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恩缓缓低下头，躲开了他们打量的视线。

祁恩还是不太习惯被这么多人看着。

他只能握紧了手里的袋子，以此减少一点不自在。

好想走掉。

要不，直接承认他没钱了，这些人会放过他吗？

此时，他听见站在他面前的那个人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有点事情。”

祁恩抬眼看他，正好对上那人的眼神。

好冷漠。

这个人一定是黄牛中的销冠吧，连穷穷的他都不放过，还要一个人独吞。

祁恩把掩身后的包包抓得更紧了。

这些人走后，终于安静了下来。

祁恩没那么拘谨了。

“你怎么回去？”

“啊？”

“这个点已经没有轻轨了。”

原来这个人刚才看到了他的手机页面。

“我送你回去？”

祁恩瞬间瞪圆了眼睛，把程寻从上到下看了个遍。

仿佛连头顶的呆毛都跟着抖了抖。

程寻偏了偏头，似在等着他的回答。

祁恩满心警惕道：“不、用。”

“这个点很难打车”，程寻看了眼祁恩那微微被汗打湿的短袖，透出了一点肉色，“你站在这里等有点危险，一会临近关门，会有很多醉汉。”

被他这么一提醒，祁恩才反应过来自己可以打车回去。

“我试试能不能打到车吧。”

他拿出手机，打开打车软件。

可上一秒还是软件首页，下一秒手机就因没电关机了。

“……”

祁恩僵住，又长按了一下电源键。

红色的电池标志显示出来，下方还有一个数据线的图案。

祁恩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委屈：“手机没电了……”

其实只是因为他的说话声音比较小罢了。

程寻挑了挑眉，“真不要我送你？”

他的态度在祁恩听来，像是挑衅。

可祁恩能怎么办呢，要是这个黄牛想使坏，他连报警都报不了。

他不敢惹怒这个人，只好说道：“你喝酒了不能开车的。”

“我没喝。”

“怎么有人来这里不喝酒的啊……”祁恩小声嘀咕着。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去借别人的充电线吧。”

祁恩说完，程寻没什么反应。

他还是站在那里，好整以暇地看着祁恩。

那眼神，就好像“我看你借，我看你能不能借到”一样。

祁恩顿时有了和他赌气的心思，本来只是找个借口把他支开，现在还真打算去找人借充电线了。

他随便拉住一个从俱乐部里走出来的人。

这个人还是他精心挑选过的，看起来比较年轻，喝得不多，身上还带着一个挎包。

而且身材很瘦，看起来就没什么力气。说明武力值不高，安全。

他的皮肤上还印着很多好看的花纹和小动物。

一看就是一个热爱生活和大自然的人。

对了，他还有着五颜六色的头发。

很好看。

像是开星文那种类型的好人。

那个七彩缤纷的人回头看了过来，“哟兄弟，找哥哥什么事？”

不过祁恩还没开口，就被一把拉了回去，只来得及“哎”一声。

那个彩虹男往这看了一眼，正要和祁恩说话，下一秒眼神上移，愣了一会，就快速转身离开了。

祁恩有点不高兴了。

为什么这个黄牛总要给他添麻烦。

他正要和黄牛算账呢，就听到这黄牛问：“你为什么要找这样的……算了。”

祁恩不解。

一时间，都忘记生气了。

“我帮你打车吧。”

祁恩没立刻答应，想了一会，还是答应了。

还叮嘱道：“那好吧，但是要在正规平台上打车哦。”

“好”，程寻还以为祁恩在担心网约车不安全，他说，“如果你担心我喝了酒开车，我可以先跟你一起打车，送你到家后，我再回来拿车。”

“那还是不用了吧。”祁恩看他的眼神躲躲闪闪。

程寻愣了会，他才明白，原来祁恩是在担心他这个人不安全。

沉默过后，他说道：“我把手机借给你打车，我就不跟你回去了，自己在路上注意安全。”

“呼，好。”

