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雪化了,化作满地的泥泞,正如这浑浊的世道。
范无忧坐在“红袖招”二楼的雅座上,手里转着一只并不名贵的茶杯,眼神却像是在审视一份即将破产的并购案报表。
楼下,老鸨“赛金花”正哭得梨花带雨,手里的帕子都拧出了水:“范大小姐,不是我不帮您。实在是……咱们红袖招已经三个月没开张了!原本指望着今年的‘花神祭’能翻身,可谁知台柱子如烟昨晚……昨晚出门踩了块西瓜皮,把腿给摔折了!”
赛金花指着角落里那个打着石膏、一脸生无可恋的姑娘,哭声更大了:“这就是命啊!隔壁‘醉月楼’的凌波仙子正如日中天,咱们拿什么去争那个皇家猎场的献艺名额啊?”
范无忧没说话,只是开启了【精算之眼】。
【目标:红袖招(濒临倒闭的青楼)】
【资产状况:负债累累,抵押物仅剩这座破楼】
【核心竞争力:无】
【唯一的翻盘点:花神祭选秀资格(已报名)】
“别哭了。”范无忧放下茶杯,声音清冷,“如烟姑娘的腿,明显是被人下了黑手。西瓜皮?大冬天的哪来的西瓜皮?那是涂了绿漆的猪皮。”
赛金花一愣:“啊?这是醉月楼干的?”
“这不重要。”范无忧站起身,走到栏杆边,俯瞰着空荡荡的大厅,“重要的是,我要这张入场券。只要能拿到‘花神’头衔,就能进入皇家猎场献艺。这是我接近皇纲案真相的唯一机会。”
她转过身,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契约,拍在桌上。
“赛妈妈,我们签个对赌协议吧。我出钱、出人、出策划,帮红袖招夺魁。赢了,我要收益的七成,外加那个皇家猎场的名额;输了,红袖招的债务我全背。”
赛金花瞪大了眼睛,仿佛在看一个疯子:“范大小姐,您没发烧吧?如烟都残了,咱们拿什么赢?难不成您亲自上?”
范无忧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在这个看脸的时代,谁说花神一定要是女人?”
她拍了拍手:“谢专员,出来见客。”
屏风后,一个黑衣少年缓缓走出。
他面无表情,眼神空洞,仿佛刚从坟墓里爬出来。但他那张脸,即便是在这阴暗的光线下,也美得惊心动魄,带着一种破碎的、厌世的、致命的吸引力。
正是谢霉。
此刻他头顶的状态条依旧红得发紫:
【谢霉 - 今日运势:大凶】
【当前被动:百米内舞台坍塌率 50%,音响设备故障率 80%,竞争对手突发恶疾率 99%】
赛金花看得眼睛都直了:“这……这是哪来的俊俏小哥?可是花神祭只收女眷啊!”
“格局小了。”范无忧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规则里写的是‘色艺双绝者’,可没规定性别。再说了,我们可以给他立个‘女扮男装’……哦不,是‘异域流亡王子’的人设。”
她打了个响指,眼中闪烁着资本家特有的狂热光芒:
“赛妈妈,你听说过‘偶像养成’吗?听说过‘饭圈集资’吗?听说过‘应援保险’吗?”
“接下来的三天,我会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流量变现。”
……
三天后。京城,金水河畔。
一年一度的“花神祭”选秀大典,是京城最热闹的盛事。
金水河上搭建起了一座巨大的水上舞台,四周画舫云集,岸边人山人海。达官贵人、风流才子、贩夫走卒,全都挤在这里,等着看今年的花魁花落谁家。
最大的热门,自然是“醉月楼”的凌波仙子。
据说她为了这次比赛,专门请了宫里的乐师编曲,还斥巨资定做了一件“金缕羽衣”,势在必得。
此时,醉月楼的画舫上。
凌波仙子抱着琵琶,透过窗缝看着对面红袖招那艘破破烂烂的小船,眼中满是讥讽:“听说红袖招那个残废如烟不上了?换了个不知名的新人?呵,垂死挣扎。”
旁边的龟公谄媚道:“仙子放心,小的已经打点过了。待会儿只要红袖招的人一上台,那些提前安排好的泼皮就会扔臭鸡蛋。管他是什么新人,还没开口就得滚下去!”
