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子安并不知方若儿心里掀起了何等的惊涛骇浪,他只含笑上前与苏一箬道:“表妹,你是在注音殿里拜的佛?”
苏一箬回想了一会儿那佛堂的名字,便道:“不是,是在注音殿旁边的那间小佛堂里。”
方若儿和郑心柔这才往前走到郑子安身后,听得这话后,郑心柔忍不住奚落起了苏一箬,“来大国寺上香,竟连佛堂名字都不知晓?可别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苏一箬闻言颇有些窘迫地垂下了头,自她寄居在郑家后,三位舅母便不大爱带她出去,大国寺也只来过一回而已,这些佛堂的名字她是当真不知晓。
俗话说得好,心诚则灵。
她连观音菩萨住着的佛堂名字都不知晓,会不会不算诚心?
苏一箬是当真犯起了难,搭在胸前的两只手忍不住交缠交织在一块儿,平白露出几分憨态可掬来。
郑子安只觉得她的一颦一笑都比旁人更生动灵巧几分,这般窘迫的动作落在他眼里也可爱的很儿。
他忍俊不禁道:“不必担心,记不得也不要紧。”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一旁的方若儿听了心中愈发怨恨了苏一箬几分,只恨不得上前去在她扮无辜的脸蛋上扇上几巴掌。
郑心柔也瞧出了方若儿的不虞,便上前去拉扯郑子安,嘴里说道:“哥哥,你跟她在这白耗什么功夫呢?我们快去东边的竹林看看吧。”
苏一箬也垂头丧气地与郑子安说道:“表哥和表妹若是有什么事要忙便去罢,我再去佛堂里祈福一番,这一回定要弄明白那佛堂的名字。”说罢,便也不管郑子安的答复,和明儿循着来路绕了回去。
郑子安挽留的话语梗在了喉咙口,见苏一箬离去的背影这般仓促,便也只得无奈地目送着她离去。
方若儿将心里的苦涩压下,勉强笑着对郑子安说道:“子安哥哥,我们去东边看看罢。”
郑子安指了指西边竹林里的凉亭,颇有些落寞的说道:“你们去吧,我在这歇一会儿,一会儿来寻你们。”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苏一箬似乎误会了什么,是不是自己和方若儿一块让她沾酸吃醋了?
方若儿闻言,脸上的笑意僵作一团,幸而郑心柔极会看眼色,只听她笑着打圆场道:“哥哥昨日没睡好,许是累了。若儿姐姐,咱们就让他歇会儿吧,一会儿再罚他陪我们逛竹林。”说着她便亲亲热热的攀住了方若儿的胳膊。
方若儿再喜欢郑子安也是个姑娘家,总不能孤男寡女的要硬留下来陪着郑子安,她便只能沉着脸,被郑心柔拉去了东边的竹林。
“若儿姐姐,你别往心里去,哥哥待那个苏一箬有些不同也是应该的。”郑心柔觑着方若儿阴沉的面容,如此说道。
方若儿闻言,好不容易压下些心中的恼火,便问道:“这话是从何说起?”
“我父亲早亡,我那个妹妹是遗腹子,哥哥极为疼爱她,可谁知两岁上头我那个妹妹竟夭折了,那苏一箬生了双和我妹妹极为相像的眼睛,哥哥这才……”说到后头,郑心柔已是双眼通红的哽咽出声。
方若儿听了这话后,果真将方才的不虞淡忘了些,心里只涌上些心疼之意,一时又觉得郑子安果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郑心柔眼瞧着方若儿相信了自己编的瞎话,便愈发笃定地说道:“那苏一箬又是个心机深沉的女子,非要跟着我们来大国寺上香不说,整日里还缠着哥哥不放,幸而哥哥只将她当成了妹妹……”
说话间,她便把一切的罪责都归咎到了苏一箬身上。
方若儿听后若有所思,郑心柔说的话是有几分道理,可郑子安刚才那失神的表现真的能用一句“将苏一箬视作妹妹”来解释吗?
她想不明白,却下意识的为心上人开脱,只道:“原是如此,没想到这苏一箬这般厚颜无耻,我得让她长个记性才是。”
郑心柔闻言一喜,连忙将袖口中的药瓶递给了方若儿,脸上浮现出了几分阴晦不明的冷意,“ 若儿姐姐,这些破落户就如同附骨之疽一般恼人的很儿,若是想根治,还是要下几分狠心才是。”
方若儿瞪大了眼睛,旋即便问道:“柔儿,你是想……?”
“不过是让她堕了名声罢了,这般卑贱的女子怎能辱了我哥哥的名节?”郑心柔说这话时,那双透亮的眸子里迸发出了淬了毒的狠意。
哥哥是大房嫡长子,怎么能被苏一箬这样无父无母的孤女拖累?
