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泽屿的家是一栋一户建,两侧也都是同样的楼房。因为是工作日,这时候大家都去上学上班了,路上没有行人。
石泽屿掏出钥匙开门,让行动不太方便的夏目贵志先进去。夏目小声说了一句打扰了,才慢吞吞挪进去。
入目的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侧面才是看起来有些空荡荡的客厅,门口是鞋柜,但夏目贵志却只看到两双鞋,还都是同样的大小,而且怎么看也不像是大人的鞋子。但走廊上的置物架上却放着一个花瓶,里面插着一束盛开的花,是旁边山林里常见的野花,泛着淡淡的黄色,花型很小,也没什么香味,夏目贵志在森林里的时候见过这种花,零零散散的长在树下,平凡又普通,但一小束放在一起看却显得很可爱。
他又说了一句:“打扰了。”
夏目贵志本来是不想跟着石泽屿来他家的,他不想再麻烦别人,只要能问一下路就行。但无论他和对方怎么说,石泽屿总有理由,即使夏目贵志有时候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拐到那里的。
直到最后石泽屿看了眼时间,说:“再不请假就来不及了。”
夏目贵志知道,是要到点名的时候了。一旦点过名还没有请假,小红花就彻底没有了。他抿了抿嘴还想说不用麻烦他可以自己回去,石泽屿又说了一句:“我的花一次都没有少过。”
夏目贵志:“……”
他还是跟石泽屿走了。
花瓶旁边就是座机电话,石泽屿先去给老师打了电话,给自己请假的时候不知道听到了什么,突然说:“夏目贵志现在在我这边,麻烦老师和山本老师说一声了。”
夏目贵志愣了一下。
“嗯,他脚扭伤了,现在回不去……不严重,我能处理。”
“好的,我问问。”石泽屿拿下耳边的话筒,问夏目贵志:“你知道你家的电话吗?”
夏目贵志点头。石泽屿也点点头,回去继续和话筒另一边的老师说:“他知道,等下就可以回复。”
“嗯,我知道了。”
石泽屿又和老师说了两句,夏目贵志听不到电话另一头的人在说什么,一只手紧紧捏着衣摆,想着石泽屿刚刚的那两句话。
好像被发现自己不见了。夏目贵志开始有些慌张。
他现在住在叔叔婶婶家,但说是叔叔,实际上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对方,在来到对方家里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这个叔叔。是那种正常情况下哪怕未来长大遇到了,也不会被说“小时候还抱过你呢”这种话的亲戚。
加上叔叔家是有一个孩子的,比他要小两岁,在这种经济算不上发达的乡下,叔叔婶婶不喜欢他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他们不会苛待他,衣食用度与对自己的儿子没什么区别,也从来没有责骂过他,在他面前总是很客气的。但夏目贵志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偶尔听到他们在客厅说,如果他不在就好了。
【就不能把他送出去吗?】
【他今天吓到阳太了。】
【找找其他人吧,我们哪来那么多钱供给他?】
夏目贵志不止一次听到这种话。
石泽屿挂了电话,又拿起话筒递给他说:“跟家里打个电话吧。”
夏目贵志看看那个话筒,犹豫许久都没有接过来。石泽屿看看他,说:“他们很担心你。”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好像夏目贵志从见到他开始,他就没有过除皱眉以外的表情。
夏目贵志最终还是接过了话筒,然后笨拙的拨出一串号码。
电话拨通的瞬间就被人接起,从话筒中传出的女性声音疲惫沙哑,但仍能听出对方是强打起了精神的。
女性说:“您好,这里是佐藤宅。”
“婶……婶婶。”夏目贵志小声叫了一声。
对面的声音忽然消失,但下一秒又忽然出现,只是这次不再是客气的语气,而是惊讶甚至是惊喜的。
“夏目?!”对方说,“是夏目贵志吗?你现在在哪里?”
