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想见外人。”班臻摇了摇头。
“请允许我避一避吧。”
小满示意她去屏风后,等班臻进了后面,金珠打开殿门,远远就看到姒延领着两个人前来。
姒延可真是风尘仆仆,他身旁的一个作主人打扮,一个是随从模样,都很年轻,是二十来岁的男子,穿的是越国百姓常穿的葛布衣裳,那位主人打扮的衣着华贵一点。
想来这就是汪先生了。
很年轻,不,是年轻得有些令人诧异了。
小满迎了几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堂兄回来了?”
“殿下!臣不负所托,终于将汪先生请了过来!”姒延远远就行了个大礼。
如小满所料,这位年轻的小白脸就是汪先生,旁边是他的常随。
无论是汪先生还是他的常随,长相都非常出色,小满多看了几眼,他们也不卑不亢。
一番繁文缛节之后,汪先生要求去看病人,要立刻为病人诊治,小满心想也好,就引他们去见了州勾。
此时,他正躺在床上装死。
小满不知道这位汪先生能不能看出马摔和自己摔的区别,看着汪先生去揭州勾腿上的纱布,心微微提起。
“怎么样?”她忍不住问,有种谎言即将被揭穿的紧张感。
汪先生回头,清秀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不介意我打开看看吧?”
他指的是州勾腿上包扎的药布,小满迟疑地点点头∶“先生请随意。”
不知道这位汪先生的医术到底怎么样,不过小满也挺希望他能把州勾这伤治好的。
这个人对自己真是太狠了,永远让别人时时为他提心吊胆。
汪先生便动手去解。
见状,姒延道∶“我们不如去屏风外等候,我们人太多了。”
小满不放心,留了他信守着,这才与姒延往外走。
“不是说这位汪先生很难请吗,堂兄是怎么将他请来的?”小满与他闲话道。
“哦,是这样。”姒延解释∶“因为父亲于汪先生有恩,所以持他的玉令去请,才能这么顺利地将人请来。”
“原来是这样。”小满站定,朝姒延行了个大礼∶“多谢堂兄跑这一趟,也替我谢谢延陵君,感念他大义。”
“不妨事,我跟州勾是好兄弟,这是我应该做的。”姒延连连摆手。
“殿下!”
就在跟姒延逛着园子之际,玉圆来了,她附在小满耳边说王孙智来了。
想来是为了上次说,要还她武器辎重的事。
小满只好放下姒延,让他在园子里自便。
姒延随口说∶“你先去忙吧,汪先生那边我帮你盯着。”
小满朝他抱了抱拳∶“多谢。”
待小满离开后,姒延百无聊赖逛了逛,才回到州勾的院子。
一进去,汪先生那位常随坐在回廊下,朝姒延一笑∶“你来了。”
“你怎么在外面?他们呢?”姒延问,忽然闻到了一股香味,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刚才在前殿,他也闻到了这股若有似无的味道,不过当时殿内燃着冷松香,那味道并不明显,现在来到后殿,州勾在病重,殿中没有燃香,那味道就特别明显。
——这香味他认识,属于一个女人。
是她亲自调配的香料,琅琊城里只此一家。
“里面有人,我不方便在场。”
汪先生这位常随叫裕宁,从名字到仪态,都不是很像下人。
姒延顾不上深究他话里揶揄的口气,两步蹿上台阶,去推门。
殿内,汪先生正在给州勾正骨,他信扶住他上半身,汪先生双手抓着他受伤的腿。
“你这个伤呢,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伤筋动骨一百天,可真狠得下心啊。”
汪先生喃喃道,下手干净利落,硬生生把州勾掰得面无人色。
偏他习惯了咬牙坚持,脸都疼白了也不吭半声。
他信非常担心,不时出言,希望姓汪的轻点。
而班臻,正在一旁默默地掉眼泪,时不时低声跟着他信劝。
汪先生笑∶“我若是轻了,骨头没有回归正位,愈合之后两条腿一长一短,可就成了跛子。”
“这位公子是个狠得下心的,这点痛楚对他来说压根不算什么。”
州勾额头都是冷汗,脸色苍白得像鬼一样,闻言忍不住动了动嘴唇,结果冒出一口血沫。
班臻倒吸一口凉气,举着帕子去给他擦,满脸泪痕∶“他们怎么如此狠心,要这样对你……”
州勾别过头,随手一抹∶“继续。”
班臻碰了个软钉子,不过她丝毫不介意,围在他们身边,像个忙碌的蜜蜂。
屋中几人都没注意到,姒延默默地退出了房门。
裕宁依旧坐在廊下∶“怎么,要走?”
姒延没有看他,也没有留步∶“替我跟小满说一声,我先走了。”
他心里不痛快,脚下的步子迈得飞快,一路也无瑕顾及旁的事,等到了青宫门口,才发现广安君家的侍从在门口守着。
定睛一看,还有姒智身旁的人。
下人牵来他的马,姒延满腹狐疑——王孙智来干什么?
