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赴约的都市传说

老板终于没酒喝了,想到这一点,樱遥心里十分痛快。原来去医院看病就能劝老板不喝酒啊……那他们以前小心翼翼,还怕老板厌烦的“劝酒”,到底算什么。

老板吃药的动作好潇洒。榆井秋彦把脸贴在玻璃上,去看青年手边的药。有好几种药啊,是在空腹吃吗?但有些药物是不能空腹吃的吧,老板吃之前有看过说明书吗?

佐久间先生果真不是“酗酒”之徒。有酗酒习惯的人,是绝对没办法轻易在几天之内改掉这种陋习的。

一玻璃之隔,少年们心中各有各的想法。

青年转过头来,扫了一眼站在门外和他面面相觑的少年们,脸上依旧没太多生动表情,平淡得好似一杯直饮水。

但他们都知道老板不是多么冷淡的性格。

炎热的夏日白昼有时候会让人心火难安。

他们快放假了。

今天过后,再回学校的日子,就是秋季学期开始的时候。但风铃还是风铃,不会因为风铃的学生放假,而置街区于不顾。他们都很喜欢风铃,住在这片街区的人们也是如此。

佐久间先生开始吃药了,这意味着,从来都是把酒当水喝的男人终于重视自己的病情了。

隔三差五的,少年们就会来到只有老板在的书店里。

有时候来帮忙打扫,即使老板经常摇头拒绝,但老板的拒绝从来都只有被忽略的份。

也有时候只是路过,顺便单方面聊两句。比如,今天的药有没有吃,是不是在玩新的游戏,书店里最近有没有来新的客人。

少年们对聊天技巧的掌握逐渐炉火纯青,单单需要老板点头或者摇头来回应。

不只是少年们觉得交流很顺畅,佐久间弥津本人也习惯了这种总有人进店的生活。

他意识到,目前还在读高中一年级的少年们正在度过上高中以来的,一段漫长又燥热的假期,就像这段时间的天气一样。

炎热憋闷的日子很快迎来连续不断的雨天。

透明的雨丝在天地间飘散。飘摇的雨落在曾经留下数不清脚印的地上,斑驳雨痕模糊了少年们前不久热心帮他擦干净的玻璃。

这几日,商店街上往来的人比平日里少了太多,他不想冒雨在住所和书店之间往来,近一周的时间,他都住在书店后面的小隔间。

商店街少不了餐馆,他的一日三餐没有被大雨影响。

附近有家咖啡馆,里面的女店员认识他。他是借给那位小姐一次雨伞……但他觉得,这应该不会让那位小姐知道他不方便讲话。

“雨天的话,我的建议是别出门哦。”橘琴叶说。

但青年在此刻带着一把纯黑色的雨伞进门,明明就是一副要去稍远些地方的意思。

她每次见青年,青年总是面无表情,但她却能发觉那并非冷漠,而是完美的平静。不会因为连续多日糟糕的天气而烦躁郁闷,也不会因为不得不在这种天气出门而对别人撒气——的平静。

青年点点头,橘琴叶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青年带来的伞在桌边斜倚着,橘琴叶瞥了一眼,却发现内里的伞面居然是白色的。

外黑内白的雨伞?这样一想,虽然是再平常不过的配色,可实际上,很少有人会打这样奇特的伞吧。伞的骨架也是纯黑色,光看着便让人觉得十分硬朗且耐用。

“先生,你和他的关系不错吧……我是说,‘梅宫一’。”

佐久间弥津出门前,听到女性店员这么问。

他回过头,静静地看着这位年纪其实并不大的店员,坦诚地点头。

还不错,他觉得。是梅宫建议他把店开到这里的。梅宫的话确实没错,这片街区,比他之前呆的地方更适合经营不赚钱的书店。

“明年……我是说,他快要结束高中生活了。我想,他可能需要一些成年人的建议?”

梅宫吗?梅宫这个人,用不着他的建议吧。

比起同龄人,甚至成年人,梅宫在许多事上都已经做到了他能做到的最好。这样的人,无论未来走什么样的路,都会相当吸引人。就像一本正在连载中的高分漫画,每一页都在让人期待下一页。

但他还是对提起这个话题感到稍微有些尴尬的女性店员点了点头。

最近,他会上心的。

“谢谢,先生……现在雨越来越大了。”

橘琴叶想要劝书店老板等雨稍微小些了再出门。但青年还是出了门,走向了和书店相反的方向。那位老板要去做什么呢?

佐久间弥津自然不会回答橘琴叶心里的问题。不停敲打伞面的雨滴好似在催促他加快赴约的脚步。

他的每一个落脚点都要经过考虑,尽可能踩在没有太多积水的平坦处。在雨中行走,想不弄脏鞋是不可能的,可倘若鞋真的裹满脏水,又会让人看着颇为烦心。

他已经知道那封塞进书店的信是出自谁之手了。

住在隔间的夜里,他会把店门从内锁上。但在前天早晨,他趁着雨变小,去附近的店里解决早餐,回来便发现书店的地上躺着一封信。

信封里装着一小片从稿纸上随便撕下的纸片,还没有他的手掌大。纸片上的字迹不算端正秀丽,但能看懂。写明了时间——此时此刻,还有地点——他正身处门口的纹身店。

没说要做什么。

信封很干净,煞有介事的样子,内里的重点内容居然只用又小又不合乎情理的残破纸片。

分辨不出对方究竟是重视这场邀约还是不重视。

他在屋檐下收了伞,甩了甩,甩掉不少雨水,才转身进了店。

店里很冷清,大概也是被雨天影响了生意。有两个外表年龄差距不大的店员呆在大厅里,也许他们并不负责纹身的工作。大厅里以橙色为主的彩灯套组灯光调得很暗,刻意营造不一般的情调,但里面的纹身室灯光大亮,方便纹身师发挥。