只是很快这种惊喜就变成了一种惊怒,夏目贵志的婶婶第一次大声责备他:“你这孩子,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一晚上都没回来!你知不知道你叔叔找了你一晚上!为什么不回家?你知道浪费了我们多长时间吗……”
夏目贵志拿着话筒站在走廊上,一句话都不敢说,当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能听着婶婶在电话里责骂他。走廊里因为没有窗户而显得有些昏暗,石泽屿把走廊上的灯打开,白亮的光瞬间驱散一切阴影。
夏目贵志的婶婶说:“你现在在哪儿?我让你叔叔去接你,下次不能再这样了你知道吗?真是的……”
无论叔叔婶婶在私下说过些什么,但他们平日里确实没有苛责过夏目,尤其是婶婶,在夏目贵志的印象中,她是一个温柔贤惠,对自己礼貌客气的人。她从未对自己说过一次重话。
突如其来的反差让他手足无措,夏目贵志对他人的情绪很敏锐,他知道婶婶现在骂他只是因为太着急了。可也正因如此,他反而更说不出话了。
夏目贵志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在……”
“夏目。”石泽屿突然凑到一旁说,“把话筒给我吧。”
夏目贵志愣了愣,见他伸出手,就下意识把话筒给了他。他和石泽屿的视线对上,石泽屿对话筒说:“您好,我是夏目贵志的同学,石泽屿。”
夏目贵志听到话筒里原本激动的声音瞬间消失,他听不到了。
“是的,他现在在我家里。”石泽屿,“是的,他摔倒后晕了过去,抱歉。嗯,现在脚扭伤了,有点严重,没办法自己回去。”
“好,我家在……”
夏目贵志听到他将这里的地址告诉婶婶,而在这期间,石泽屿的眼睛始终看着他的,他依然没什么表情,明明夏目贵志听他不久前还对老师说自己的扭伤不严重,如今突然改了口,却看起来一点也不别扭,
但也许是因为石泽屿始终都是这种态度,好似无论什么事都无法让他惊慌的平静,令夏目贵志也不知不觉放松了一些。
最后石泽屿又把话筒递给夏目贵志,夏目接过来,听到婶婶的语气已经恢复了正常,婶婶说:“夏目君,下次去同学家里前一定要告诉我们,不然出了什么事我们根本不知道……好了,你叔叔等下就会去接你。”
似乎婶婶已经完全信了石泽屿的解释,甚至还自己想了些别的什么。但夏目贵志只能“嗯”了两声,完全不敢再解释什么,只能听着婶婶挂断了电话。
他默默放下话筒。
再抬眼时就发现石泽屿已经在往客厅走了,夏目贵志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石泽屿说:“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
虽然之前石泽屿说是让夏目贵志和他回家清洗一下,但浴室本就是相对私人的空间,即使做客的人也很少会借用主人家的盥洗室,更别说是第一次来的夏目贵志了。
因此石泽屿只是接了一盆热水,又洗了一条毛巾,拿着止痛贴递给夏目贵志让他自己清理。
夏目贵志说:“谢谢。”
坐在夏目贵志身边,石泽屿说:“你的监护人问我,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来我家里玩了,我说了是。”
夏目贵志擦脸的动作停下,他看看石泽屿,又低声说了一声:“谢谢。”
石泽屿点头,非常平静地接受了他的感谢。他继续说:“最近镇子里走丢了几个孩子,有初中生,也有隔壁幼稚园的孩子。所以最近大人和老师们都很紧张,你昨晚没回家你的监护人就告诉了老师。”
接着他就不再说了。但即便石泽屿不说,夏目贵志也能猜到,当老师知道这件事后一定会第一时间询问班级里的其他同学,是要看他是不是去了谁的家里玩却没和家人联系。但很显然他们都没找到,以至于连石泽屿这个与他不同班的学生都知道了这件事。
夏目贵志沉默着将自己清理干净,把止痛贴贴在扭伤处。
他说:“我、我只是在森林里迷路了,非常抱歉给你们添了麻烦。”
石泽屿说:“没关系。”
可即使石泽屿这么说,夏目贵志仍旧感到愧疚,他是知道最近的传言的,说是有诱拐儿童的坏人最近在镇子里游荡,已经有好几个孩子丢失了。叔叔婶婶还有老师们因为他而花了一整晚的时间找他,但他其实是自己跑远迷失在森林里的。
正低头这么想着,身旁的石泽屿忽然站起来,说:“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诶?”夏目贵志一秒呆住,他不知道话题为什么又忽然跑到这里。
