即把脸埋进他颈窝,软软的头发蹭得他发痒。
顾见崇走进来,看见暖黄的灯光下,沈之恪抱着儿子轻声哼歌,脚边的行李箱敞开着,里面整齐地放着三套同色系的休闲装。
“都准备好了?”顾见崇接过儿子,小家伙立即转移阵地,趴在爸爸肩上继续玩兔子耳朵。
“差不多了。”沈之恪合上行李箱,“就是烁烁的辅食...”
“按照你列的清单,庄园厨房已经准备好了。”顾见崇一手抱着儿子,一手轻松拎起行李箱。
沈之恪歪头一笑:“顾总现在连这种事都亲自过问了?”
“事关儿子,当然要亲自过问。”顾见崇说得面不改色,但耳根微微发红。
上次一家人出去玩,顾见崇疏忽了,儿子因为不适应酒店辅食闹了整整一晚。
第二天一早,顾烁似乎知道要出去玩,天刚亮就醒了,趴在父亲们的中间,一会儿戳戳这个的脸,一会儿摸摸那个的鼻子。
顾见崇闭着眼准确握住儿子作乱的小手:“顾烁,再闹就不带你去坐小火车了。”
小家伙立即安静下来,乖巧地缩进爸爸怀里。
沈之恪看着这对父子,忍不住笑了。
一年前那个需要对着照片糊弄的小婴儿,现在已经会看脸色了。
......
亲子庄园坐落在湖边,这个季节正值花期。
顾烁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小动物,兴奋得在儿童乐园里跌跌撞撞地跑。
顾见崇寸步不离地跟在后面,随时准备伸手护住可能摔倒的儿子。
“让他自己玩。”沈之恪坐在野餐垫上,看着不远处的那对父子,“摔一下也没事。”
话虽如此,当顾烁真的被草坪绊倒时,两个爸爸同时站了起来。
小家伙倒是没哭,自己爬起来拍拍手,又继续追蝴蝶去了。
顾见崇回到野餐垫,语气含着骄傲:“像我,不怕摔。”
沈之恪笑着摇头。
中午在庄园餐厅吃饭时,顾烁坐在儿童餐椅上,自己握着勺子吃得满脸都是。
顾见崇拿出手机,假装在看邮件,实则偷偷拍了好几张照片。
顾烁小朋友很不喜欢拍照,百岁照时就初现端倪。
现在会跑会跳更不配合,每次摄影师都要跟在他后面找准机会拍。
两个爸爸也是各自琢磨出了一套偷拍方法。
“发我一份。”沈之恪低声说。
“什么?”顾见崇装傻。
“照片。”沈之恪挑眉,“别以为我没看见。”
顾见崇轻咳一声,把手机递过去:“随便拍的。”
沈之恪看着相册里几十张连拍,忍住笑意:“顾总这随便拍得挺认真。”
......
下午坐小火车,顾烁兴奋地站在顾见崇的腿间,小手紧紧抓着小火车的栏杆。
当小火车穿过樱花隧道时,花瓣纷纷扬扬落下,小家伙惊讶地张开小嘴,回头看向沈之恪:“爸爸,花!”
这是顾烁第一次主动表达对美的感知。
沈之恪心头一软,等火车停下,把儿子接过来抱在怀里:“嗯,是樱花。”
顾见崇默默举起手机,定格下父子俩在花雨中的模样。
傍晚,玩了一天的顾烁早早睡了。
沈之恪和顾见崇躺在顶楼的玻璃花房里,远处湖面泛着波光。
“今天开心吗?”顾见崇问。
“很开心。比想象中还要开心。”
所有的一切。
比他三年前决定遵从父母的意思和顾见崇结婚时,所想象的婚后生活,开心得多。
顾见崇也庆幸着当时所做出的决定。
花房的门轻轻响动,穿着睡衣的顾烁抱着小兔子,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口:“爸爸...”
沈之恪起身把儿子抱起来:“怎么醒了?”
小家伙把头靠在他肩上,迷迷糊糊地说:“...小火车...”
顾见崇接过儿子,轻轻拍着他的背:“明天再带你去坐。”
顾烁眼皮垂了垂,终究耐不住睡意,闭上了眼睛,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回去吧,儿子说想喝爸爸冲的奶粉。”顾见崇空出一只手牵住沈之恪,无奈地摇头,“这小家伙睡觉前才吃了一整碗南瓜糊,真不知道他那小肚子是怎么装下这么多东西的。”
沈之恪忍俊不禁:“随你,能吃。”
顾见崇不背这个锅:“我小时候可没这么贪吃。”
“是吗?”沈之恪莞尔,“那昨天偷吃儿子磨牙饼干的是谁?”
顾见崇轻咳一声,别过脸去。
暮色温柔地笼罩着并肩的身影,将他们的低语与笑声轻轻包裹。
明天,依然会是美好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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