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禅院甚见在其他人面前是什么样,他在面对禅院甚尔时看起来永远都是乖巧可爱又懂得体贴他人的。
小孩有一头黑色卷发,经过精心打理,毛绒绒的像一只小黑羊,加上婴儿肥的圆润脸蛋,看起来又乖又可爱。那一头黑毛摸起来手感也很好,甚尔摸过一次后见对方没有拒绝,就会时不时上手摸一下。
有一次禅院甚见说:“手感很不错吧。”
甚尔手顿了顿,默默收回了手。没被指出来之前根本不会在意,随意上手揉,但一旦对方说了,反而会觉得有点尴尬。
禅院甚见似乎没察觉到他的异样,只是得意洋洋地说:“我可是为了它付出了很多的,不论是吃不喜欢的蔬菜还是晒太阳。而且我每天都有做护理,还要早睡早起……大哥和父亲也很喜欢!”
看着小孩儿眼睛亮亮的仰着小脸,明晃晃一副“快夸我”的表情,禅院甚尔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他从两岁后就没再见过父母,与大哥甚一也不怎么亲近,平时更是连能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在他人不善的眼神和恶意的话语中长大的孩子只会用尖刺将自己包裹起来,学会用拳头说话,学会恶言恶语。
他只是沉默。
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应,禅院甚见明显有点不知所措,他眨眨眼,然后拽了拽甚尔的袖子:“那要不……我教哥哥怎么护理头发?”
禅院甚尔:“……”
不,这还是算了。
然而甚见却看了看他的脑袋,恍然大悟地说:“我明白了。兄长一定是因为受伤不好沾水,你等着。”
说完小孩带着身后的仆人哒哒哒走了,过了不久又带着一群人回来,禅院甚尔眼神很好,老远就看见那些人手里拿着什么。
定睛一看,全是些瓶瓶罐罐的,一打开,花香与甜味扑面而来——里面全是些膏状物体。
小孩儿拽着他到了浴室,让他坐在小板凳上,又在前面放了个盆。他摁住甚尔的脑袋,语气里满是兴奋:“我来帮哥哥洗头发!”
禅院甚尔:?
你明白什么了你,你就明白个这?
他当时就懵了,被摁着脑袋洗完了头发,期间禅院甚见一直絮絮叨叨地解释这些膏体的作用有多好,用了哪些珍贵材料,费了多少道工序制作。
禅院甚尔有听没有懂的,满脑子只想着。
他到底是怎么记住这么多东西的。
以及,真能说啊,他不累吗?
至于明明只是洗个头却浑身都被水浇了透这件事,在这时就不是很重要了。
禅院甚见给他用的东西确实不错,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能闻到淡淡的香,加上室内点燃的香薰,令人昏昏欲睡。
如果自己的被子不是被整个抢走了,自己也被挤出榻榻米外的话,他此时应该已经睡着了。
听着身边轻微的呼吸声,甚尔深吸几口气,一把扯过了被子,把自己团团裹住。
然而第二天早上,他还是被冻醒了。
他看着裹着被子睡得很香的男孩,开始怀疑自己当时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不然为什么会答应这小鬼一起睡。
甚尔想,大概是因为对方实在是太能缠人了,即便拒绝也会一直烦着你,直到同意为止。他觉得自己受不了,决定把人赶回去。
早上吃饭的时候,禅院甚见吃了口仆人送来的餐食,就皱着眉说:“今天是谁做的,让他自己说这是能吃的东西吗?重新做。”
仆人诺诺点头,也不敢多说什么,就要准备把餐盒收回去。
甚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碗,默了默。甚见看他动作,也跟着伸头瞅了眼,见里面的东西都要被吃完了,自己也沉默了。
“额……还、还可以,味道不错。”黑发男孩说,“……不用重做了。”
甚尔一抬头,就看到那仆从眼神复杂的看了自己一眼。
他当时就想,也不是不可以让他再住几天。
然后当天他就被刚回家的便宜爹找上了门,顺便带走了禅院甚见。
甚见走的时候不知道去哪儿和人打了一架,大概是点进了水里,浑身都湿透了。原本蓬松的卷发狼狈的耷拉下来,让小孩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但是他说:“我打赢了!”他眼睛亮亮的,笑得灿烂极了,说出来的话却有些残忍,“我把他按在水里喝了一肚子水,下次再敢说我哥哥的坏话我就淹死他。明明比我大,不也是个废物?他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禅院老父亲一把将他拽走,训斥道:“那是族人!”