祁恩松了口气的样子太明显，程寻更沉默了。

是和刚才塞给他的五百块有关吗？

他还以为那是祁恩表达好感的方式。

都说喜欢一个人，就会给那人自己的东西，就比如程寻自己，表达喜欢的方式就是给钱，他还以为祁恩也跟自己一样……

祁恩在用他的手机打车。

低着头，食指一直点的样子很认真。

程寻想跟他说说话，但还是忍住了。

毕竟祁恩好像以为他是坏人。

他观察到，祁恩在输入了地址后，在选车型和价格那个页面停顿的时间有点久。

拼车五十多，正常的车要六十多。

程寻也不问他好了没，而是凝着祁恩的表情，等他主动跟自己说话。

过了一会，手机都快要黑屏了，祁恩才抬眼，问他：“那五百块能不能包车费？”

“什么？”程寻问。

祁恩还以为他不认账，说话声音都大了：“要是不可以，那我下次就不来了。”

“下次你还来？”程寻又问。

祁恩：完了，要被盯上了。

程寻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也不深究那五百究竟有什么含义了。

他对祁恩说道：“五百不包车费。”

祁恩有点失落，“可我现在没有现金，手机也转不了钱。”

程寻：“那就用一样东西来抵押车费吧。”

骗门票钱还不够，还要骗车费。

“你要什么？”祁恩又把手里的袋子往身后藏了藏。

谁知程寻根本没在意祁恩的“奶茶”。

他正要说，用祁恩的私人微信来交换。

此时祁恩也正好开口：“哦我知道了。”

程寻没说出来，而是看着祁恩捣鼓的动作。

祁恩把袋子挽在手臂上，撩开衣摆，露出一点玉润的肚子。

他的手伸向短裤的口袋，拿东西的时候，把裤子往下拽了一点。

程寻眸色幽深，移开了眼神。

直到鼻端传来了甜丝丝的香气，他才低眸看去。

祁恩捧着一把糖果，递到程寻的面前，“这些够吗？”

那糖果被祁恩大腿的温度捂到有点融化，硬糖变成了软糖。

经过烘煮的甜意迸发出来，直冲脑门。

“……我真的没有钱了，我都给了你五百块了，那是我全部的现金。”

祁恩撒了点小谎，企图唤醒无良黄牛的良心。

程寻喉结动了动，没看糖，而是看向祁恩。

祁恩的手有点举累了，“……你不要吗？”

“这……”，程寻故意沉默了几秒，祁恩的眼睛立刻瞪得更圆了，渗出了能灼死人的期待，甚至不自觉地向前倾了倾身子，那手都要怼到程寻的嘴里了。

见程寻没有反应，祁恩有点失落，正要收回手。

下一秒，就被抓住了手腕。

祁恩眼底又燃起了一点欣喜。

“我要。”程寻拿走他手里的糖，顺便，挠了挠他的手心。

祁恩没发觉程寻的小动作，他把自己的手掌往身上蹭了蹭。

他忍着笑意，满脑子都是“赚了赚了”。

程寻帮他打了普通的车型，六十多。

拼车便宜，但是不安全。专享贵，但容易打到。

祁恩：“车呢？打到了吗？”

他踮着脚，想往程寻的手机上看去。

程寻把手机给他看，上面仍旧显示着“正在为您召唤司机……”

而程寻的拇指下，盖住了一行字：

“已重新为您叫车，已等待时间00:08”

“噢，好吧。”祁恩蹲了下来，袋子放在远离程寻的一边。

过了一会，程寻问：“累了吗？好像等不到车了。”

祁恩：“这样啊……”

程寻：“你会开车吗？我把车借你？”

祁恩：“不会……”

程寻：“那我送你？”

祁恩没有立刻拒绝。

程寻又说道：“再等下去，就要到凌晨了。那时候车更难打，因为司机都回家休息了。”

祁恩：“那好吧……”

程寻：“嗯？”

祁恩：“你送我吧……”

“嗯，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拿车。”

说着，程寻把自己的手机递给祁恩，“可以帮我拿一下手机吗。”

祁恩不懂他为什么一台手机都拿不了，但还是接过了，还说道：“我不会动你手机的。“

“嗯，我知道。”

