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悄然降临,曼城黄金地段的最中心依旧车水马龙,俨然流光溢彩的世界。
郁振年披着灰蓝色的丝绸睡袍,白皙的手腕微动,转动着手中的高脚杯,暗红色的酒液随之晃动。
周昀的话还在脑中回响,郁振年的黑眸里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亮,莫名想起了可怜巴巴地躺在病床上的楚季秋。
他来到这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由,不过是自己的侄子郁宸跟“失德”十八线的地下恋情被狗仔拍到勒索,又出轨十八线的顶流弟弟,被十八线当场抓个现形,在郁宸的苦苦哀求下,他这个小叔出面善后而已。
虽说郁家内斗,这侄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好灯,但外界毕竟许多双眼睛看着,碍于家族的声誉和地位,自然要对哥哥唯一的儿子额外“关照”些。
今天找到楚季秋,无非是男人和男人的那档子事,他已经压下了和郁宸有关的爆料,只要楚季秋签了保密协议,允诺退出娱乐圈,和郁宸了断干净,给的钱够他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他退出舞团进入演艺圈,和郁宸在一起,又千方百计地找狗仔想要曝光恋情,不就是为了钱么?
但看到失忆后的楚季秋,他却有些不太想开口了。
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小动物一样,明明笨得要命,还得意地露出自以为狡黠的目光,说话颠三倒四的,一张脸还没他一个拳头大,总是熟透了的样子。
他向来不欺凌弱者,郁振年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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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分日后的时令悄然而至,天边微微翻起了白,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顺着明净的玻璃窗照进了病房。
楚季秋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对于眼前的光亮还有些不适应,忍不住地想要伸出手背遮挡。
他接近凌晨才睡,在病床上翻来覆去,偌大的房间空无一人,让他有一点想郁振年。
他刚和郁振年在一起没多久,郁振年工作又忙,不能经常来照顾他是正常的,但他在雷雨天出了一场车祸,手机和电话卡也被大雨浸泡毁损,实在没有办法联系到他。
楚季秋抱着膝盖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努力地咬着嘴唇,不让眼里的小珍珠掉落下来。
“早上好,楚先生。”漂亮的护士小姐过来例行检查,温柔地在床头放了一杯温水,“今天感觉怎么样?”
“早上好,护士姐姐。”楚季秋小声地回应,“我什么时候才能出院呀?”
“我正想跟你说这件事呢。”护士小姐小心地把楚季秋扶起来,又在他后背塞了一只柔软的抱枕,“周院长昨天亲自和主治医师开会讨论,你今天就可以出院了。”
“真的吗?”楚季秋喜出望外,眼睛“噌”地亮了起来,“谢谢护士姐姐!”
“没关系的。”护士小姐眼底带着笑意,觉得楚季秋又可怜又可爱,“失忆的事……你不要担心,院长一直在想治疗方案,虽然现在没办法让你马上恢复,但根据以往的经验,随着时间的推移,你自己也会想起一部分事情的。”
“嗯!”楚季秋点头微笑,露出脸颊的两个小梨涡。
“那就先不打扰你休息了。”护士小姐收好手中的记录单,“等会儿我给你送早饭,吃完早饭再做个头部扫描,就有人来接你出院啦。”
“姐姐再见!”楚季秋整个人缩回了被子里,兴奋得想要打滚。
护士小姐说,等会儿有人来接他出院。
会不会是……郁振年呢?
吃完早饭,又做了头部扫描,楚季秋眼巴巴地盯着门外,睁大眼睛期待着门口的来人。
等了不知道多久,窗外演唱的小鸟换了一波又一波,楚季秋终于蔫了下去,无精打采地托着脸打盹,脸上白嫩的婴儿肥都浮了一圈红印。
“咚咚咚。”
病房门口传来礼貌克制的敲门声。
楚季秋条件反射地睁开了眼,一脸惊喜地望向门口,却在看清来人后有些失落地低下了头。
是上次和郁振年一起来过的秘书先生。
秘书先生利落地走近楚季秋身旁,微微欠身道:“楚先生您好,我叫沈肃,是郁先生的秘书。”
“先生吩咐我来接您出院,稍后送您回家。”
“沈先生好。”楚季秋还是乖乖地问好,却仍忍不住向沈秘书的身后张望,“振年……没有来吗?”
沈秘书面带歉意:“郁先生工作繁忙,不能亲自前来。”
“噢噢……”楚季秋调整了一下心里的低落,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那就麻烦沈先生。”
楚季秋乖巧地端坐在高级轿车的后座上,支起下巴好奇地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树木,嘴角微微带着笑意。
红灯亮起,沈肃忍不住透过前视镜观测坐在后座的楚季秋,一时也琢磨不透郁振年的态度。
他自大学毕业后就跟随郁振年,对于郁振年的心性已然算是了解,更是处理过不少各怀心思接近郁振年的男男女女,从不拖泥带水。
但在楚季秋的事上,郁振年倒是开了先河,态度也是模棱两可,让他始终拿不准该以何种标准对待楚季秋。
若是从前,楚季秋只怕昨天就会在娱乐圈和曼城查无此人。
但他又实在是漂亮。
只需一眼,便足够惊艳。
绿灯通行,沈肃默默发动了汽车,将楚季秋送到了租住的公寓楼下。
抵达时,楚季秋已经靠在后座的靠枕上睡着了,细致的弯月眉微微皱起,明明长得清纯精致,眼下的小痣却凭空增添了几分魅惑,只是脸上透露着淡淡的疲惫和忧伤,嘴唇也习惯性地抿住,与方才判若两人。
沈肃尽量放低了声音:“楚先生?醒醒,已经到您公寓楼下了。”
楚季秋听到有人在叫自己,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这才发现已经到了自己家楼下。
于是嘴角挂起一抹歉疚的笑容,声音软软的:“不好意识沈先生,我刚刚睡着了,真是谢谢您。”
沈肃正好转头,被那抹笑意闪得有些挪不开眼,好像亲眼看到了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在眼前羞答答地盛开。
他有点明白郁先生的态度了。
沈肃回过了神,从包里取出一个纸袋递给楚季秋。
“听说您的手机和电话卡都已完全损坏,修复起来也有难度,郁先生让我给您准备一套新的,还有,这张银行卡里……是您之前在郁先生那里保留的存款,现在一并给您,密码是您的生日。”
楚季秋又亮起了星星眼:“这些是振年给我准备的?”
