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去了这么久?”
他从卫生间回来时,顾展宏已经把方才打球穿的黑色POLO衫换了,因为体态保养得好,举手投足间魅力不减,反倒多了几分旁人难以企及的从容不迫。
“没找到卫生间,费了点时间……您要去哪儿?”
白谨纯看他换了身衣服,不算特别正式,却也低调有质感,以为他之后还有应酬,正想说要不自己先走,就听他问道:“累了一下午,饿了没有?带你去吃饭吧。”
他一下午就光坐这儿吃吃喝喝看风景了,没跑没跳没打球,一点儿也没累着,倒是顾展宏,和林正承打了好一会儿的高尔夫。
“要累也是您累,应付完工作还得管我饭。”
白谨纯主动提议:“要不您随便找个地儿给我扔下得了,我都跟着您出来混吃混喝半天了,再蹭您的多不好意思呀。”
“你,”顾展宏眉头一挑,手掌作势要来打他,啧声道:“又给我来这套是吧?”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白谨纯躲不过,还是被他拽进臂弯里箍着,非常有眼力见的认错,仰头朝他装乖:“这么多人呢,给我留点面子吧顾叔叔……”
顾展宏唇角笑意更深,抬手捏捏他的脸颊肉,道:“闹人精,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小嘴说话一套一套的。”
白谨纯突然把嘴巴一抿,开始打起手语来。
顾展宏一愣:“嗯?”
白谨纯乖乖坐正了,闭着嘴巴,拇指和食指握了个圆,虎口向上在胸前划了两下。
顾展宏乐了:“这是什么意思?”
白谨纯又做了一遍:“抱歉,对不起你的意思。”
顾展宏把他的手按下去,问道:“我是说你对我打手语什么意思?”
白谨纯看他一眼,说:“公司培训教的,顾董不想听我说话的时候就装哑巴。”
顾展宏半信半疑:“他们培训教你这个?”
白谨纯的眼睛像星子似的,亮晶晶的,冲他眨巴两下,盛着两碗温泉水一样软和的笑,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顾展宏一下想起来,白谨纯刚入职的时候他似乎说过一句类似的话来着?
噢,他当时说:看看这帮人,好好的人给教成哑巴了。
原来白谨纯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敢诓我?”顾展宏回味了一下,被他这孩子气般的行为逗得想笑,长臂一探,把人捞过来又是一顿揉,低笑道:“欠收拾。”
半个下午的相处时间里,白谨纯不知道让他心情愉悦了多少回,和他待在一起,整个人似乎都年轻了几岁。
白谨纯和复杂的人类社会格格不入,顾展宏莫名觉得,他就像只亲人的小动物,和他相处熟了,柔软的肚皮就露出来,和他顽皮伶俐的小性子一样,可爱得惹人想用力摸一摸,揉一揉。
他带白谨纯吃晚餐,地点选在临海双子塔,顾氏的产业遍布全国各地,这儿和下午去的会所都是其中一部分。
这个时间点,外面天色朦胧,日暮将落未落,广阔的深蓝正在吞噬海平面上热烈的火烧云。
经理已经提前预留好赏景最佳的位置,整个餐厅顶层除了现场演奏音乐的音乐家们没有任何多余的人来打扰。
白谨纯坐在落地窗前的位置上,很新奇的打量外面的景色,这个角度看去他们好像浮在半空中,脚下就是平静的海面。
白谨纯往下看,高度有点恐怖,他忍着眩晕道:“好高啊顾叔叔,我们不会掉下去吧?”
“不会。”顾展宏给他的面前的餐盘里放食物,看他脸色发白,问道:“害怕了?”
白谨纯点点头,以往他站在这么高的地方,一般都不会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
温热干燥的手掌盖到他手背上,驱散了几分吓出来的凉意,他抬眸看向顾展宏。
“害怕就牵着,掉下去叔叔拉着你。”
顾展宏的扣着他的手,五指交握在一起,逗他:“你想想,掉下去有我陪你,是不是没什么好怕的了?”
白谨纯看看他,又看看两人叠在一块儿的手,头脑懵懵的,不由自主的就回握住了,点点头,轻轻回应:“嗯。”
一顿晚饭吃完,时间也不早了,顾展宏把他带出来,自然要负责把他送回去。
司机安安静静的在前方开车,城市繁华的车流来往不息,白谨纯坐在后座,看着窗外的夜景,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顾展宏说着话,声音越来越低,困意席卷而来,眼皮慢慢阖了起来。
他靠在顾展宏怀里睡着了,车子平稳行驶,快到京顾大厦时没有停留,而是在顾展宏的授意下往另一个路口开去。
大约十几分钟后,车身停顿了一下,白谨纯迷迷瞪瞪睁开眼,可能是吃饱喝足再加上难得放松一下,这场觉睡得挺沉。
他动了动唇问:“到公司了吗?”