“他只是比我弱的废物!”
“我看你小子是跟废物待久了,人都傻了!”
“父亲……”
禅院甚尔看着俩人离开,转身回了屋。
禅院甚见一直以来的表现根本不像他这个年龄的孩子所应有,但咒术界什么怪事都有,被咒力滋养的咒术师天生就有比常人更强的□□力量,这么看来,禅院甚见只是比寻常孩子聪明一些罢了。
他依然是个小孩子。
也许是因为落了水没有及时处理,又是秋末时节,禅院甚见回去就发了高烧,甚尔听说这事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多月。
那是几个孩子凑在一起说的。
“到现在还没好吗?这烧的好久哦,甚见不会被烧傻吧。”
“烧傻了才好呢,是他活该。他哥哥就是废物,全家都知道的废物,为什么不能说!”一个看起来五六岁的男孩愤愤道,“他居然会为非术士说话,真是替他感到羞耻。”
一旁的孩子刚要说话,就看到走过来的禅院甚尔,赶紧拉了拉人。
甚尔走过来看他们一眼,把几个孩子吓得往后缩了缩,有人又怕又不服道:“看什么,你马上要多一个傻子弟弟了。”
甚尔皱了皱眉,没搭理这些家伙。
一些杂鱼罢了。
在禅院家,甚尔虽然一直备受歧视,但相比起身体上的伤害,其实精神上的伤害才更多。因为大人们自诩长辈,不会对小孩动手。而家中这一代15岁以下的孩子,能正面打的过他的也没几个。
不然也不会想出把他关进咒灵堆里这种没品事儿。
至于那些话,禅院甚尔则是已经习惯了,他也不觉得那小孩会因为一个发烧怎么样,家里的医师又不是吃白饭的,就直接越过他们离开,去领冬季用的物品了。
京都的冬季还是很冷的,说不定会下雪,若是不做足准备,这个冬天会很难过。
只是禅院甚尔的身体向来健康的像头牛,这个冬季安安稳稳的过去,与往常唯一不同的大概是今年甚至都没什么人来找他的麻烦,要知道以前那些蠢货可是会在他门口倒上一堆雪,他每次清理起来都很麻烦。
相比起没事人一样的他,他的便宜弟弟禅院甚见却一病病到了来年开春。
据说当主一脉新年聚会的时候他都还在床上喝着药,病的实在太久,连禅院甚尔都开始想,自己不会真要有个傻子弟弟了吧,那他要是之后也被扔出家门,他倒不介意给口饭吃。
不过显然是他想多了,早樱开的时候,就听说那小子的病好了。
似乎还有了很厉害的术式。
不是傻子啊。甚尔想,第二天一早,就见到那差点烧成傻子的人拉着一个和自己长的有点像的少年,蹲在他门口戳着地上的蚂蚁。
听到动静,小孩立马抬头,露出一个又甜又软的笑,大喊了一声:“甚尔哥!”
禅院甚尔没应声,他瞥了眼陪在小孩身边的少年。
虽然也没见太多次,不过这次他认出来了,这是他那便宜大哥,禅院甚一。
禅院甚一说:“阿见非要让我一起来。”
禅院甚见用力点头,高兴地说:“樱林的花都开啦,我们一起去赏樱吧!”
禅院甚尔扯了扯嘴角,嫌弃道:“不去,有什么好看的。”
甚见就撅着嘴走过来拽他袖子,哼哼唧唧抱怨:“可是甚尔哥过年就没回家,听说外面上学可辛苦了,好不容易回家就放松一下嘛。”
甚尔:?
“上学?”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在上学?
笑话,他连族学都上不了,现在能认识几个字全凭自觉。
他下意识就看向了禅院甚一。
甚见说:“对啊,母亲说甚尔哥没有咒力所以在外面上学,要是考不上大学以后就会没饭吃被饿死,所以上学很辛苦,过年也回不了家。”
禅院甚尔听着这话,不出意外的看到禅院甚一表情微变,然后露出一个苦笑,并冲自己使了个眼色。
甚见还在说:“不过要是觉得上学累,也可以不上嘛。”他拍了拍胸脯,满是自信地说:“我未来可是要当家主的人,绝对不会让你们饿肚子!”