程寻去拿车了。

祁恩忽地冒出一个想法，要不趁着时候把黄牛甩开走掉？

可问题是，他手机没电，还打不到车。

而且，他的手里还拿着对方的手机。

要是把手机给保安拿着再走掉呢？

祁恩突然反应过来了。

这是黄牛的计谋！

如果祁恩真的这么做了，就中计了！

到时候黄牛从保安手里拿回手机，也可以说他没拿到，诬陷祁恩把他的手机搞丢了。

然后他再以失主的名义，向祁恩讨回手机！

好奸！

外面的世道果然太险恶了！

程寻把车开来，停在祁恩面前。

俱乐部门口的保安上前，给祁恩拉开副驾的车门。

祁恩对保安说了声谢谢，坐进去后，那抹笑容瞬间消失。

“你的手机，还给你。”

“好，谢谢。”

“你检查一下，我可没动你的手机哦。连一格电量都没少。”

“好。”程寻勾了勾嘴角，象征性地看了眼屏幕，都没有解锁。

“你家在B-589，风尚水岸，是吗？”

“嗯。”

程寻弄好导航，突然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侧身压近，阴影笼罩过来。

祁恩下意识地偏了偏身子。

“别动。”

程寻的气息擦过祁恩的耳畔，带着淡淡的香水味。

而祁恩在里面待这么久，早就被俱乐部里面的酒味浸透了。

他不由得担心对方嫌弃自己身上的味道，他耸了耸肩膀，紧张地连呼吸都忘记。

程寻的手臂横在祁恩身前，抓住祁恩右侧的安全带。

程寻的手指擦过祁恩的衣料。

布料摩挲的细响里，程寻的动作停顿了半秒。

祁恩紧张起来。

可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咔哒”一声，安全带扣好后，程寻才坐回去。

祁恩呼吸都通畅了，长舒一口气。

·

程寻开着车，余光看着副驾上的祁恩。

他坐得很规矩，双手放在大腿上，怀里圈着一个鼓囊囊的奶茶袋子。

裤子有点短，露出一双莹白匀称，但带点肉感的大腿。

看来平时拍视频开了瘦身。

不过，现实里更好看。

程寻回忆着刚才的触感，不经意道：“你喜欢做旧工艺的面料吗？”

“什么？”

祁恩转头看着程寻，对方的侧脸还挺好看的，鼻子很高，眉骨也很深邃。怪不得当黄牛呢。

刚才D哥哥还说了什么来着？

那个词是叫男模吗？

就是男生模特的意思吧。

还有，这个黄牛的睫毛也很长。

如此想着，祁恩也摸了摸自己的睫毛。

被自己弄得眼睛痒痒的，他又揉揉眼睛。

程寻把车速放慢了一点，把空调的风口也往上拨。

程寻：“就是，你的衣服面料。”

白色布料有点透，表层还起了细小的绒毛。

摸上去倒是很舒服，隔着薄薄的衣服，还能感受到身下的暖意。

祁恩不了解什么做旧工艺，但他听懂了后面的话。

这人说他的衣服旧。

祁恩低眸，咬着下唇，双手交叠地放在袋子底下，悄悄攥紧了自己的衣角。

祁恩忽然不理人了，程寻觉得有点奇怪。

他趁等红灯，转头看去。

他的视线在下方停留。

直到变成绿灯，后面的车按喇叭催促，他才若有所思地收回眼神。

祁恩实在是太困了，再加上程寻的车技很好，开得很稳，因此他睡了过去。

·

“到了。”

“我就送你到这里吧。”

他没得到回应，转头一看，发现祁恩还在熟睡。

脑袋微微歪向车窗，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双唇放松地合着，偶尔在梦里轻轻地“嗯”一声，像小鸡哼唧。

他那指尖泛着淡淡的粉，从那袋子底下探出来。

车窗外，小区门口的暖色路灯映着他的脸，给那睡颜镀上一层柔软的光晕。

程寻把手搭在祁恩身上，正要摇醒他，却变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