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害怕,罗瑶都来不及托人传消息,便直接赶到了长安城定安候府门口。
看着面前巍峨的大门,又生出了几分胆怯。她心道这大门定不能直接敲,万一坏了侯府规矩,误了阿俊差事可不行。
于是辗转找到了侧门,壮着胆子敲了敲门却没人应。这会儿快到晌午,日头烈得很,罗瑶耐着性子等在一旁。
终是等到了一位面善的嬷嬷,那嬷嬷许是刚从外面办事回来正要进门。
罗瑶赶忙上前,微微福了福身,轻声说道:“嬷嬷安好,我是李俊的家人,家中有急事,所以冒昧前来寻他,还望嬷嬷行个方便。”
那嬷嬷仔细打量了罗瑶一番,见罗瑶温柔貌美,面上又带着焦急与愁色,心中顿生几分怜惜问道:“你既是李俊家人,所为何事如此匆忙?”
罗瑶咬了咬下唇,犹豫片刻后说道:“家中出了些意外,需要跟他商议,不知婆婆能否帮忙传达一声,让他出来一下。”
嬷嬷见罗瑶言辞恳切,便点头应道:“那好,我去帮你传达一声,你且在此等候。”
罗瑶感激地看着嬷嬷,连连道谢。
她站在原地,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终于看到李俊匆匆忙忙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李俊一见到罗瑶,便快步上前,将她拉到一边,满脸担忧地问道:“阿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突然来了?”
罗瑶的眼眶瞬间红了,她将昨晚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李俊。李俊听后,心中后怕不已。他让罗瑶暂且等候,自己则急忙转身去找张管事。
张管事原本都已将此事抛诸脑后,此时又听李俊重提,颇感烦躁。那边李俊还在求情:“张管事,她模样生得体面,又有手艺,无论是当侍女还是厨娘都能胜任的,求求张管事开个恩,给安排个差事,阿俊定会好好回报您的。”
恰在此时,李嬷嬷走了进来,对张管事说道:“老太太原先抄经的一直是彩红,可老夫人慈悲,给彩红配了一门亲事,如今得赶紧物色新的人选。”
李嬷嬷是老夫人身边最亲近之人,她来交代的事儿张管事哪敢怠慢,自是连连称是,却又面露不解地问道:“老夫人屋里头的彩碧不行吗?”
李嬷嬷摇了摇头,回应道:“彩碧那丫头样样都好,唯独她写的字老太太看不上。”
李俊站在一旁,听到此处,情急之下忍不住插嘴道:“张管事,不知可否考虑一下我家阿瑶。”
张管事微微皱起眉头,有些不悦,正要斥责。
李嬷嬷却已转过身来,问道:“你说的可是门口那姑娘?”
李俊连忙应声:“正是。”
李嬷嬷接着问道:“她是你什么人?”
李俊老老实实将情况说了一遍,又道:“家中再无他人,所以想替阿瑶在城里寻个差事,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李嬷嬷略一沉吟,转身看向张管事,说道:“这姑娘我刚在门口见过,言谈得体文雅,不如唤进来试试。”
张管事略一沉吟,想着眼下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便点头同意了。李俊心中大喜,连忙跑出去将罗瑶带了进来。
罗瑶被唤进府中时真没想到阿俊真给自己争取到机会。听阿俊悄悄讲,还是给老夫人做侍女,府里顶顶好的差事。
她微微低垂着头,跟在李俊身后,脚步有些许的迟疑。走进屋内,罗瑶恭恭敬敬地对着张管事和李嬷嬷行了一礼。
张管事看着眼前女子很是吃惊,原本以为李俊是在吹嘘,将一个农家女子吹成了千金闺秀,心中还颇有些不以为然。然而,这一瞧,他却不禁愣住了。眼前的女子样貌气质都不差,样貌自不必说,张管事就没见过这等美貌女子。虽然看着谨小慎微了点,但却自有一股子书香气质。
李嬷嬷则和善地看着罗瑶,微笑着问道:“姑娘,听李俊说你识文断字,不知可属实?”
罗瑶稳定了一下心神,轻声回答道:“回嬷嬷,小女略通笔墨。”
李嬷嬷点了点头,转头指了指旁边的桌子,上面备着纸笔:“姑娘可否试试?”
