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疑惑间，野狼部的人已经冲到了跟前。

他们……他们几乎是全员出征，马背上的女人带着一个，甚至两三个孩子，马背上的男人身后捆着老人。

这……

小野狼拼命挣扎：“都给我滚回去！”

“放了我们族长！”

“放了他！”

“姜霆，你太自私了！！”人群中，一个女人怒骂道：“姜姓的子孙不会丢下任何一个族人！”

“哥哥，呜呜呜……”这女人身前的小娃娃呜呜大哭，他朝着被五花大绑的小野狼张开手。

“反正也活不下去了，我们跟他们拼了！”野狼部为首的几个大汉举起刀剑。

“杀啊——”

人群再一次被冲散，野狼部有三十余匹马，六七十人，金乌的人多野狼部一倍，但他们多持简陋的武器，更没有高马助阵。

双方在黎明破晓前打得难舍难分。

小满挖的壕沟，设的拦马索在这场不平衡的战争中起了关键性作用。

终于，在太阳跃升海平面的那一刻，战争结束了。

野狼部的人输了。

马横七竖八，人横七竖八，还有意识的被紧紧捆着，他们每个人的眼睛里都跳动着火，与小野狼的如出一辙。

满地的沙土上，鲜血溅得到处都是。

战争太残酷了，这才只是一场部落与部落之间的混战，若是国与国之间的呢？

中原大地的三尺黄土下，不知埋了多少再回不去家的儿郎。

“你不如杀了我？”小野狼嘶哑着朝小满说。

少年生得一双凌厉凤眼，乌发雪肤，如今双目赤红，没干的眼泪混杂着沙土，宛如厉鬼。

“你坏！”大人之间钻出来一个奶娃娃，正是那女人身前那只。

他还不到小满的大腿高，抓着小满的衣服拼命挥舞拳头：“你放了哥哥，不许杀他！”

“我不许你杀他……你不可以！”

“哪来的混小子？”奶娃娃的后领被拎起来，一把刀很快架在他脖子上：“这个怕不怕？”

他眼泪泡瞬间破了：“呜呜……呜！坏人……坏……”

“连个孩子都不放过，你们还是不是人！”最早喊小野狼的那个女人大叫道：“杀了也好，把我们全杀了，把我们全杀了！”

“你吵吵什么？”人群里果然有人举起了刀。

“通通住手！”小满从卜雷手里接过奶娃娃：“先把人带回去。”

“小满。”卜雷手里一空，那小孩被放在小野狼身边，他死死拽着小野狼的衣服，很怕再被分开。

“小满！”众人准备回去了，卜雷追上来：“我们族里哪来地方关他们？”

小满想了想：“不是有几个破的吊脚楼吗。”瞎眼奶奶住的那附近就有荒废的。

“小满。”卜雷按住她双肩：“你留着这些人到底要干嘛？”

“卜雷哥，我现在脑子里很乱，你先让我静一静。”小满半低下头。

她刚察觉到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先是小野狼背着族人前来报仇，接着是野狼部的族人发现后举族来救他。

他们抱着必死的决心，连老人和孩子都带上了。

小满太震撼了，震撼到不知怎么形容这种感受。

是情？是义？还是别的什么？

小满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家，瞎眼奶奶扶着门框在盼着什么。

“奶奶？”小满噔噔噔跑上去：“吃早饭了吗？”

“小满回来啦？”奶奶十分高兴，摸索着去牵小满的手：“来，来，你娘熬了粥，小满来吃……”

“这是什么味道呀？”奶奶闻到了小满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小满，你、你受伤了！”

“没有，没有奶奶。”小满手臂上有道长长的擦伤，现在火辣辣地痛，但是她说：“我们赢了！这是别人身上的。”

“是这样啊。”奶奶总算放心了：“那就好，我们小满不要受伤才好。”

“我去洗个澡再来。”小满将她扶到椅子边坐下，又打了一碗粥：“奶奶你先吃。”

涂氏做饭时洗澡水也顺便烧好了，小满钻进浴室，脱下沾满鲜血的袍子。

一闭眼，刚才的血腥场景还浮现的眼前。

——回家路上，她忽然冒出一个想法，能不能把野狼部的人留下来？

她没有杀过人，也害怕这种不将人命当回事的场景，更怕未来这种事不停在部族间上演。

把野狼部兼并是个好想法，但不知怎么做才能做到，更不知道兼并这位宿敌……金乌部的族人能不能同意。

过了一会，小满拧着湿漉漉的大辫子回屋，涂氏送饭回来了，正和瞎眼奶奶聊天。

“娘，奶奶。”

小满走到火塘边坐下，冰冷的四肢渐渐有了些暖意。

“赶紧吃饭。”涂氏递来碗。

小满心事重重，但温热的白粥，送香脆的萝卜还是太美味了，她忍不住吃了大半碗。

胃里暖融融的，小满精神才恢复了一些。

饭后，她将老奶奶扶去休息，接着跟在涂氏身后。

涂氏在料理家务，昨天还以为要举族搬迁，东西都被她收拾得差不多了，现在又要一一归整回去。

“娘。”