正说着,舞台上的铜锣敲响了。
主持人高声喊道:“下一位,红袖招,代号‘黑天鹅’组合!参选曲目——《在此刻》!”
台下响起了一阵稀稀拉拉的嘘声。
“红袖招?还没倒闭呢?”
“下去吧!我们要看凌波仙子!”
然而,下一秒,全场安静了。
没有丝竹管弦的前奏,只有一声沉重而压抑的鼓点。
“咚!”
像是敲在每个人的心尖上。
舞台上的灯笼突然全部熄灭,只留下一束惨白的光,打在中央。
光束中,站着一个黑衣少年。
他没有穿那些花花绿绿的戏服,只穿了一身裁剪利落的黑色劲装,腰间束着红绫,黑发高高束起,脸上戴着半张银色面具,只露出那双寒星般的眼睛和苍白的薄唇。
他手里没有乐器,只有一把断剑。
“这……这是谁?”
“好……好俊的小哥!”
台下的少女少妇们呼吸一滞。
范无忧坐在后台的控制室里(其实是账房),冷静地指挥:“谢专员,别笑,千万别笑。保持你的‘死人脸’,也就是现在流行的‘高冷厌世脸’。现在,往前走三步。”
谢霉听着耳边传来的指令,机械地迈出了脚步。
他其实很紧张。
他一紧张,周围的气场就更乱了。
就在他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之前醉月楼安排好的那群泼皮,正准备掏出臭鸡蛋。
突然,领头的泼皮手一抖,那颗臭鸡蛋脱手而出,没扔向舞台,反而精准地砸进了旁边正在喝茶的一位王爷的茶杯里。
“噗!”
王爷一口茶喷出来,勃然大怒:“谁?!谁敢刺杀本王?!”
侍卫们一拥而上,瞬间把那群泼皮按在地上摩擦。
台下的小骚乱没有影响台上的谢霉。
他又迈出了第二步。
这一次,负责伴奏的乐师(范无忧花低价请的三流乐团)突然琴弦崩断了。
“崩!”
刺耳的声音划破夜空。
若是旁人,此时肯定慌了。
但谢霉是谁?他是把意外当饭吃的男人。
他面无表情地挥动手中的断剑,配合着那声崩断的琴弦,挽了一个极其漂亮的剑花。那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决绝的杀意。
观众们惊呆了。
“天哪!这是什么新的艺术形式?”
“用断弦之音配断剑之舞?绝了!太绝了!”
“这意境!这孤独感!这破碎感!爱了爱了!”
范无忧在后台看着不断上涨的“人气值”(其实是银票投票箱),满意地点头:“很好,这就是‘概念舞台’。只要尴尬的不是我,尴尬的就是别人。”
终于,谢霉走到了舞台中央。
此时,轮到醉月楼的凌波仙子上场“打擂”了。
按照规则,两人要同台竞技,谁获得的鲜花多谁赢。
凌波仙子一身金光闪闪地飘上了台,眼里满是嫉妒和怨毒。她决定使出杀手锏——一边跳舞一边撒花瓣。
然而,当她靠近谢霉三米范围内时……
悲剧发生了。
谢霉头顶的状态条闪烁了一下:【霉运光环Lv.2发动 - 范围打击】。
凌波仙子刚转了一个圈,脚下的木板突然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平时结实无比的铁桦木地板,不知为何突然翘起了一块。
凌波仙子的金缕衣下摆被挂住了。
“啊!”
她一声尖叫,整个人像个陀螺一样飞了出去,在空中转体三周半,然后——脸着地。
更加尴尬的是,因为惯性,她那一身繁复的金缕衣竟然被挂散了,露出了里面大红色的……肚兜。
全场死寂。
随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哄笑声。
“哈哈哈!这就是凌波仙子?我看是‘地滚仙子’吧!”
“哎哟,那肚兜上怎么还绣着‘招财进宝’四个字?俗!太俗了!”