是苏一箬硬要跟着她们来大国寺上香,也是她硬要往哥哥眼前去凑,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连一旁的方若儿都有些怔楞,可在郑心柔的苦心劝说下,她不禁想起了方才郑子安望向苏一箬的温柔目光。
心口弥漫着的妒恨渐渐腐蚀了她的良善。
只见方若儿接过了那药瓶,目光坚定地说道:“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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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一箬重回了佛堂,瞧清楚牌匾上“三音堂”这三个字后,便重新跪在了蒲团上,朝着上手的观音像虔诚的磕了几个头。
随后便再拿着佛牌去那棵百年杏树前为老太太祈福。
一切妥当后,她便回了后院另一侧的厢房处歇息,郑家包下了两间厢房,黄氏身边的婆子瞧见她后,便指了指右边的厢房,说道:“太太在左边这间休息,表小姐去右边这一间吧。”
苏一箬乖巧地应了下来,一进厢房后便坐在临窗大炕上,大炕中间摆放着一只四四方方的案几,案几上则放着一壶热茶。
明儿忙替苏一箬斟了一杯茶,说道:“虽说心诚则灵,可姑娘也不必这般自苦吧,连水也不敢喝一滴。”
苏一箬虽有些口渴,可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道:“不喝了,上回那本法刚经上说了,在佛祖和菩萨跟前祈福,不得吃荤腥,不得喝水,这样才灵验呢。”
明儿在心里嘟囔了一句,这又不敢多说什么,虽则这法刚经上的话听起来奇怪的很儿,可耐不住她家的傻姑娘愿意相信。
苏一箬在厢房内假寐了一会儿,忽而外头的婆子推门走了进来,与明儿说道:“前头有些事儿,明儿过来帮把手。”
明儿很是为难,若是她走了,姑娘岂不是一个人待在这厢房里了?
那婆子却仍在催促:“表小姐待在厢房里能有什么事儿?若是误了太太的事儿,我可担待不起。”
苏一箬忙道:“明儿,你去罢,我在这睡一会儿。”
明儿这才跟着那婆子离去了。
苏一箬便歪在临窗大炕的迎枕上安心歇息一会儿,因着大国寺内经香味浓厚,她刚才又默念了许久的法华经,睡梦里听到的都是袅袅的佛经声。
还有什么东西在撞墙的声音。
她被这等嘈杂的声音惊醒,便睁开眼环顾了整个厢房,最后在墙角处再次听到了撞墙的声音。
似乎是厢房另一头的人在拿什么东西撞墙。
她伸出手轻轻推一下墙,那一小半墙竟是推的动的,她正觉惊异之时,忽而听得一阵略有些熟悉的清冽嗓音。
“是谁?”
苏一箬愣了半拍,随机忆起这声音自己方才似乎还听到过。
似乎是那个救了自己的小厮?
“你为什么要撞墙?”苏一箬便问道。
那头的小厮似乎也听出了她的声音,隔了一会儿才回答道:“你用力推左上第二格的墙。”
苏一箬想也没想便照着他说的推了,下一瞬便觉得自己的上半身一空,顷刻间她已经置身于一处暗室之中。
而那生的格外好看的小厮正靠在狭小暗室的墙壁上,衣襟不知为何散乱了大半,望着自己的黑沉眸子迸发着些炙热的火苗。
苏一箬借着外头厢房内的日光打量了他一番,问道:“你怎么了?”
暗室过于狭小,堪堪能容纳苏一箬和那小厮两个人,苏一箬只觉得那小厮离自己的距离太近了一点,过于亲近的姿势让她心内不适。
况且那小厮不知为何生了这么凌厉的一双眸子,注视着人时带着些滚烫的热意,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拆吞入腹一般。
苏一箬尴尬一笑,虽然心里有些害怕,却明白这小厮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她不能恩将仇报,“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你今年几岁了?在哪个院里做活?”苏一箬又问道。
赵予言此刻正在忍受心内一波接着一波的炽热情潮,那诡异的谷欠念爬遍了他的五脏六腑,折磨得他理智皆失,神魂皆灭。
他听不见苏一箬如莺啼般软糯清丽的嗓音,只能瞧见她一翕一合的粉唇,似晶莹剔透的水滴,是苦行在荒地旅人的救命甘露。
他往前一步将前方未完全贴合的墙体合上。
暗室内漆黑无比。
他欺身上前将苏一箬压在后侧暗室的墙壁上,覆上她的唇后轻笑了一声。
见苏一箬没有任何反应,他才复又辗转深吻了起来,摆着一副掠夺者的姿态,在苏一箬的唇舌之内攻城掠地。
“赵予言。”
“父母尚在,二十又一。”他如此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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