石泽屿说:“你刚刚应该是低血糖晕倒的,巧克力棒只能垫垫肚子,还是要吃点东西。”
他说着就往厨房走,夏目贵志回过神后甚至来不及说一句不用了,就见他已经从冰箱拿出两枚鸡蛋和一瓶牛奶。
夏目贵志发现自己似乎是跟不上石泽屿的节奏,而且之前的经历让他明白,石泽屿想做什么他根本阻止不了,而且也已经阻止不了了,只能默默跟在他身边。石泽屿只是简单的把鸡蛋煎了煎,还因为开大了火导致煎蛋表面微微焦黑,牛奶在微波炉里热了一分钟,时间到了就拿出来,温度刚刚好。
期间夏目贵志发现石泽家里的料理台很低,哪怕是他和石泽屿这样年纪的孩子也可以不用费力的进行操作。这让他想起门口的鞋,还有空荡荡似乎很少有人使用的客厅。
石泽屿把煎蛋装盘递给他,让他去餐厅吃。夏目贵志再次说了一声谢谢。
他真的很感谢帮了他这么多的石泽屿,但也正因如此,他更感到恐慌,不自在,不好意思,却又不能表现出来——虽然他感觉自己已经完全表现出来了,他控制不住。
他想起在学校听其他人说起石泽屿时说的话,他们说石泽屿是外国人,说他特立独行喜欢一个人行动,也说他很冷漠似乎很不好接触。但比起同样喜欢一个人呆着的夏目贵志,石泽屿明显比他受欢迎,他的特殊被当作了个性,而夏目贵志则被当作怪胎。而在今天之前,其实夏目贵志也是那么想石泽屿的。
看着盘里的煎蛋,夏目贵志内心纠结一下,还是吃了。味道算不上好,但对于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怎么吃东西的孩子来说却已经足够美味。吃完后他又对石泽屿道了一声谢,见对方点头没说话,神态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静。
夏目贵志忽然想说点什么,也许是因为太安静了,但他张了张嘴,最后只说了一句:“石泽同学好厉害。”
“嗯?”石泽屿。
夏目贵志又张了张嘴,感到自己刚刚还不如不说:“……还会做饭。”
他突然有一瞬间想要逃走,之前因为已经没了力气,不然在车站被石泽屿邀请到家里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跑走了。
“哦。”石泽屿说,“我一个人住,稍微会一点。”
夏目贵志愣了愣,他心中有一瞬间在想,果然是这样啊。
男孩抿了下嘴,说:“那就更厉害了。”
他想,确实很厉害。能够自己一个人生活,还能如此平静正常的度过每一天。如果不是他看得到妖怪,是不是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但石泽屿却说:“你更厉害,进了森林还能回来。”
他看着夏目贵志,面无表情,声音也没有多大起伏,“那些孩子都是进了森林才找不到的,但是至今都没有一个人出来。”
“?!”夏目贵志瞪大了眼,他惊讶道:“可是……可是他们不是被坏人抓走的吗?”
话虽这么说,但夏目贵志还是在瞬间想到了自己昨晚在森林中听到的声音。那道声音不断蛊惑着他,要他跟随声音离开。只是夏目见多了使用这种方法的妖怪,他知道自己不能答应,只要不去理会不去回应,对方就拿他没办法,他就是安全的。
石泽屿说:“是。警方的通告和寻人启事贴出来的时间在五天前,但是我在三天前的晚上确实看到了那些人,他们自己进入了森林,然后再也没出来。”
回来啦!回来赶榜(。)
还没完全忙完,不过应该会正常更新,有事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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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银鸢的1瓶营养液,感谢有瑕的10瓶营养液!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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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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