他无视了带着殷勤笑容迎上前来的店员,推门进到了唯一一个人影绰绰的房间。

除了纹身师,另外两个人他都见过,哪怕只有一面。

所以,约他在这种地方见面有什么事。

“哎呀,老板,”多日不见,棪堂哉真斗仍然热情地朝银发青年打招呼,“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一定会来的。

纹身师好奇地瞧了客人的“友人”一眼,默不作声地坐着带滑轮的圆凳滑向另一边的桌子拿工具。

“看来你也没有那么立场坚定嘛。知道是我的邀请之后竟然还来赴约,那些家伙们知道一定会悲痛欲绝的——”

自己万分信任的老板居然去和曾经敌对的家伙私下见面什么的,想想就很振奋人心。

【有什么事】

老板不理睬他的话,展示给他的手机屏幕上,“有什么事”这句话像滚动弹幕一样不停地滚动播放。

但他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他只是觉得和这个神秘的老板好久不见才玩笑一般发出这样的邀请。

发现放在他身上的视线转向了焚石,他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那么,我来介绍一下……”

青年摇头。

没正事的话,他要走了。不需要介绍什么人给他,他没有与之相处的想法。

他原本以为棪堂或许会拿风铃的事来和他交涉。但他怎么能忘记这几人的本质并不是犯罪组织,不会干卑鄙之事……也许?他不了解这些人。

正在等纹身师回来的人情急之下伸手抓住老板的胳膊,“你胳膊上有纹身吧。”

老板穿短袖的时候他瞟到过。

老板没否认,但也没有下一步,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容许他为自己的行为做解释。

“呃……让我的纹身师参考一下图案怎么样?”

棪堂哉真斗为自己灵机一动找出的挽留理由拍手叫好。

没说话的焚石矢则一直在打量这个男人。

这就是棪堂和他提过的“都市传说”?

那个家伙很强吗。

很强,深不可测。

棪堂的表情故弄玄虚,像是街边摆摊算塔罗牌的占卜师,只缺一件能罩住脑袋的袍子,就能把路过的行人唬住。

也让他想一拳揍上去。他那天的确这么做了。

焚石矢看着青年轻轻一挥就拂掉棪堂的手,棪堂竟然真的放开难得邀请而来的青年,趴在纹身工作台上,一声不吭,不继续为自己的行为狡辩,任凭青年转身离去。

顿时,他心中感到十分不妙。棪堂的反应怎么会这么古怪?

他迅速起身,快步走到棪堂身旁,抓着头发,把垂下的脑袋抬起来。要是以往,被他暴力对待的棪堂早该装模作样地胡言乱语了。

可他现在看到是却是一张双目紧闭的脸。棪堂似乎毫无征兆地昏迷了,就在方才的短短几秒内。

怎么可能呢?

他用力踹开挡在房间中心的设备,走近依旧背对着他们的纹身师。纹身师也弯着腰,趴在桌上,不知何时失去了意识,晕了过去,和棪堂的状态极其相似。

糟了。

没准是罪魁祸首的青年竟然就要冷漠地转身离开。

“站住,这是怎么回事?”

被棪堂喊来的青年侧过身,瞥了他一眼,却对他的话毫无反应。

一种几年未曾感受到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挤占了他的视野,脑海中仅剩几行字命令他的身体开始行动。

要拦住他……无论这个男人做了什么,都一定要拦住他。

佐久间弥津从来不知道自己习以为常的待人态度会点燃一簇饱含充沛情绪的火。

拧动脚步侧身避开长发少年突然收劲但仍来势汹汹的拳头,他伸出胳膊,接住脱力倒下的人。像一根晾衣杆挂住一件刚洗完还湿漉漉的重衣服。

他这才看清原来长发少年脑后的头发是贴片式接发。少年身上的饰品很多,有链式的,也有环状的,晃动起来,闪着银光,还叮铃响。

他把身体麻痹的少年推回房间里的长沙发,那正是少年原本坐着的地方。

尚未完全失去意识的少年咬着牙,从身体瞬间穿过的电流带来的是让人难以忍受的麻痹和无力,疼痛倒还在其次。

佐久间弥津没打算继续留在这里。

他还是没能改掉过往的思维方式。这里不是横滨,也不是欧洲部门,接近他的人也不是敌人和卧底……是一群还没有犯下过不可饶恕恶行的,本该在读书年纪的人。

一阵断断续续的笑声从另一人口中流出,活像坏掉的老式磁带机。

“哎……老板,你真是个怪人。”

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人保持着趴在桌上的动作没变,就以这样懒散却省力的姿势出声喊住已经握上门把的老板。

棪堂哉真斗充满恶意的笑声同样传到了焚石矢耳边,身体还不能完全恢复控制的人突然冷静下来。

“你是不是干过不得了的事?比如‘杀人’、‘抢银行’还有‘把人沉进东京湾’之类的。哎呀,不可能吧,那和你的气质不太像呢——”

老板的气质简直比电视上的明星还明星。

他们看到那双写满理智一次的红色眼瞳望向他们。不方便说话的青年轻轻点了点头,随后,我行我素地开门走了。

就这么离开了,留下对老板的反应感到疑惑的二人。

点头的意思是……?

[抱抱]

【再次意义不明地放一个表情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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