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王府别院。屋外风雨瑟瑟,一丛海棠被风雨打的花枝萎靡,庭院里千百翠竹被浇的褪了碧色。
屋外一片凄风苦雨,屋内就更阴雨寡淡,摆设老气陈旧,几帘帷幔都是半新不旧的,幸好沈稚秋不怎么在意,只托腮看着窗外的风雨出神。
突然的,小丫鬟青雉匆匆地跑了进来:“娘娘,王爷...哦不,陛下派人来接咱们入宫了!您是不是马上就要被封后了!咱们收拾收拾进宫吧!”
她嗓音稚嫩尖利,搅乱了这一室清静。
沈稚秋微微皱眉,似乎才回过神。
封后?呵呵。
俗话说妻凭夫贵,先皇亲征瓦剌途中驾崩,朝上一番风云变动之后,她的丈夫,先皇的幼弟靖王,前几日终于登基为帝。按照常理,她这个明媒正娶的靖王妃,确实应该入宫为后。
尽管靖王将她扔在别院数月让她自生自灭,尽管靖王只字不提立后之事,她依然觉着,自己一定会登上后位——直到昨天,这个坚定的认知终于被打破了。
她的娘家威远侯被人构陷,牵连进先皇驾崩一案中,就在昨日,靖王便将她母族一族下了大狱。沈稚秋听到这个消息,当即吐血昏迷,醒来之后,她突然恢复了记忆。
是这样的,她原本是个住最大的别墅,开最贵的豪车,艹最帅的汉子的富家千金,无意中看了一本叫《白月光她回来了》的小说,然后她就跑到书里了。
然而不幸的是,她穿的这个角色叫沈稚秋,是个不折不扣的脑残炮灰,闹死闹活地要嫁给男主靖王宋景玉,宋景玉心里早有了白月光,对她不假辞色,后来白月光另嫁他人,而沈稚秋生的又和他白月光有几分相似,在沈稚秋的一次算计之下,宋景玉才不得不娶了她。
她,是个24k的纯种沙比,被剧情控制着当了宋景玉的脑残舔狗,一直在不断地作死,试图挑战白月光在宋景玉心里的地位,导致他对她厌憎至极,再加上上一辈的仇怨,宋景玉对她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所以今天宋景玉派人来接她入宫,是为了立后的吗?错,是废后!并且在废后之后,他还会把她贬为奴婢,在宫中饱受欺凌虐待而死。
但是她能跑吗?她的父母家人的命还捏在那个狗男人手里。
沈稚秋闭了闭眼:“他派谁来接的我?”
青雉一脸喜色地回道:“是东厂督主池西侯。”她喜滋滋地道:“皇上这是看重您,这才特特请了督主来接您回宫呢!等您入主后宫,侯爷和夫人马上就要昭雪了!”
沈稚秋不忍戳破她的美梦,扯了下嘴角:“难为他请了这么尊大佛过来。”
沈稚秋住在内院里,池西侯颇通礼数,就在大堂候着她,只派了两个小太监来帮她收拾东西。
那两个小太监阴阳怪气的,嘴上说着:“您是金贵人,怎么能看这种粗笨活,还是奴来吧。”步子却半点不挪动,袖手在一旁干看着。
青雉不服气,上前想和他们吵嘴,被沈语迟丢了个眼色拦住了——狗男人废后之意已定,这两人的态度就是征兆啊。
她身边的丫鬟就剩青雉一个,主仆俩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拎着个小包裹就出了门。
天上的雨下的更密了些,才出内院,一股凉风迎面而来,沈稚秋左腿不由抖了抖,膝盖上一股发渗的疼。
目前为止,她的人生轨迹和书里的基本重合,唯一有些区别的是,她比原书里的沈稚秋沙比的还彻底——前年宋景玉奉旨南下,途中遇到刺客,她为了救靖王,不慎摔伤了左腿,自此落下病根了,平时还没什么,一到刮风下雨的天气,她就疼的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宋景玉为此倒是对她和气了一阵,可惜还没撑到十二个时辰,她撒着娇随口说了句想吃糖葫芦,宋景玉讽刺地笑了下,转身就走了。
事后想想,宋景玉不是因为一串糖葫芦生气,而是因为...他家白月光从不爱吃甜食,她这么撒着娇闹吃闹喝,就不像他家白月光了。
沈稚秋走了会儿神,没留神其中一个小太监走到她身边,他低低一笑,眼底竟有些怨毒神色:“娘娘还记得我是谁吗?”
沈稚秋看他一眼,这才想起自己似乎打过他板子,她皱了皱眉,没搭话。
在她不留神的功夫,那小太监重重搡了一把,她脚下就是十二级台阶,摔这一下必得头破血流。
她眼看着自己要滚下去,一句国骂才从嘴里蹦出来,她害怕的闭上眼睛,突然稳稳当当落在一个带着檀香味的怀抱里。
她一时没缓过来,眼睛就没有睁开,直到头顶传来一把清润的嗓音:“娘娘小心。”
她睁开眼,正对上一双皎洁清滟的眸子。
沈稚秋眼睛微微睁大,不确定地唤一声:“池厂公?”
