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祁恩就收到了陈总助让他提前过去的消息。
他有点坐立难安，特别是在得知那份下了毒的饭菜已经给了程寻的时候。
可为什么那栋办公楼还这么平静呢。
没有救护车，也没有警车。
那可是死了人啊。
祁恩问代慕：“小D，那毒药真的管用吗？”
“肯定，吃下去后，两个小时后，四个小时内就起效，正好是这个时间点。”
“陈总助让我提前过去，该不会是已经起效了，但是他们内部没有声张，已经在怀疑我了吧。”祁恩想象力丰富，“他们是不是想把我叫过去，然后一网打尽啊？”
“不会的。”代慕看着故障的屏幕，皱眉道：“果然，回声科技的网络入侵不了，那边的技术员比我还厉害。要是强硬地攻进去，说不定反而会暴露了我们。不过保温袋上我放了一个隐形监听器……”
祁恩问道：“能用吗？”
代慕看着心电图似的波频图，“不能，信号很差。”
“我只能听到一点内容，能确定的是，那份有毒的饭确实交给了程寻。”
“但是里面也太安静了。”
代慕怀疑，程寻可能根本没有吃下那份饭。
“要么就是程寻自己一个人在办公室毒发身亡，外面的员工还不知道。”
“还有一个可能，就是程寻吃得比较晚，可能要等你过去之后，才正好毒发。”
祁恩一想到自己一会还要过去，就忐忑不安。
车辆在S区内平稳行驶，而他却如同被钉在悬崖上。
窗外流光溢彩，都是各个广告大屏组成的属于S区的灯光秀。
祁恩一点看风景和闲逛的心思都没有，身下的皮革座椅变得又冷又硬，黏腻且湿冷，仿佛浸透了沙发的血迹。
他无意识地攥紧了安全带粗糙的边缘，那勒在腰际和身前的束缚感非但不能给他带来安稳，反倒成了绞刑绳和腐烂的手。
他呼吸困难，吸进去的空气像掺了玻璃渣子，把他的气管刮出了血。
祁恩艰难地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
虽然是代慕帮他下的毒，但那盒饭是他装进去的。
车轮碾过路面的减速带，车身轻微一震。
而这微不足道的颠簸却让祁恩浑身剧烈颤抖，发出失声的喘息。
他躬着身子，即使安全带勒得他的胃难受，也不想起来。
代慕注意到他的异常，连忙停车在路边，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扶着祁恩的身子，问道：“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早上吃太多了，中午没有吃午饭才这样的？”他的语气自责。
早知道就不以自己的习惯安排祁恩了，祁恩和他的身体又不一样。
祁恩颤抖着，声音染上浓浓的哭腔：“刚刚，那个是什么？”
“什么？你说减速带吗？”
祁恩瘪着嘴，委屈道：“我还以为是从十亿的身体上碾过去了……”
代慕：“……”感觉，如果程寻真的被毒死了，祁恩得做好久的噩梦。
“你是不是害怕？要不不要接这个委托了吧？”
祁恩头上的蝴蝶结大夹子松了，他顺势取了下来，用那飘带抹了抹眼泪，“不是，我不怕，不能半途而废的。”
他回忆着之前的刺杀次数，掰着三根手指，说道：“这是第四次，起码要尝试十次才能考虑要不要放弃。”
代慕不懂祁恩的规划是怎么来的，他顺着祁恩的想法，“那行，我帮你一起记着次数。”
祁恩照着车内后视镜，把蝴蝶结夹了回去。
他整理了一下小裙子，又扯了扯铺在座椅上的蓬蓬裙，裙摆抬起的那一瞬，能看见那柔软的臀肉挤在皮质座椅上，衬得像是蛋糕坯上那齁甜的奶油。
“去他公司吧，陈总助提早叫我过去了，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祁恩调整好情绪，开始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
“说不定我过去，还能亲眼看到十亿的死亡过程呢……”
后面的五个字，他说的声音小了一点，肩膀还缩了缩。
·
回声科技楼下。
陈总助已经在喷泉那里等着了。
由于这算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没有中午第一次那么紧张，陈总助敢看祁恩的脸了。
他上前打招呼。
只是在靠近的时候，他看着祁恩的脸顿了顿。
好可爱。
原本以为只是穿搭给“酱酱”整体印象加了分，没想到“酱酱”的五官和脸型也这么能打。
早知道中午下来见酱酱的时候，就把眼镜也戴上了。
只是，陈总助觉得有一点很奇怪。
他的酱酱长得有点像一个人。
但他想不起来具体是谁了。
算了不重要，就算长得像，那也是他的酱酱更好看。
祁恩飞快地抬眼一瞥，就在陈总助察觉到想要看看祁恩在看什么的时候，祁恩正好开口了：“那个，饭盒你怎么没有拿过来啊？”
“啊对了，饭盒在我的工位上呢。”
“那……”祁恩正想着要怎么开口比较合适。
陈总助突然说道：“你要上去看看吗？”
“我不是这里的员工……”只不过差点就成为了这里的员工。
陈总助：“没事的啊，是我们老板让的，我给他吃了你做的饭，我说你下午会过来，正好，他也想见见你呢。”
祁恩有点怀疑。
陈总助说的是真的吗？程寻真的吃了？也真的说了想见我这句话？
“上来吧，大家都很好的。”
祁恩跟着他走了几步，但又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酱酱？”