“睡懵了?这么晚了回公司干什么。”顾展宏逗小猫似的,手指勾勾他的下颌,见他眯着眼睛发呆的样儿有点傻,忍不住勾唇:“你看看这是哪儿。”
顾展宏站在车门外,挡住了白谨纯的视线,他打了个哈欠,勉强清醒一点,刚挪了下屁股,胳膊就被顾展宏抬了起来,没等他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趴到了顾展宏背上。
“哎!顾叔叔——”白谨纯一声惊呼,两条胳膊赶忙圈住顾展宏的脖颈,瞬间把自己吓清醒了。
顾展宏背起他一点不费力,甚至两手托着他的大腿掂了掂,说道:“这么轻,身上没肉,身体怎么会好。”
他在白谨纯这个年纪的时候身量和体格都是一等一的,哪像这小孩,身子薄韧一片,骨头都没什么分量。
上一回医生就说了,白谨纯还在长身体的年纪,发育得慢,他思索着,要不再请个营养师过来吧。
“我挺好的,您别为我操心。”白谨纯趴在他背上怪不好意思的,晃了晃脚尖示意他道:“顾叔叔我都醒了,放我下来吧,别累着您了…”
顾展宏背着他大步走进电梯里,闻言偏头看他一眼,啧声调笑道:“急什么,我还没老成那样吧。”
“等我七老八十,到时候你要我背,我也背动你了。”
年龄永远是无法逾越的鸿沟,他以前不在意这个,只是顾慎泽回国后,总被人夸赞比他年轻时风貌更盛,他才偶尔感到自己是真的变老了。
遇到白谨纯之后,年龄差距的实感变得更加具体了,说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以他如今的地位,手握着的财富,只要他想,多少年轻的生命都能得到。
他无意耽于其中,身边清净了二十多年,却没想到会有一天,身边多了这么个闹人精来扰他的心。
闹人精比他还听不得这话,眼睛一瞪就不乐意了,闷声闷气道:“什么啊!您不老,一点也不!您别这样说,等您七老八十了那我不是也成小老头了?”
白谨纯一听他这么说就急,一急就想起来,以后顾展宏重病在床还要被他气个半死,心里就不是滋味。
“我会好好照顾您的,我以后听您的话,一定不惹您生气……”顾展宏对他好,不管是因为他的长相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起码这份偏爱是真的,他受着人家的好,怎么能忘恩负义呢。
“这么乖啊。”顾展宏听他说的恳切,语气真挚的,心都软了几分,笑道:“行,那我就等着,等你以后照顾我。”
“嗯!”白谨纯环着他的脖颈,下巴搭在他肩上,身体贴紧了,使劲闭了闭眼,才把心头那些奇怪的情绪压下去。
入户电梯打开,白谨纯环顾四周,突然意识到不对劲:“顾叔叔,这是哪儿?”
顾展宏没把他放回公司,也没带他回家,而是带他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才发现?”顾展宏把他放下来,抬手敲了敲他的额头:“小脑袋瓜怎么迟钝成这样,真睡傻了?”
指纹锁应声打开,顾展宏推开门,见白谨纯站在门口一头雾水,牵起他的手把他带进来。
玄关感应灯亮起,两双款式一样颜色不同的居家拖鞋放在悬柜下,不仅如此,这房子里的其他物件都是完美崭新的。
所有生活物品都已经准备妥当,布置的人从风格到配色再到舒适度无一不精心考虑过,就等着来人舒舒服服的住进来了。
“还行。”顾展宏走进来扫了一圈,简短的评价道,“哪里不喜欢的,叫他们再换。”
白谨纯站在客厅中央,一时间有点说不上话来。
顾展宏真给他弄了个住处。
“这儿位置好,离我那和公司都近。”
京市中心大平层,位于房价最贵的黄金地段,以这套房的大小和配置不知道要值多少钱,对普通人来说大概是个天文数字。
顾展宏随手把外套脱了,搭在沙发上,站在起居厅整片的玻璃幕墙前活动了下脖颈,随意道:“你先住着,回头看看缺什么少什么,再叫人添。”
见他傻愣着不语,顾展宏冲他招了招手,道:“灯关了,过来。”
室内光线消失,外面璀璨的霓虹灯很是耀眼,站着这间房子里夜幕下的繁华一览无余。
顾展宏看着他的侧脸,眼尾挂着笑意,抬手指了一下:“你看那边有什么。”
白谨纯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眯了眯眼睛,说道:“有一条河?”
顾展宏突然伸手盖住他的眼睛,低低含笑的声音从他后上方传来,没等他出声,顾展宏就把手拿开了,同时那声音问道:“现在呢?”
“现在——”
白谨纯眨了眨眼睛,随即猛地睁大了。
浓黑的夜幕下,贯穿过城市中心公园的那条长河两岸的上空,在那一瞬间炸开最夺目绚烂的烟花。
黑夜里腾空点亮的花火堪比女神的裙摆,在繁华的城市上空热烈而盛大的绽放开来。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今天只是普通的三百六十五分之一,恰好看到这一幕的过路人不清楚是谁在纪念这平凡的一天,也不知道这寻常的一天有什么可庆祝的,他们纷纷拿起手机记录,拍下照片,当作偶然遇到的小确幸分享给身边人。
在高楼之上,白谨纯身处最好的观赏点,缤纷四射的火光在他玻璃珠似澄澈的明眸里婉转,他一眨不眨的看着烟花,直到火光冷清下来前的最后一秒,长睫颤动,泪珠滚落。
“喜欢吗。”
顾展宏出声询问,没有等来回答,却被白谨纯扭头抱了个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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