反观谢霉。
他依旧站在原地,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刚才那块翘起的地板,在他脚边一寸处停住了。他长身玉立,黑衣猎猎,与旁边狼狈不堪的凌波仙子形成了惨烈的对比。
这时候,范无忧安排的“托儿”在人群中高喊:
“看到了吗!这就是气场!黑天鹅公子根本不用动,妖艳贱货自然就倒下了!”
“公子好帅!我要给你生猴子!”
“投票!快投票!所有银子都投给他!”
范无忧适时推出了她的“圈钱大杀器”——【花神守护险】。
“各位观众!”范无忧拿着个铁皮喇叭冲上台(伪装成主持人的助手),“心疼哥哥吗?不想让哥哥也被地板绊倒吗?那就购买这份‘守护契约’吧!每买一份,我们就为黑天鹅公子加固一块地板!买得越多,哥哥站得越稳!”
“不仅如此!买了保险的粉丝,如果哥哥最后没夺冠,我们全额退款!如果夺冠了,我们将从保费中抽取幸运观众,获得哥哥亲手……摸过的断剑一把!”
这种闻所未闻的“对赌 抽奖”模式,瞬间点燃了京城百姓的赌性。
反正输了不亏,赢了还有奖品,这不买不是人啊!
“我买十份!”
“我买一百份!保佑哥哥平平安安!”
“我要那个断剑!谁也别跟我抢!”
银票像雪花一样飞向红袖招的投票箱。
醉月楼的老板看着这一幕,气得白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
比赛毫无悬念。
谢霉以断层式的票数,夺得了本届“花神”的桂冠(虽然他是个男的,但主办方表示收了范无忧的‘活动赞助费’,规则可以灵活变通)。
更重要的是,那张通往皇家猎场的镀金请柬,此刻正躺在范无忧的手里。
后台。
卸了妆的谢霉瘫在椅子上,感觉身体被掏空。
“老板,我刚才差点就踩空了。要不是那块地板先翘起来绊倒了那个女人,摔的就是我。”
范无忧一边数钱数得手抽筋,一边头也不回地说:“这就叫‘霉运转移守恒定律’。你的霉运总量是不变的,只要身边有倒霉蛋替你分担了,你自然就安全了。所以以后记得多往竞争对手身边凑。”
谢霉:“……”
虽然听不懂,但感觉很有道理的样子。
“好了,别废话。”范无忧将一叠银票塞进怀里,神色变得严肃起来,“钱赚够了,名声也打出去了。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鬼门关。”
她展开那张请柬,手指在“皇家猎场”四个字上轻轻摩挲。
“三天后,我们要去给皇帝和满朝文武表演。那是真正的龙潭虎穴。稍有不慎,就不是摔一跤那么简单了,是要掉脑袋的。”
谢霉看着她:“我们要去查什么?”
“查一笔烂账。”范无忧眯起眼睛,“一笔十万两黄金、牵扯到我爹性命、甚至可能颠覆大夏国运的烂账。”
她转头看向谢霉,第一次露出了几分真诚的神色:“谢霉,这次不仅是为了钱。如果我们输了,没人会给我们理赔。你怕吗?”
谢霉沉默了片刻。
他摸了摸腰间那把断剑——那是范无忧刚刚花重金让人给他打造的真家伙,而不是道具。
“只要你记得给我买‘意外身故险’。”
范无忧笑了:“放心,受益人写我名字,保额给你拉满。”
……
夜深了。
红袖招的喧嚣散去。
二楼的窗户被推开,一条黑影无声无息地潜入。
“谁?”
范无忧反应极快,手中的算盘瞬间当作暗器砸了过去。
“叮!”
算盘被两根修长的手指夹住。
月光下,一个身穿紫金蟒袍的男人坐在窗台上,手里把玩着那个算盘,似笑非笑地看着范无忧。
他长得极美,甚至比谢霉还要妖孽几分,但那种美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贵气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目标:???(数据乱码)】
【身份:极度危险】
【资产:富可敌国】
【建议:立即滑跪,或推销巨额保单】
范无忧的系统第一次出现了乱码。
这说明,眼前这个人的段位,远超她目前的精算能力。
“范大小姐好手段。”男人从窗台上跳下来,一步步逼近,“不仅把死人说活,把黑的说成白的,还能把一个天煞孤星捧成京城顶流。本王……很是欣赏。”
本王?
