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黑月

他们来得不算太晚,太阳当空,那幢别墅怎么看都阴森森的,边边角角隐隐透露出破败,墙垣爬满了青苔,潮湿阴暗,似乎永远晒不到阳光。

“我记得,我昨天来的时候,这里不长这样吧。”越和颂仰头看去,根本没有任何预兆,眼前的房屋一下子恢复了光鲜亮丽,透露出历经沧桑的厚重感,仿佛枯树逢春,焕发新生。

“周围也没有时空乱流……”斐慈站在越和颂头顶,闭上眼感知周围的能量流动,除了剧组照常用来维护副本的固定能量流之外,别无他物。

“所以,这也是剧情的一环喏,走吧,能探索完整背景的机会可不多见,虽然可能是请君入瓮的戏码,但来都来了嘛。”越和颂推开大门,下意识看向别墅二楼那间蒙上窗纱的房间。

“!”一双碧绿的眼睛漠然地盯着未知的闯入者,隐隐透出凶狠,却在接触到越和颂的眼神后,迅速隐没于黑暗中。

越和颂眯了眯眼,眼前的环境与他昨日见到的并无太大差别,只是繁荣了些,但是一路走来,遇到危险的频率大大提高了。

越和颂第三次对着隐藏在他视线死角的枯瘦黑手挥剑,一转身又碰见了鲜活蠕动的器官组织,张开血盆大口等着他落脚,不知何时落下的树叶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毛虫,看一眼都会造成精神污染,斐慈紧紧抓着越和颂的头发,当个安分的吉祥物。

层出不穷的小手段虽然不能伤到他多少,但对于他本人的精神承受能力是巨大的打击,越和颂再次转身,终于走出了迷宫似的花园,来到了清澈的喷泉旁,水流自少女的瓦罐中倾泻而出。

找不到房屋的入口,自然也无从谈起找到那双绿眼睛。

“休息一下吧。我帮你看着。”

“好。”

越和颂紧紧握住铁剑,闭上了双眼。声音无法传入他的耳朵里,光芒无法穿透他的眼皮,如同陷入了最为深沉的黑暗中,泥足深陷,灵魂被卷入漩涡,晕眩感袭来,越和颂想吐。

他睁开眼,眼前的一切倏然变样,血红色的天空挂着一轮黑色的月亮,一切都是枯败的,焦黄的,触目惊心的红色光芒反射自大地,紧紧抓住自己头发的斐慈也不知在何时松开了手,隐隐飘落下几根沾染着奇怪颜色的黑发。

越和颂心里大大的不妙,眼前慢慢出现一抹黑影,温热的液体自额上滑落,越和颂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缓缓抬头,和双眼空洞无神、七窍流血的自己对上视线。

“我靠!!!”越和颂浑身一颤,下意识想往自己脑袋上削一剑,被不想秃顶的意念强行止住,就在刹那,头上的娃娃及时传来熟悉的声音:“越和颂,休息够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后,越和颂一把将头顶的娃娃抓下来,虽然面容恐怖,但是那副疑惑又无语的神情和斐慈别无二致,意识到自己又被阴了的越和颂狠狠地咬牙,拿手狠狠擦拭斐慈脸上的血渍,见似乎是印染在上面的,才松了口气,有些崩溃地说:“你看看你自己现在长什么样,你就知道我为什么睡不着了。”

“我现在和你长得一模一样。”斐慈叉腰,没好气道,但还是看了眼越和颂眼中的自己,一时无语:“……”

斐慈迅速找回了自己的冷静:“看来你我二人眼中的世界是不一样的,我觉得你眼中的世界才是这幢别墅的真面目,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先把彼此的感官共享吧,这样有便于你躲开那些未知的危险。”

斐慈将自己眼中的世界传过来了,果然,在他眼里,一切都还是刚刚的样子,没有多少改变,这下变得有些酷了。“我想这里的主人应该没有想到我活的,所以我没有滤镜buff。”

“不过好处是,现在你知道通往那间屋子的路怎么走了。”斐慈指了指红色天空底下一条羊肠小路,蜿蜒着通往前方,在正常世界,那里长满了带刺的荆棘,尖端闪烁着寒光,怕是无人会认为背后藏着一条小路。

越和颂回头看了眼被他路过的别墅二楼,在红色的天空下,一切面纱被揭开,矗立着一块显眼的十字墓碑,铁刺和围栏将其层层围住,越和颂折返看了眼墓碑上的字:

吾爱长眠于此。

“唔……”行走在小路上,越和颂不断思索刚刚见到的一切,对斐慈说出自己的猜测:“我怎么感觉,这里和爱情评委逃不开关系呢?”