罗瑶顺着李嬷嬷所指的方向看去,暗暗呼出一口气,缓缓走到桌前,拿起笔来,回想着曾经读过的诗词文章。略作思索后便在纸上写下一首小诗。字体工整秀丽,笔画流畅自然。
李嬷嬷走上前来,仔细端详着纸上的字,眼中露出赞赏之色,却只是让她在此处等候,便收起那纸走了出去。
张管事拍了拍李俊的肩膀,调侃道:“你这未过门的媳妇不错,便宜你小子了。”
这话让阿俊心中一喜,脸上露出一抹羞涩又自豪的笑容。
张管事看他表情,又忍不住道:“你们也先别高兴,能不能成,还得过老夫人那一关。”
罗瑶知道张管事说的没错,也不知道能否有好消息。
就这样待了一炷香后,李嬷嬷着一个小丫鬟过来传话,让罗瑶跟着走一趟去见老夫人。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气息,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户洒进来,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老夫人正端坐在榻上,优雅地用着茶。
罗瑶进门便看到此幅场景,老夫人虽慈眉善目,但那微微上扬的眼角和不怒自威的神情,以及通身散发的高贵气质,让人不敢有丝毫造次。
旁边立着两个婢女,皆是好长相。其中身着绿色裙衫的女子,鹅蛋脸儿,眉如远黛,眼若秋水,长相极为出挑;另一名红衣女子,圆脸弯眉,眼眸明亮,也是清秀可人,让人一见便生好感。
罗瑶垂眸不再细看,唯恐冲撞了贵人。见前面李嬷嬷行礼,她便依样画葫芦地福了一福。“民女罗瑶,见过老夫人。”
老夫人自打罗瑶进门,目光就凝在她身上。李嬷嬷来回禀说是个知书达理的娴静女子,却没提及她的样貌竟好到如此地步。别说她身边的两个大丫鬟,就是在这侯府上,都难以找出一个能与之媲美的。
“你字儿写得不错。”老夫人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严。
罗瑶谨慎地回话:“谢老夫人。”
“可知入府需要做什么?”老夫人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透露出审视。
“需要为老夫人抄经,其他均听指示。”罗瑶恭恭敬敬地回答,声音虽轻却清晰可闻。
“平时可有读过佛经?”老夫人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动作优雅而从容。
“有,去庙里祈福时供过。”
“哦~那既读过,刚才为何不写佛经?”老夫人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
罗瑶面露迟疑之色,心中担忧老夫人是否不满,便选择实话实说:“回老夫人,家母教导,抄佛经需要净身虔诚,民女刚才未净双手,不敢亵渎。”
老夫人笑了:“是个知书达理的。” 那笑容如同春日的暖阳,瞬间让屋内的气氛柔和了几分。
接着,老夫人又询问了些罗瑶家中情况,罗瑶也不隐瞒,一五一十地答了。
待听到罗瑶是从蓉城逃难才来到长安城寻亲,老夫人想起之前的听闻,心中不由得生出怜惜之情。她微微叹了口气,眼神中满是同情。
后又问道罗瑶和李俊的关系。
“所以,你和护院李俊乃是定了亲,只待三年守孝过后就要成亲?”
罗瑶不太懂大户人家的规矩,也不知道老夫人是否忌讳此事,但自问不好隐瞒,便均是老实答了,但毕竟有些紧张与羞涩,脸上不自觉的有泛起一点红晕。
老夫人沉吟片刻,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她微微侧头,喊李嬷嬷上前,低声吩咐了几句,至于说了什么,罗瑶听不分明。
随后,她便被李嬷嬷领着行礼退下。
待出了院门,罗瑶欲言又止,不知道刚才的表现是否能让老夫人满意。不过她实在是很需要这门差事,便壮着胆子喊住了李嬷嬷。。
李嬷嬷看她神情,哪有不明白的,不过还是觉得罗瑶年轻沉不住气,等到了老夫人身边还需调教。
“你是良家子,不是家生奴,这签契需要你情我愿,这会跟我一起去找张管事,他是府里管这块的。你听他好好说下契约内容,若是同意,便可在府里当差了。”
罗瑶惊喜不已,连连致谢。
李嬷嬷看她这样,也生出几分笑意,转脸又严肃提点道:“若以后在府里当差,需得遵守府上规矩,你和李俊虽定了亲,可不能在府上过从甚密,不合规矩。”
罗瑶自是明白,赶紧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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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瑶走后,老夫人又拿起罗瑶写的诗经,细细端详起来。那一手小篆,笔法灵动,线条优美,她是真的打心底里喜欢。
恰在这时,下人回禀,她的嫡长孙,府上现任家主景宸来了。
景宸一袭锦袍,身姿挺拔,气宇轩昂地走进屋内。他一进来,就看到祖母正专注地看着书信样的东西。见完礼后,他随口问道:“谁人寄信来,让祖母如此喜悦?”
老夫人微微一笑,将那张纸递给了景宸。
景宸接过一看,微微皱起了眉。不知为何,这一手字竟让他觉得有些眼熟。他记忆力超群,深知簪花小篆只有女子会写,而他所能看到的不外乎是家中亲眷所书。若真是这般好的字,他理应知道是谁才对。
老夫人见他皱眉,颇感奇怪:“为何蹙眉,可有不妥?”
景宸轻轻摇头:“这字出自谁人之手,有点熟悉?”
老夫人就笑了:“你怎会熟悉,这字啊出自一个普通民女之手。”提到这个话题,老夫人也起了兴致,当下便把罗瑶的事娓娓道来,讲给景宸听。
当景宸听到这孤女竟是之前从蓉城逃难而来时,脑中突然想到当时在阆中遇到的那个乞丐样的小姑娘。
当时对方在地上写字,他便看出对方是女子了,虽然看不出容貌,但一双眼睛澄澈明亮,又兼善良勇敢,所以印象也颇为深刻。
不会真的那么巧吧?难道对方竟然是到长安城寻亲?
这个念头从脑中一闪而过。
看祖母对此女评价颇高,他便也点点头,说道:“祖母看上的人定不会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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