“你老跟在我屁股后面干嘛？”涂氏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

“娘，我想……”小满忐忑地把她想兼并野狼部的想法说了。

按涂氏平时的性格，又要骂她天马行空，不知所云，净是幼稚想法了。

没想到涂氏意外沉默：“你爹一不在，你就开始想这想那的。”

“一来小满觉得他们可怜，您没看见他们带着老人和孩子那种一心求死的模样……二来他们有马，可以打猎，也会打仗，这次的事您也看到了，我们并不擅长打仗。”

涂氏嘴硬：“一心求死算什么英雄好汉？”

“这个乱世中，只有死才是最轻松的事！”

涂氏一挥手：“这事我管不着，找你二叔和大信长他们去，还有卜家人。”

“你能劝服他们再说。”

小满松了一口气：“好，那我先去。”

说完，她跑回去背了一袋糙米饼，又装了两大壶白开水。

涂氏以为她要去卜家也没拦着，小满跑出去后径直去了关押野狼部的地方。

金乌部有几座破旧的吊脚楼，因为太靠近山脚常有野兽出没，早不住人了，这里就被安排来关押俘虏。

看守的是小满一个本家哥哥，小满打完招呼后表示想上去。

对方说：“那小子野着呢，小满还是别去。”

“我有事找他，勇哥帮小满开门吧。”小满坚持。

“……那你有事喊我们。”姒勇帮小满打开了门。

“谢谢哥。”小满矮身钻进吊脚楼。

上面当然不会用来关押俘虏，他们只配待在楼下的牲畜圈里——这是金乌族人的原话。

吊脚楼下面比较矮，也狭窄得多，脏而且乱。

小野狼被捆着手脚，悠闲地靠在破麻袋上，奶娃娃窝在他身边睡着了。

小满捡了段木桩，坐在他面前。

小野狼掀开眼皮：“哟，女族长？”

他一张俊俏脸蛋上青青紫紫全是伤，想来刚才又被揍了一顿。

这副痞样，小满也想揍他。

“你叫姜霆？”

小野狼：“哈哈哈，我嫂子胡编乱造的，这你也信？”

“姜，是从羊从女的姜？”

“哼。”小野狼不再答她。

他被俘后随身的剑被缴获，小满看了一眼，上面遍布纹饰，还有文字，甚至是宝石装饰。

精湛高超的冶炼、铸剑术，野狼部应该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世。

比如他这个姓氏源自上古神农氏，而再近一些则是齐国的王姓。

由于不知道具体年代，小满只能连蒙带猜。

“姜霆，你们部族遇到了什么困难呀。”小满将糙米饼拿出来，在兄弟俩面前吃得很香。

小野狼蔑视地看了她一眼，他身上的小孩却醒了，直勾勾看着小满手里的糙米饼。

“弟弟，想吃啊？”小满举着糙米饼诱惑他。

小孩愣了愣，坚决地撇头：“不吃！”

小野狼道：“想吃就去拿。”

“不吃，城儿不吃呜呜呜，”小孩埋在他怀里伤心大哭起来。

肩膀被拍了拍，姜城泪眼朦胧地发现，糙米饼自己来到眼前了！

“吃吧。”小满没兴趣逗一个两三岁的孩子，姜城狼吞虎咽起来，不一会儿就呛到了，小满拍着他的后背：“哎呀慢点吃，来，喝水。”

姜城小小的爪子抓着糙米饼，低头嚼吃着，他雪白的胖脸颊可爱极了，小满坏笑着掐了两把，接着后退回去坐。

没想到这小子趁她不注意，迅速把糙米饼塞进小野狼嘴里，还扶着他的下巴帮忙咀嚼：“哥哥快吃，快吃！”

小满被这一幕乐够呛，小野狼觉得很丢人：“自己吃，你哥不饿。”

“小野狼，我们合并吧。”

姜霆望向她，小满说：“你们部落应该缺少食物？”

他的族人面黄肌瘦，而且当时冲锋时，有个大叔喊了一句‘反正活不下去了’。

什么事会让一个部落说出活不下去的话，小满猜他们应该没在过冬前储备足够的粮食。

小姜城乖乖吃着糙米饼，掉落的碎屑也被他捡起来吃掉，一点都舍不得浪费。

小野狼嗤笑：“你们的新阴谋？”

“小野狼，我爹受伤了，现在金乌部听我的。”小满道：“你们懂冶炼，会骑马打猎，我们会耕种，你跟我们合并起码衣食无忧。”

“你们会那么好心？”姜霆并不信任她，但态度略有松动。

正确说，小满只给他留下两条路，要么合作，要么全族被杀，该怎么妥协傻子都知道。

“我会尽最大努力的。”小满应承道，给兄弟俩留了一份水和食物，其余的背去另一边交给其余野狼部的人。

接着，小满整整衣服，朝卜家走去。

那里才有一场硬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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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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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