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铁色的山脉连绵不绝，围绕着一座匍匐在广袤大地上的巨大城池。铅黑色的城墙如厚重的臂膀，紧紧地环绕着熙熙攘攘的长安城。

从遥远的高空往下望去，浩荡的平原就像是一副浩瀚无边的墨色画卷，而其中最亮眼的一抹红色，自然就是皇宫了。

素素用力揉了揉耳朵，刚刚震天动地的锣鼓声似乎还没散去。她在贵妃榻上打了个滚，重新安排了靠垫的位置，修长的右腿悠闲地叠在左腿上，满意地哼了一声。

细长的睫毛慵懒地抖了抖，随后紧紧闭上。

从金陵到长安花了好几天，每晚都要在六个大人的看护下睡觉，还不许吃这，不许吃那。

玫瑰酥嫌糖太多，酒酿圆子怕粘牙，路边烧饼不干净，连碗稀饭都要他们先尝了再给自己喝。

“拜托，我现在可是个大人了哎，不要总是把我当成小孩子，哼！”

素素虽然这么想着，却又睁开了眼睛，望着灯火通明的宫殿门口。她和几位师兄师姐暂住在玄清宫。这里是皇宫中接待仙门贵客的地方，装潢豪奢，漫长的红墙一眼都看不见边。

她从吃了晚饭就一直守在门口，把自己房里的贵妃榻搬了过来，点了一支烛台在身旁。

“晨起就出门议事，现在还没说完吗？”素素呆呆地望着门口的一片黑夜，苦恼地翻了个身，小声说道：

“这么晚还不回来休息，光给我送好吃的有什么用，这群大人真是太坏了。”

“背后说人坏话，会长不高的哟～”

楚明云的声音让素素浑身抖了个激灵，险些从床上摔下来。

“你们回来啦！”素素刚要下床找鞋子，就被楚明云和陆何泽两人连床一起抬了起来，使劲在空中晃悠一番。

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耳边，让议事一天的几人面色顿时轻松了不少。

“师哥！快放我下来，我要被甩出去了！”

“老实交代，谁太坏了？”陆何泽一用力，几个靠垫顿时飞了出去，素素紧紧扒着床沿，只觉得下一秒就要被扔出去。

“我，我太坏了我太坏了，我最坏了！”

“算你识相，我们给你带了好消息回来。”两人把惊魂未定的素素放下，说道：

“明天早晨，你可以挑徒弟了。”

“啊？”素素难以置信地撑起身子，又深深地把头埋进了枕头里。“我还不知道怎么当一个徒弟呢，怎么当好一个师父啊。”

白彤蹲下身子，摸了摸素素垂下的头发，悄声说道：“别担心，一切有我们呢。你要当仙尊救你师娘，还要实现那么多的梦想，就要有一班你自己的人马才行。否则一个人的力气再大，也做不了多少事情。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素素沉下心，无声地点了点头。

“当然，我知道心性最重要，但是皇家的孩子，我们不方便要。那些灵力天赋太低的，修炼起来怕是会很辛苦。”白彤的手轻轻拂过素素长长的发丝，转头回望陆何泽几人，“我就说这么多，不然你陆师哥要不开心。你记住，不管你选谁，我们都会尊重你的选择。”

陆何泽面色微红，看嘴型似乎在说：“哪有？”

“对了，我让你们帮我给晴儿的玉坠，她有拿到吗？”素素忽然想起，忙问到。

“这个嘛，我们把事情告诉了帝君，他说晴儿姑娘身体不适，正在歇息，过几日可以让你亲自拿给他。”楚清涯把那块儿玉坠还给了素素，笑到。

“过几日是几日呢？这件东西很重要，我不能再多保管的。”

“帝君金口玉言，定然不会诓你。”陆何泽说完，和其余三人交换了眼神。

素素低低地应了一声，看着师兄师姐的眼眸。紧紧攥紧了拳头。不久，她唤过盈盈，贴住耳朵交谈了一番。

第二天清晨，玄清宫天色沉沉，几层厚重的云彩遮住了日光，长廊里还燃着几盏长明灯。门口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世家子弟。