她这些年在京城的时候不多,偶尔那么几次见过池西侯,也是离远了的惊鸿一瞥。
池西侯略略点头,顺手扶着她站稳,看了那动手的小太监一眼,很快就有人把刚才推她滚下台阶的小太监拖了下去,他哭嚎求饶了几声,很快声音就渐渐远去了。
沈稚秋没想到他会出这个头,不由转过头,认认真真地瞧着他。
这一瞧可不得了,想不到一个太监头子竟有这般好皮相,眉眼细长如画,聚山河之秀,面如净莲,神清骨秀。再加上他身上缭绕不散的檀香气味,低眉看人的时候,竟像是佛龛里宝相庄严的菩萨。
池西侯并不在意她的打量,轻一颔首:“是我管教不严,惊扰了娘娘。”
沈稚秋回神,心情又抑郁起来:“厂公不必唤我娘娘,我很快就不是娘娘了。”
池西侯并不接话,笑一笑,比了个请的手势:“马车就在角门,娘娘请。”
凡事客气点总是没错,沈稚秋微微还礼:“多谢厂公。”
她左腿还疼着,这么屈膝还礼,身子不免趔趄了一下。
池西侯本是虚扶她,见她这样,只好伸手握住她小臂:“客气了。”
他目光从沈稚秋左腿上一掠而过,很快收回目光。
沈稚秋被青雉扶着上了马车,青雉也觉察出气氛不对,似乎想要开口,车帘被再次掀开。
池西侯身边的大太监捧出一条小巧毛毯给她,冲她笑道:“督主命奴才给娘娘的,娘娘把这个搭在腿上,能保暖。刚才那小兔崽子不长眼,这条毯子全当是东厂向您赔罪了。”
沈稚秋接过毯子,摊开搭在腿上,果然舒坦了许多。
她心里不免对池西侯生出几分好感,毕竟宋景玉这么久了也没发现她腿上的毛病。
东厂一向被视为鹰犬爪牙,在朝堂上的名声素来极差,但池西侯却是个例外,他是犯官之后,被迫入宫,人却清风朗月一般,通诗文,晓道理,处事不偏不倚,该辣手的时候辣手,该公正的时候公正,就连清流也在背地里赞他。
今日一瞧,果然是个昆山片玉般的人物。
沈稚秋收回思绪,转眼就被马车带进了宫里。
......
恢弘雄伟的金殿上,登基为新帝的宋景玉正在低头看着折子,下首站着几个大臣,姿态恭谨。
内侍在宋景玉耳边说了句话,他很快抬起头:“把她带进来。”
沈稚秋很快被带入殿内,她这些日子忧思过度,身形憔悴伶仃,容色不及往日四成,被面如冠玉,丰神俊朗的宋景玉一衬,更显得孤凄。
宋景玉目光从她身上挪开,看向下首的大臣:“依你们看,沈氏该如何处置?”
很快有机灵的大臣跳出来:“沈氏在王府时行止便跋扈妄为,不尊妇德,最重要的是嫁与陛下三年无嗣,这样的女子,不配为国母!”皇上和沈氏关系极差,她又是罪臣之女,皇上想废她已久,他们做臣子的自然要分忧。
宋景玉静默了片刻,忽然转向沈稚秋:“沈氏,你说呢?”
沈稚秋也只能笑笑了,两人扯证三年,每次他俩稍微有点亲近的苗头,他家白月光就各种头疼脑热迎风流泪,导致俩人连同床都没同过,生崽?生个寂寞。
她发挥杠精本色,不紧不慢地把问题抛了回去:“为何无嗣,陛下不是最清楚吗?如何要来问臣妾?”
这话就有些欠了,听着倒像是宋景玉不行才导致两人无嗣似的,刚才跳出来的大臣忙忙地住嘴,恨不得自己耳朵聋了。
宋景玉面色微沉。
沈稚秋吸了口气,忽然朗声道:“天润年三月,陛下南下遇到刺客,臣妾为救陛下,不慎伤了左腿,也是那年的腊月,异族围城,陛下去前线守城,我为了给陛下送粮草,肩背曾中过一箭,险些丧命,还有...”
这些事情都是她在脑残期为宋景玉默默奉献的,现在,她必须要宋景玉知道,他欠了自己多大一份人情!
随着她一桩桩一件件的细数,叫嚷着废后的大臣没了声音,宋景玉的薄唇也越抿越紧。
他们都以为沈稚秋要以这些恩情胁迫宋景玉给她后位,没想到她突然话锋一转:“我虽待陛下一心一意,但也自知无才无德,本就配不上陛下,我愿自请让出后位,还望陛下恩准。”
这个后位是宋景玉给白月光留的,就算她当了,早晚也要被宋景玉搞死——但被废后和自请下堂,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至少不用沦落到为奴为婢的境地。
沈稚秋见殿内众人不言语,便知自己掌握了一定主动权,她尽量控制谈话节奏,缓和了声音:“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愿去佛寺清修,为陛下祈福,唯愿国运昌隆,陛下圣体安康,还请陛下允准。”
宋景玉不知为何,眸光深了几分:“你要离宫?”他淡然道:“你虽自请让位,但到底曾是朕的女人,没有离宫之理,朕记着东厂不远处有所废弃佛堂,你就在那里清修吧。”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这次是不学无术没皮没脸富二代女主X清冷孤傲死要面子强迫症厂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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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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