范无忧心中一凛。
京城里能自称本王,还如此年轻且深不可测的,只有一个人。
大夏朝的摄政王,当今皇帝的亲叔叔——萧妄。人送外号“九千岁”,权倾朝野,喜怒无常。
“王爷深夜造访,该不会是想买保险吧?”范无忧强作镇定,职业假笑挂在脸上。
萧妄走到她面前,低下头,鼻尖几乎触碰到她的鼻尖。
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龙涎香,混合着血腥气。
“本王不买保险。”萧妄伸手,从她怀里抽出了那张刚刚到手的皇家猎场请柬,“本王是来……退保的。”
“退什么保?”
“退你这条小命的保。”萧妄将请柬在指尖转了一圈,“皇纲案的水太深,你这条小鱼游进去,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这张请柬,本王没收了。”
范无忧瞳孔猛地一缩。
这是要断她的路!
“凭什么?这是我们凭实力赚来的!”
“凭实力?”萧妄轻笑一声,目光扫向屏风后的谢霉,“就凭那个只要靠近就会让人倒霉的小子?范无忧,你以为皇家猎场是赌坊青楼吗?那里的猛兽,可不吃这一套。”
说完,他转身欲走,手里还捏着那张请柬。
“站住!”
范无忧急了。没了请柬,她怎么救爹?
情急之下,她脱口而出:“王爷!您不想知道那十万两黄金去哪了吗?我知道线索!”
萧妄脚步一顿,回头:“哦?说来听听。若是说得好,这请柬还你。若是说不好……”
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范无忧深吸一口气,大脑飞速运转。
她其实不知道确切线索,但作为精算师,她最擅长的就是——用已知数据推导未知结论,并把推测说得像真理一样。
“黄金没有丢。”范无忧盯着萧妄的眼睛,一字一顿,“黄金还在京城。因为最近半个月,京城的黑市金价……太稳定了。如果是十万两黄金流入市场,金价必跌。除非,这笔钱根本没动,或者……被人熔了,铸成了别的东西。”
萧妄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这丫头,竟然能从金价波动中看出端倪?
他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
这次的笑容里,少了几分杀意,多了几分玩味。
“有点意思。”
他随手将请柬扔回给范无忧。
“拿着吧。三天后的猎场,本王等着看你的‘表演’。不过……”
他凑到范无忧耳边,低声道:“记得给本王留个前排的位子。本王想看看,是你那只倒霉鬼厉害,还是本王的箭……更快。”
说完,他身形一闪,消失在夜色中。
只留下那只被他捏变了形的算盘,孤零零地躺在桌上。
范无忧摸了摸还在狂跳的心脏,看了一眼头顶的系统:
【与高危目标“萧妄”接触结束。】
【获得新线索:黄金重铸。】
【获得新标签:摄政王的关注(福祸相依)。】
“老板,”谢霉从屏风后探出头,“刚才那个人是谁?我感觉他比我还想杀人。”
“一个大客户。”范无忧咬牙切齿地拿起算盘,试图把它掰直,“一个如果不狠狠宰他一笔,我就不姓范的大客户!”
“准备一下,谢霉。”
“去猎场?”
“不,去铁匠铺。我要给你打造一身……防箭、防摔、防摄政王的‘龟壳’!”
【本章小剧场:关于谢霉的粉丝团】
花神祭结束后,京城成立了第一个“霉粉后援会”。
口号是:“爱他,就离他远点。”
粉丝日常活动:在城隍庙为谢霉烧香祈福,并集资给范无忧的保险行送钱,购买“哥哥别摔险”。
谢霉看着堆满屋子的香烛和跌打损伤药,陷入了沉思:“我是不是该改行卖药?”
范无忧:“准了。明天就推出联名款红花油。”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