家中的长辈告诉他们，这位高人修为不浅，深得帝君器重，若能成为其弟子，定然对自己和家族大有裨益。他们便早早起来，精心打扮一番，力求能得到高人的青眼。

这高人蒙着一副白纱，身形模糊，正闲坐在一张雕花靠椅上。她随意打了个响指，便有一娇小的粉衣侍女端着茶水，殷勤地把清茶送至嘴边。

她拿起茶水一饮而尽，拿出各家子弟的名册开始翻阅，尽显一派上位者的气度。台下的各家子弟更是不敢造次，规规矩矩地低头坐在一起。

这高人似乎看书看得累了，便再打了个响指，叫侍女送茶。那侍女忙把一杯茶放到托盘里，小心翼翼地送到她手边。可众人还未看清，只听啪地一声脆响，名贵的茶杯混着滚烫的开水，尽数倒在了高人的身上。

正如不少台下子弟们想得那样，这小侍女顿时被仙人长袖一挥，远远地击飞了出去。半空中好像一团粉色的云彩，重重地坠在地上。

恐怖的威压顿时席卷在场的每一个人，连天地风云也好像为之变色，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周边随侍忙支起雨棚，生怕这些子弟淋到。

台上的高人看到这雨，明显不耐烦了些，连翻看名册的速度快了不少。众子弟望着躺在地上的侍女，无人再敢动弹。

素素躺在地上，抬头望着黑漆漆的天空，还有天上仿佛下不完的雨，故作苦恼地道：

“这雨可不是我安排的啊。”

她这回故意让方盈扮作坏脾气的仙人，自己则扮成做错事情的侍女，就是要看看这些子弟心性如何。

没躺下多一会儿。方盈怕伤到她，也没用太大力气。再说了，大乘境的肉身哪怕当锤子往地上砸，也能毫不费力地砸出个深坑来。

“那个侍女是不是受伤了啊？要不要看看她？”

“没看她还睁着眼睛呢？我看还是别惹怒仙人，你袒护她，不就是跟上面坐着的那人过不去吗？”台下的几个弟子悄声道。

方盈并没有看地上的素素，她走到雨棚里，仔细端详各家子弟，不时让他们伸出手腕，感知灵力修为。这些子弟更是不敢造次，忙端端正正坐好，无数双热烈的眼睛忙聚焦在方盈身上，期待她能在自己身旁多停留一会儿。

素素听到那些话，缓缓闭上了眼睛，任凭肆虐的雨滴如一根根利箭，打在身上。

粉色的衣裙已被污泥弄脏，看来她要多洗几遍再还给小何姑娘。毕竟借了人家的衣裙，要是弄得太脏也不好。

她悄悄地叹了一口气，用被水打湿的手掌撑住地面，悄悄地朝方盈比了个手势。

方盈立刻会意，知道素素没有挑到中意的弟子，就领着这些子弟往外离开。

素素正打算起身时，忽然听到了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被用力从地上扶起。一件被打湿的宽大外衣，小心地盖在了自己背上。

素素忙擦了擦被雨水打湿的双眼，定睛看去：

身前的少女着一袭带补丁的黑色胡服，已经被雨水淋得湿透。墨色长发凌乱地披在身后，皓白的皮肤带着几分冷意，一双浅紫色的眼睛十分少见，正一眼不眨地凝视着自己。

两人在雨里对视了半晌，季晴与素素拉开了些距离，冷冷地盯着她。

素素小心地从怀里拿出一个白玉坠子，捧在手心，递到季晴跟前。看她没什么动作，就又凑近了些。

“当时你昏迷不醒，坠子又掉了，后来怎么找也找不见你。听说你在京城，我便来了。”

季晴一把夺过坠子，紧紧攥在自己手心，重重地往地上踩了一脚。她的面色更加苍白，紧紧抿着嘴。

素素看着她的表情，不知说些什么，于是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把伞撑开，又拿出一把伞，递给季晴。

季晴刚要推开素素的手，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晴儿，贵客在旁，不可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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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雨过天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