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寻墨镜下的视线看向后视镜。

祁恩还不知道程寻在看他，抱着自己的牛仔布小挎包，手指不知道在摩挲着什么。后排这么宽，他却缩在最右边。

是这个角度比较好观察程寻吗。

眼神警惕，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小鸡，浑身的绒毛随着车子偶尔的颠簸抖动几下。

究竟谁才是真正危险的那个啊。

程寻无奈地笑了笑。

就这隐秘的一笑，又被祁恩注意到了。

他清了清嗓子，把声线压低，还多了一丝缠人的沙哑，“司机叔叔，你在笑我吗？”

程寻笑不出来了。

他仅单手抓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搭在车门的扶手上。

“想到要去度假了，就高兴。”

祁恩歪了歪头。

度假？不是工作啊。

程寻纹：“你呢，也是吗？”

祁恩一下子正襟危坐，像是突然被老师提问的上课开小差的学生。

他点点头：“我也是去玩的。”

程寻：“是跟朋友吗？”

朋友这个词在程寻口中的出现频率好高。

程寻一提起这个词，祁恩就有种自己的身份被戳穿的感觉。

于是他这次换了个说法：“不是朋友，是我自己去玩的，想要散散心，我还没看过海呢。”

“司机叔叔你呢，你经常出海吗。”

程寻感到意外：“你怎么知道我也是去码头的？”

祁恩紧张得冒汗，他攥着衣摆，说道：“在平台上看到的，有显示的。”

“是吗，我还以为只能看到自己的。”

“是、是的。”祁恩点了点头。

“看来你是开了打车软件的会员，只有会员才能看到。”

“是啊，因为我要经常去外地，所以开会员便宜一点。”

程寻也点点头：“原来是工作的原因。”

祁恩抿着唇：“嗯。”

还以为这个话题就这么过去了，祁恩还在觉得自己很机智，反应很快呢，程寻又突然问道：

“你是怎么开的会员，一会教一下我吧。”

“啊……”，祁恩猝不及防，“就是直接在平台上开啊。”

程寻在手机上划拉了几下，语气有点苦恼：“嘶，可是我没看到这个打车平台的会员有查看司机**的权益啊。”

“啊……”祁恩脑子一瞬间就空白了，也不记得隐藏自己的眼神，视线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程寻，一脸的无措。

“你看？”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程寻转身，把手机给祁恩看。

“应该、应该是……”祁恩两耳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他双手和衣摆揪在一起，衣服的弹性都要被祁恩扯没了。

隔着墨镜，程寻盯着祁恩看了一会，直到变成绿灯，后面的车按了喇叭，他才放下手机，回身去启动车子。

“你是在三方那里下单的吧。”

祁恩怕又有什么坑，他拖了一会没回答，而是在思考，不过他什么都思考不出来，脑子好像坏掉了。

索性顺着程寻的话来说了，“……对。”

程寻淡淡道：“下次尽量在正规的大平台打车，安全，有保障。”

祁恩揉着手，“好，谢谢叔叔提醒。”

程寻叹了口气，“我还没到那个年纪。”

祁恩人机一样回复着：“谢谢哥哥。”

·

来到蓝湾码头，祁恩想把程寻甩掉，但是下车的时候，程寻帮他把行李箱搬出来，就一直拿在手里。

“都顺路，就一起进去吧。”

“好，我来拿吧。”

祁恩刚伸手过去，程寻就正好拉着箱子走了，“我来吧，走吧。

祁恩的手就这么悬在空中。

看着程寻自然的背影，祁恩只好压下了对程寻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份的怀疑。

前台售票处。

程寻站在台前，对着工作人员指了指祁恩，“是他要办，不是我。”

祁恩此时才走上来，站在程寻的身边。

不过为了防止被程寻认出来，他和程寻还隔了两臂的距离，看起来就好像不认识似的。

祁恩：“办什么？”

程寻：“租游艇啊。”

此时工作人员很快地就接上了话，十分热情地向祁恩介绍着，“您几个人呢，这是游艇价目表，日间和夜间的价格不是一样的，如果要上海岛，这边建议您包两天三夜的哦。”

一位工作人员把平板推到祁恩面前，指着说道：“看看这艘和载客15人的小型双层帆船呢，日间价格四小时26800，六小时是32800，八小时是38800，不过现在是下午三点多，想要等到晚上再出游也是可以的，夜间价格在日间价格的基础上叠加10000哦~”

祁恩出了一身冷汗，和工作人员的热情反差明显。

他余光看着身边的程寻，居然还在。

他是来跟踪刺杀程寻的没错，但现实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啊。

游艇的价格怎么比网上的贵这么多？多了一个零啊……

祁恩硬着头皮，把自己在网上看到的推文跟他们说了：“你们、网上说的几千块钱就能出海是怎么回事……？”