“副本里的怪物也会自相残杀的,如果他们的主题相同,副本就会有意引导它们争斗,而这个副本的主题,就是电影,其次细分为目前仅有的三种,爱情,武打,恐怖。虽说是细分,但是这三种主题都是互相融合的,爱情里有着武打和恐怖成分。”

“所以我觉得电影可以侧重某一方面,但不能没有旁的。”斐慈这次没有坐在越和颂脑袋上了,后者实在是被搞怕了,将斐慈放在眼皮子底下一起行动。

“所以你觉得这不一定会是那位爱情片评委的?或者,旁的怪物的尸体?”终于看见了黑月下的目的地——一间木头小屋,但在蓝天视角里,这里反而是一片墓园,无数未知的尸骨或躺或卧,奇形怪状,寒风携带着灰尘袭来,越和颂脊背发凉。

“后者的可能性很大,这里很危险,你要小心点。”

斐慈冷静的声线逐渐消弭了越和颂的紧绷,他深吸口气,推开木屋的门,深不见底的黑暗,他义无反顾地踏了进去。

“嘎吱——”腐朽的木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叫,窗外投来红色天空的奇异虚红,巨大的黑色月亮如同没有瞳孔的眼睛,无论越和颂路过多少窗户,它总是静静地看着他,不发一言。

“你……有没有感觉,月亮越来越近了。”越和颂停在长廊的尽头,没有路了,也没有一开始邀请他们过来的秦容,黑色的影子越拉越长,越和颂看向窗外,不知何时,黑色的月亮已经近在咫尺。

“你在跟谁说话呢?”一道沙哑的声音自越和颂背后的阴影中走出,越和颂握紧手中的剑,转身,讶异了。

本以为是秦容那家伙终于肯现身了,结果是一个他不算熟悉的陌生人,来人身躯隐藏在背后的黑暗里,越和颂这才发现,自己身后的路已经被黑暗吞噬了,那人在黑暗里探出一颗头颅,提着一盏黑色的灯。

仿佛是黑暗伸出的触角。

自他踏入这里,蓝天下的视角消散。

如果他没猜错,斐慈已经去了蓝天下那幢奇怪的别墅里。所以,他要尽可能撑住。

“你是?刚刚偷窥我的那个家伙。”看不见身材,但是下半张脸非常像……

“哈哈,请不要随便开玩笑,被我爱人知道了,他会生气的。我只是看看,这年久失修的别墅,怎么还有人来这里探险,你们这些直播的冒险家,难道不知道这里的闹鬼事件吗?胆子可真大,还闯到这里来了。”随着男人的靠近,浓稠的黑暗就会跟进一步,他的身躯一直隐没在黑暗中。

“站住!”越和颂执剑指向它,“不要过来了,刀剑无眼。”

“擅闯的外来者,反而执剑挥向这屋子的主人?没有将你赶出去,也是我看在你身上有我爱人信物的缘故,但你要是再放肆,我就将你丢给屋外的狼狗,和它们作伴!”绿眼睛语带威胁,但像是顾虑着什么,没有再进一步。

“你爱人的信物?我可没有给你带绿帽子。”越和颂收剑,“是它自己出现在我身边的,你要是想要追究,就去找你自己爱人去。”

“你以为我没有这种想法吗?!无知的外来者,我对着神圣的黑月发誓,原谅你的愚昧,但若要还清你身上的罪孽,你需要将一切不属于你的东西悉数归还!”那盏容纳黑暗的灯盏似乎正是带来侵袭黑暗的罪魁祸首,男人以它作为武器,缓缓靠近越和颂。

“呼——”卷起落叶的风呼啸,吹得越和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知何时身后悄然开了一扇门,黑色的月亮静谧不语,投下红色的影子。

看起来他已经无路可走了,越和颂一步步退到门边缘,“你不想要这个东西了?”