甚尔看了他一眼:“当家主?”
男孩认真点头:“我的术式可厉害啦!到时候还要让甚一哥和甚尔哥都当上长老,看还有谁敢说闲话。”
“敢说一句,就把他灌水泥扔到海里!”
禅院甚尔嗤笑一声,揉了一把子小孩的头毛,这么久没摸了,手感还和之前一样好,“电视看多了吧,还灌水泥。”
他看着禅院甚一,意味深长地说:“不过我可没有在外面上学。”
禅院甚见一愣:“啊?”
看着便宜大哥面色难看地瞪着他,甚尔差点笑出声,他说:“我辍学了,上学不如去游戏厅打电动。”
禅院甚见:“打电动?”
“对,游戏厅里有很多游戏,可好玩了,你要是想玩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但实际上禅院甚尔长到这么大,也没有离开过禅院家,他只从电视和书上了解过一些外面的事。他说这话,只是看家里的人宠着这孩子,自己说不定可以借此机会跑出去。
至于跑出去之后要怎么办,他还没想过,但总比留在这里强。
他想,禅院甚一应该会拒绝,对方不可能让刚刚四岁的甚见出家门,但他可是见识过禅院甚见的缠人本事的,只要让这小孩心动了,那甚一就不是问题。
然而禅院甚一都还没开口,就见男孩耷拉着脑袋,语气又纠结又难过地说:“这个……我是想去,但是现在不行。”
禅院甚尔愕然低头。
禅院甚见说:“我才刚开术式,现在还不能熟练运用。我未来一定会很强,但我、我现在还太弱了。我还保护不了任何人。”
“……”
禅院甚一摸了摸孩子的头,看向甚尔:“没事,未来你一定会变的很强大。等到那时候再出去玩吧,现在先去赏樱?”
禅院甚见瞬间抬头,像是想起一开始来这儿的目的,又扯着禅院甚尔的袖子,眼神期盼:“一起去吧!”
“……”甚尔低头看他,“行吧。”
甚见欢呼一声:“好耶!”
本家大宅坐落在一座山的山腰,因为空地多,所以专门开了几片树林,种上许多不同花期的观赏性树木。
林子很大,加上本家的人不是特别多,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闲心来赏樱的,他们很快就找到个好地方,让仆人准备好东西,禅院甚见就让他们离开了。
甚尔是第一次和人聚在一起吃饭,还是为了这种无聊的事。他也没心情赏什么樱,拿起寿司就往嘴里塞,听旁边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和禅院甚一聊着天,觉得小孩可比这林子里所有的鸟加起来还要吵人。鸟叫一会儿还要歇歇呢,他倒好,一点也不嫌累。
咒术师的身体素质就是用来让你叨叨的?
正吃着,眼角余光就看到小鬼探着脑袋看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了。他嘴里的食物还没咽下去,也不尊什么食不言寝不语,含糊又不悦地说:“看什么。”
甚见弯起眼睛,凑到他旁边小声说:“我知道甚尔哥不喜欢父亲,所以我专门没叫大人哦。”
说完,他又是一脸“快夸我”的表情。
但甚尔没说话,倒是一旁的甚一说:“阿见真聪明,和父亲一起我们大概会放不开吧。”
甚见的注意力立马被吸引了过去,他说:“父亲只是严肃了一点。”
“对了。”禅院甚见像是想起什么,突然又转头看甚尔,“之前甚尔哥说辍学了?”
禅院甚尔:“……”怎么还记得这事儿呢。
他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接着就听甚见说:“这可不行,不上学以后就没饭吃,就算再怎么辛苦也要上。”
谢谢,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甚尔想着,一抬头就看到禅院甚一也在看他。
甚见:“甚一哥,要不跟父亲说一下,让甚尔哥重新回去上学吧。”
禅院甚一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极为古怪,甚尔紧紧盯着他,想用眼神示意对方拒绝——虽然他很想出去,但是上学还是算了吧!
但甚一只是闭了闭眼,在甚见“好不好嘛好不好嘛”的吵闹声中,缓缓吐出几个字:“好,回去就和父亲说。”
禅院甚尔:“……”
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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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补了,我补了,我好厉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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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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