工作人员思考了一会，几人互相对视，像是在互相确认有没有这件事的存在。

过了一会，其中一个人说道：“哦，您说的是前个月前的假期活动吧，那是一个小时的价格呢~”

祁恩又看了眼身旁的程寻，程寻在看手机，似乎并没有在意他们的谈话。

祁恩的眉头拧在一起，像是被无形的线拉扯着，嘴角微微抽动，却挤不出一个完整的表情。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一点支撑。

祁恩小声问道：“有没有小一点的？我这边人没有这么多。”

“可是，15个人已经是最小的了。”

“要不，您再看看这个呢，也是可载客15人的星海豪华小型游艇，日间四小时是68000，六小时是78000，八小时是88000，夜间也是在日间价格的基础上叠加10000哦。”

“啊……”祁恩不敢直视眼前的问题，喉结上下滚动，吞咽了几次，却仍觉得口干舌燥。

“您是都不满意吗？那再看看下面那些呢？”

“如果追求舒适的体验，当然是越大的空间越好，行驶得也会平稳一些。比如这个可载客40人的四层豪华游艇，日间四小时250000，六小时450000，八小时650000，夜间价格是叠加50000哦，您觉得呢？”

祁恩眼神飘忽不定，时而盯着地面，时而瞥向别处。

面对好几个工作人员的热情推销介绍，他低下头，企图用宽边帽檐挡住自己的脸。

他的行李箱还在程寻的另一侧身旁，只是程寻的手不按在那上面了，祁恩开始思考拉着箱子跑出去的可能性。

只要程寻不拦着，肯定可以的。

但他的委托要怎么办呢。

程寻在此时突然问道：“我觉得最后一个就挺好的，现在快四点了，可能订日间和夜间的比较好，你觉得呢。”

祁恩的念头随着程寻的话灰飞烟灭了。

工作人员听后，更加热情地为祁恩介绍着那款四层的游艇了，从做工，到设计，到功能，详细到方方面面，似乎认定祁恩有钱租这一艘似的。

祁恩都不好意思打断他们，硬着头皮听完。

他好像被前后夹击，逼到了角落里，无法前进和退缩，任由焦虑的心情在胸腔里面横冲直撞，却找不到出口。

他手指都麻木到没什么知觉了，从五块钱抢到的小挎包里面拿出那张沾了一点外卖油渍的打折卡，交出去的时候，手指还按住了那点油污。

“我用这个可以吗……？”祁恩声线有点抖。

不过卡片被工作人员拿走的时候，那一大块油污还是露了出来。

“是可以的，这是入会的会员福利享有的五折单次卡，您要入会员是吗？想要开月卡，季卡，还是年卡呢？会费依次是十万，五十万，和一百五十万哦。”

工作人员笑着把打折卡的卡号输入进电脑。

祁恩还以为这是在查东西，他犹犹豫豫地说道：“我不入会……我还是……”

工作人员突然拿出一个扫描的机器，“请问是怎么支付呢？也可以刷卡哦~”

“啊……？”

祁恩完全呆滞了。

他现在的存款都拿不出两个十万，怎么可能为了一次委托花这么多钱啊……

可他现在被架在这里，进退两难了。

他一动不动，脑袋里面一片空白。

工作人员有点疑惑，手里的机器都要拿不住了，“客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程寻已经收起手机不看了，双手插兜看了一旁的祁恩。

肩膀好像在微微发抖。

程寻叹了口气，抬了抬手，示意工作人员把扫描机器收了回去。

他抽出一只手，按着祁恩的行李箱，偏了偏头看着祁恩，“人少的话，要不要来跟我们一起？”

在众人的注视下，祁恩点了点头。

程寻也不管别人会怎么看，拉起祁恩的手腕，就把他拉走了。

祁恩没有反抗，乖顺地亦步亦趋地跟在程寻身后，也不走上来和程寻站在一起。

走在空旷的小广场上，程寻把祁恩往前拉了拉，“我说的是真的，一起吧。”

祁恩脑子混乱到，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我可以等我朋友过来的……”

“你刚才不是说你是自己一个人来的？祁恩。”

祁恩脑子“轰”地一声，愣住了。

也不挣扎，就任由被程寻拉着走。

程寻回头看了眼脑袋低低的祁恩，说不上此时这份心情是什么。

本来只想让祁恩知道，程寻对别人和他祁恩是不一样的。

但现在的心脏却紧揪得很，看不下去那样的祁恩了。

“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可怜。”

程寻轻声道。

祁恩满腔幽怨，不管程寻说什么，他都一律认为程寻在故意整他，嘟嘟囔囔道：“还不是你害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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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都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