越和颂从导演空间取出那颗腐绿的心,悬于手上:“看看这是什么。一颗腐烂的心。”

“我的!我的心!”男人猛地前冲,想耍越和颂一个猝不及防。

“再靠近一步试试?”越和颂微笑,手中的剑蠢蠢欲动,只要男人敢不老实,下一秒就会刺穿这颗心脏。

投鼠忌器。

“这东西对我来说没什么用,你想要我也不是不能给你,但你要回答我几个问题。”闪烁着寒光的剑刃轻轻削下一片肉。

“啊——!!!”眼前的男人却突然发出尖啸,脸皱得乱七八糟,仿佛受到了莫大的痛苦,蜷缩在地。灯盏从手中滑下,无声坠落,如有实质的黑暗物体蜷缩在原地,越和颂惊疑不定,原本他只是想给眼前的家伙一个威慑的,但是看他这情况,倒不像是所谓爱人的信物,而是与他本体连接的重要物品。

那这倒是省心了,越和颂直接表演一个串心,果然,这家伙疼得像是快死了一样,绿色的液体缓缓顺着创口流出,引得越和颂皱眉,这剑之后还能用不?不能放在精神海了吧。

“说不说,再不说我再给你点颜色瞧瞧。”

“我说!我什么都说!!!你倒是问啊!!!”

“哦,真是抱歉。所以这里到底是哪里?你是谁?和爱情片、那个妖娆的男的到底是什么关系?我看这不是你心上人的东西吧,满嘴谎言的家伙,说不出实话,在我这里将会得到高温烧烤。”

“这里、这里……”绿眼睛的家伙缓了一会,“这里是某个天外来的强大生物为我提供的庇护所,原本我的本体就在你们之前看到十字墓碑里。”

“天外生物?是人类吗?”越和颂浑身一颤,精神绷紧。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只知道他将我带到这里,让我与这里数不尽的怪物厮杀,他的声音响彻整个星球,身躯庞大到足以摘下天上的星星,只要一轮黑月显现,我就知道,他来了。”绿眼睛的男子战战兢兢,怪物也有害怕的东西,更何况他口中的天外生物强大到如同世界的法则,摆弄他如同摆弄蚂蚁,这能不害怕吗?

“那你又是个什么东西?”见问不出来多少东西,越和颂选择跳过。

“我、我……”男子犹豫起来,眼珠乱转,越和颂皱眉,忍着恶心又将心串了串,“别给我磨蹭!”

“我是几百年前意外游历到这颗星球的游客,你手中拿的,就是我自己的心脏,只有我拿回了心脏,我才能找到我自己的躯体,去找杀了我的人复仇!”

“哦?杀了你的,该不会就是那个和你拍电影的男人吧?”越和颂嘴角勾起,拿出一张海报,丢在他面前:“看看,这是什么?”

海报上妖娆男评委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绿眼睛的男人,笑容越裂越大。

“啊啊啊啊啊!就是他!就是他!怪物、杀了我的怪物、活活掏走了我的心的怪物!”

越和颂不屑,就这心理素质,真见到仇人就怂得要死,要回心脏是准备杀掉他吧?

“你和他的故事,说。”

“我和他是在几百年前,在当地拍电影的时候遇到的,他爱我,我爱他。但是他说要取出活人的心脏看是不是红的,才愿意跟我结婚,当时他当着我的面取出了自己的心脏,是黑的,然后他活生生掏了我的心,然后我就死了。”他嘴巴跟机关枪似的巴拉巴拉一顿说,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说了,看上去不像假的。

“啧,照这么说,你也杀不死他呗。”

“怎么可能,只要、只要你把心脏还给我,我就能去找他了!我去找他,去找他问个清楚!”绿眼睛阴暗地爬行,一抹奸诈滑过他的眼眸。

“噌——”闪烁着寒光的剑刃一把将他和腐绿的心脏钉在地上,头顶上传来越和颂虚无缥缈地笑意,“你要的心,好好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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