“是的。”沈肃实话实说,“只是,您以前的消息记录和联系人目前无法恢复,当然,如果您需要,后续也可以为您补办。”
“不,不用了……就这样就很好。”楚季秋显然被前半句砸得晕头转向,眉梢间满是笑意:“我就知道,他还是关心我的!”
“谢谢沈先生!”
“您客气了。”沈肃下车取楚季秋的行李,说是行李,其实就是一个医院发的小包,里面装着楚季秋出事前的部分私人物品和药。
“我自己来吧。”楚季秋接过小包,手上还提着郁振年让人给他准备的新手机,脸上掩不住的灿烂。
“那我先上去啦。”楚季秋扬着小包跟沈肃挥手,“沈先生再见!”
“再见。”沈肃目送着楚季秋走上公寓,随后敬职地拿出手机向郁先生汇报。
回到家后,楚季秋迫不及待地拿住出新手机安装上电话卡,点开通讯录,却发现上面只有一个人的电话,备注是“沈秘书”。
楚季秋失落地趴在沙发上,羞愤地捏起小拳头锤着身下的猪猪抱枕。
怎么没有郁振年的电话啊!
自己男朋友真是个傻瓜!
楚季秋小脸一皱,干脆把脸埋在粉色的猪猪里摆烂,心里的小人一个劲地戳着郁振年的胸口。
算了,只有等下找沈秘书要了,或者,郁振年应该也知道他的电话吧?
估计忙完了,就会主动找他了。
“叮铃——”
门口传来门铃按动的声响。
楚季秋从沙发上爬起来,一时急切也没有穿拖鞋,凑到门口的猫眼看了一下,却是个有点眼熟、又叫不出名字的人。
“谁呀?”楚季秋问。
“楚季秋,开门!”门口的人有些不太耐烦,“我是你经纪人,你这几天去哪儿了?电话不接,消息也不回,上几回热搜被骂了几句就要死要活了?”
楚季秋仍然充满了戒备:“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什么名字?”男人嗤笑了一声,“我是你冯哥!冯元!记住了吗?玩什么失忆!”
楚季秋努力回想了一番,虽然查无此人,但他还是打开了门,被眼前怒气冲冲的灰发男狠狠一瞪。
灰发男冯元没有换鞋,直接轻车熟路地走到客厅,大剌剌地往沙发上一坐,屁股正好压到楚季秋最宠爱的那只小猪。
可怜的小猪被坐扁了猪头,龇牙咧嘴地向楚季秋求救。
楚季秋放下给冯元准备的拖鞋,急匆匆地光着脚丫跑到他面前,用自以为凶狠的眼神恶狠狠地发出警告。
“怎么了?”冯元撩了一下过长的刘海,一脸疑惑。
“你坐着我的小猪了!”楚季秋气鼓鼓地将冯元推开,抽出了被他压扁的小猪抱进怀里,脸上满是痛心。
“神经病啊你!”冯元一时没反应过来,差点被这个长着奶膘的小白脸推翻,“为了一头猪你敢推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楚季秋只想给不干净了的猪猪洗澡,“你到这里来找我有什么事?”
“你是不是这几天脑子坏掉了?”冯元狼狈地坐回沙发,从来没想过向来怯懦顺从的楚季秋有一天敢跟自己顶嘴。
他底下艺人无数,多的是好看听话的。
一个十八线而已,凭什么跟他闹脾气?
楚季秋在他这里,只有挨着受着的份!
“你这几天去哪儿了?”冯元打量着像变了一个人的楚季秋,眼里满是轻蔑。
“我失忆了。”楚季秋仍然在生闷气。
“噢,失忆了。”冯元戏谑地看着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楚季秋,“当初敢把你弟弟从楼梯上推下去,也不见得你失忆。”
是眼看着在网上被骂惨了,见公司没有管他,想要卖惨?
“楚季秋,既然你说你失忆了,那我就提醒一下你。”冯元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啪”地一声放在茶几上,语气不善。
“你的卖身契还在公司,上次接的戏还没有拍完,不拍,可是要违约的哦。”
“过得这么寒酸,怕是底裤输干净了都赔不起,小心以后只能卖屁股。”
楚季秋静静地搂着猪猪,等冯元说完,掷地有声地回应道:“你才卖屁股。”
“你说什么?”冯元气得指着楚季秋的鼻子说不出话来。
几日不见,本事倒是见长了,居然还敢骂他!
见冯元没听清,楚季秋露出一个乖软的微笑,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你、才、卖、屁、股。”
今天是生气小秋,哼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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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失落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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