他离开琅琊多日,一点儿都不知道这段日子发生的事,只是多留意了一下,发现姒智带了不少东西前来。
青宫,偏殿。
因为正殿烧了,还没开始修缮,小满最近的起居生活都在偏殿。
王孙智回去跟广安君商量了一段时间,最终答应了小满的要求,答应归还甲杖物资,只是希望小满给他们一点时间,再入夏之前一定把这批东西如数奉还。
广安君已经大出血了一次,再逼下去恐怕他狗急跳墙,小满便顺势答应了,还取了几样小礼物送给他。
王孙智表面上毕恭毕敬,一出青宫门差点把盒子砸了,一看那里头是一对玉石雕刻的奇形怪状的球,好奇地拿起来,捏了捏。
他脸上的怒色消了两分,又好奇地捏了捏。
他的下属眼看着王孙智一边盘那对玉球,一边神色复杂地回了广安君府。
-
“我送他的是一对按摩球。”
小满解决了乐阳辎重的事,心情很是不错。
“我观广安君的面相印堂发黑,鼻背以及两颊都有青黑色块,证明他肝不好,经常大动肝火。”
玉圆似懂非懂∶“那对球又有什么用呢?”
“按摩呀,我们手上有很多穴位,比如这里……”小满掐住玉圆手上的巨厥穴,玉圆眨眨眼,并不感到疼痛。
“这证明你的肝没问题。”说着她又换了其他几个地方捏,捏到某一处时,玉圆忽然“哎呀”一声。
“这里?”小满又捏了一次,玉圆可怜兮兮地求饶∶“您饶了奴婢吧。”
感觉殿下也没有使很大的劲儿,居然如此疼痛难忍。
“天枢,主下行。”小满默背了一遍穴位图∶“你下泄不太通畅吧。”
“我屋里那个盒子里有几根玉指,去拿一个,没事按一按。”小满松了手,比了个指头的姿势。
玉圆红着脸∶“奴婢这是老毛病了,也不妨事。”
“怎么就不妨事了,下泄不畅,毒素淤积体内,你的脸色就会发黄,黯淡,体虚,粘滞。”
玉圆被她越说表情越凝重∶“殿下还通岐黄之术?”
小满“咦”了一声,也感觉有些过于肯定了,背穴位图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当时她爷爷沉迷针灸拔罐,经常领着小满去巷子口找一个老头扎针,老头下针时就会背一套穴位图,小满听多了就记了下来。
但她本人并没有攻读相关专业,按说过去这么久应该忘得差不多了才对,怎么随口一谈就记起了这么多?
小满摇头∶“我不太懂,上次听不知道哪个太医说的。”
“我送广安君那对玉核桃也是一样的,日常多按按这些穴位,虽无法根除病患,也能缓解一二。”
她想,应该是系统的影响吧,技能栏里有关于医学基础的技能,说来小萌很久没有突然出现了。
玉圆交叉着手,正按殿下的指导轻轻按着天枢穴,按着按着发现肚子有些痛。
已到了后殿外,玉圆踌躇了几步,还是决定轻声跟主子告假。
与此同时,她的肚子“咕噜”一声,发出尴尬的声音。
小满了然∶“那你去吧,我自己进去就好了。”
玉圆连连告罪,在小满进去后,她几乎是一路小跑。
小满来时,汪先生已经在给州勾包扎了,班臻殷勤地跑前跑后,端个水,递个帕子什么的。
汪先生使唤她也非常顺手,三人合力将州勾包扎好。
小满这才上前,看了看他的脸色。
“汪先生,怎么样?”
汪先生擦了擦汗,接过金珠递来的茶,先润了润嗓子∶“他伤得不是特别重,想来那匹马也蹄下留情了。”
他话中有话,显然看出了州勾这个伤并非摔马导致,不过看样子汪先生并没有打算把这个事公之于众,也好好地给州勾治疗了。
小满心中的石头放下了大半,自然是连连感激,诚邀汪先生在青宫住一段时间。
他没有推辞,很快跟着金珠离开了。
外人一走,班臻扎在殿里的身影就显得非常格格不入。
不过她一心放在州勾身上,也没有觉得自己的存在不太合适。
无奈之下,小满只好提醒∶“班姑娘,你偷溜出来也很久了,是不是该回去了?”
班臻两眼无神,闻言凝了凝∶“我……”
是啊,她出来够久,是该走了。
可她是如此不舍,甚至想开口求皇太女给班家送个消息,替她隐瞒几日,好让她能留在这里,多照顾他几天。
“我送你出去吧。”小满决定索性跟她说清楚,这笔糊涂账老这么拖着也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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