“那个……”祁恩低头，扯了扯自己的裙摆。
不行啊。
他要是上去了，会被程寻认出来的吧。
早知道戴个假发出来了。
“我还是不上去了吧。”
“啊……？”
“我穿成这样，感觉不太正式，去你们工作的地方不太好……”
祁恩说的也有道理，陈总助觉得是自己考虑不周了。头脑一热，也不问问“酱酱”的意愿，就说要带她见见老板。
“那怎么办呀酱酱，我答应了老板，要把我女朋友带上去一起认识认识的……”陈总助苦恼道。
他倒也不是在抱怨祁恩，而是在后悔自己一时大意，乱做决定。
“什么？”祁恩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词语，一时间，也不别扭了，也不纠结了。
“什么什么？”陈总助问道。
“你说把什么带上去？”祁恩不顾周围人的眼光，说话的声音都大了起来。
陈总助更是懵逼，不懂祁恩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女朋友啊……”
性别错了。
身份也错了。
祁恩挎着个小脸，情绪明显地低落了，“你是这么跟别人说的吗？”
“是啊。”陈总助很不安，“难道不是吗……？”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啊。”祁恩皱眉，一脸不高兴。
“可是，你每天都跟我聊天，还要给我送吃的，还给我亲手做饭啊，难道这不都是处对象才能做的事情吗……”
“但是，我们也没有确定关系啊。”祁恩低着头，拨了拨本该是垂在身后，却缠到前面来的飘带，闷闷不乐的，“又不是谈恋爱了才能这样，我们只是朋友。”
“我给你送吃的，也是因为你老是说你很累，而且我主要是来这边玩的，经过这边，就顺便给你带吃的了。”
“那其实不是我做的，是我早上吃饭的时候打包的。”
“不，我不信……”陈总助说道，“如果真的是打包的，那为什么那些打包、呸，饭盒和碗筷的质量都这么好，像是自己家用的，而且你还说，我吃完之后，还要把碗筷带回去……难道不是你家里的吗？”
“你好笨啊，那是酒店里面餐厅自带的啊。我想带回去不行嘛，因为质量好，我才想带回去用的，不能浪费。”祁恩半真半假地说着。
看着陈总助难过的样子，他也挺难过的。
但谁让陈总助到处乱说他是女朋友呢。
真过分。
祁恩只是看了一眼陈总助的样子，就心虚地低下了头。
内心还在为自己干的坏事找补。
死鸡子嘴硬。
陈总助失神，缓了半天才问道：“那，你是要跟我分手吗……？”
祁恩皱眉，抬头看他，纠正他道：“话不是这样说的，我们都没在一起，怎么能说是分手呢。”
“你怎么可以这样……”陈总助心碎了。
原来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他还以为，在那个网站上加的好友通过后，就都默认是情侣了呢。
如果不想发展成情侣关系，那一开始为什么又要加他的好友呢。
陈总助不死心，企图挽回：“酱酱，你都是骗我的对不对，这都是对我的考验吧，我懂的，我看过很多这样的街头测试视频，虽然最后都没看完……但我对你是真心的！我不会和女孩子聊天，所以我都是上网找教程学的，我还做了笔记，写了文档，打了表格，我真的很认真的，不信的话……你跟我上去，或者你在这里等我，我拿电脑给你看！”
祁恩抿紧嘴唇，眉头从来没有皱得这么厉害过。
不要在这里这么大声说这些啊。
这样的话，他们都知道祁恩是渣男了。
祁恩也觉得自己好坏。
但他本来就是坏蛋啊，他只是在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祁恩不停地说服自己。
殊不知别人眼里的他都快要哭出来了。
眼睛像裹上了一层雾，把眼睫毛和眼皮都沾在了一起，湿漉漉的。
一看就是被陈总助欺负了。
但现在的陈总助也好不到哪去。
应该是互相欺负吧。
“你为什么不说话……”陈总助没招了，担心自己一上去，“酱酱”就走了。
祁恩深呼吸，说道：“跟你聊天一点都不好玩，你每天就知道吐槽你的老板，一直在对我发散的负面情绪，你都没想过这样会不会把我的心情也变得不好。”
“吐槽谁？”
“就是你老板啊……”祁恩话音一滞，这个声音不是陈总助，而且好熟悉。
他抬眼，朝声音的来源望去——
是老板本人。
祁恩的目光如同受惊的小鸡，倏忽撞上人又倏忽弹开。
只是叶子轻微地被风轻轻吹动了一下，也能吓得他仓皇跑走。
仓促得来不及看清任何东西，只留下眼底一闪而过的水光。
陈总助的神色精彩纷呈，从一开始的尴尬，变成说坏话被当事人发现的惊慌，再到迟滞，愣神，怀疑，恍然。
“酱酱……恩恩酱……”
我操。
居然是同一个人。
陈总助处于崩溃边缘了。
他强装镇定，这才开始仔细打量祁恩。
当视线扫过祁恩的胸前，他才开始认清现实。
为什么会有穿女装也这么可爱的男生？除了平一点，简直毫无破绽。
也怪不得祁恩就算不戴假发，顶着自己的头发出现在他面前，他也丝毫不怀疑酱酱的性别。
程寻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刚才前台告诉我，陈总助和别人在一楼吵起来了，所以我就下来看看。”
“没想到是你，好巧。”
祁恩小声道：“好巧……”
其实一点都不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