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啸，颜书二人推开南霄馆大门，前堂一片寂静，墙壁上挂着的名家书画被冷风卷起，簌簌飘动。

自从那夜更夫在门口看见守门小厮的尸体后，南霄馆这‘阴阳馆’基本已经没人踏足，往日木台上吹奏的乐师也未曾登台，戏台空空，冷落凋零。

二人直奔观山娘子的住处，观山娘子住在前院的西南角，转角有回廊相连，穿过回廊，就是观山娘子的屋中。

此时屋内传来铮铮琴音，颜书脚步停驻，屈指敲了敲门。

琴音一顿，而后，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卫大人，曲姑娘？”

观山娘子换了一身碧色的衣裙，外罩了件云芽色薄披。

“观山娘子，不请我们二人进去坐坐么？”颜书挑眉，虚笑道。

“哦......两位，请。”观山娘子心思百转却不动声色。

颜书二人环顾一圈，坐在了板足如意条几边，观山娘子拿那白玉瓷杯倒茶的间隙，颜书看向兰草后挂着的画，视线停留。

那画上的女子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年纪，斜靠在一太湖石边，握着一册竹简，太湖石后的芭蕉探出宽叶，称得画上的女子娴静宁和，芭蕉尽展相思结。

颜书只所以留意到这画，只因观山娘子今日所穿的衣裳，与那画上的女子别无二致。

卷轴的左下角有小行书的落款，颜书自动掠过那些文字。

“两位，这嫩牙尖已经沏好了，尝尝？”

颜书收回打量画轴的视线，客气的接过观山娘子递来的杯盏，“我看今日南霄馆除了关一水，并无外客，这偌大的南霄馆，开销甚巨，观山娘子难道就不担忧么？”

观山娘子神色平静：“我这年纪能办下南霄馆，早已看开了，谣言止于智者，几位大人和碧城卫定然会还南霄馆一个真相不是么？如今案情初期，百姓间人云亦云也是正常的事。”

卫禺品了一口茶，搁下茶盏，“观山娘子直言不讳，活得通透。”旋即，他话锋一转，

“既如此，本官倒是想问问观山娘子，那见血封喉的毒药，观山娘子为何要拿？又是想要用在谁人身上？”

“......奴家有点听不明白的卫大人的意思。”观山娘子平静的脸上出现了细微的崩裂。

颜书轻笑一声，“风云药铺，观山娘子可记得？”

观山娘子抬眼，目光温和平淡：“曲姑娘，我听不懂。”

“你若是听不懂，那不如现在就与我去一趟风云药铺，当面找那掌柜问问清楚？”

“......”

“呵......”观山娘子轻轻讽笑出声，“看来，曲姑娘来历不小，连那风雨药铺十多年的规矩都能打破，是，我确实无可辩驳。

可那又如何？我不过是拿了个毒药而已，这百姓家中拿来药耗子的毒药也不少，并没有什么稀奇的罢。”

“你有寻常的毒药我们确实不会怀疑你，可那毒药难得，你难道不知道印衙内就是服用此毒暴毙的么？

还有，今日街上关一水险些死于马下，那发狂的马也是被人熏了见血封喉的毒烟。据应玉笠所述，那发狂的马儿是你一直在帮她照料。”

颜书澈明的双眸紧盯观山娘子，“这一桩桩、一件件、线索可都指向你，观山娘子。”

观山娘子瞳孔微缩，她开口道：“对于见血封喉的毒药，我不否认，我确实花了十金买了那毒药，可曲姑娘所说的印衙内、关一水？这又是从何而来？”

她无奈的摇摇头：“方才你也说了，因为穿林、印衙内的死，还有关举人被害......南霄馆的名声一落千丈，门庭冷清，我只是个商人，无利不起早，我做这些为了什么？难道只是为了将南霄馆的名声搞臭么？”

“......”颜书被问的一愣，确实，这也是颜书想不通的地方。

明明这些线索指向都是观山娘子，可偏偏，观山娘子没有这动机。

屋内陷入寂静。

卫禺温沉的声音打破宁静：“观山娘子方才道，那毒药你不曾用过？”

“是。”她点点头。

“那不如将你的毒药拿出来，若是克重一克不少，自然洗脱了你的嫌疑。”

“我......那毒药被我扔进水里，找不到了。”观山娘子垂眼。

“呵。”颜书靠向身后，双手环抱，“观山娘子一面拿不出证据，一面又否定自己的下毒，要我们如何相信你？”

卫禺黑眸看向观山娘子，没打断颜书的话，显然也对观山娘子有些怀疑。

“本官倒是还有一事不明，白鹤眠，当真死了么？”

温和的话，却让对面坐着的观山娘子指尖一颤。

卫禺继续道：“听说白鹤眠是观山娘子亲自操持下葬的，那观山娘子当初让人钉棺盖的时候，当真看到白鹤眠死了？”

“卫大人这是什么糊涂话......”

对面的颜书忽而看了眼观山娘子，观山娘子的气息远不如方才镇静，提起鹤眠公子时，她气息紊乱了。

难道，当真有什么瞒着他们？

“鹤眠公子可是我们南霄馆的活招牌，多少世家小姐和女子趋之若鹜，多少人每日登临南霄馆只为了看他一眼，他要是还活着，我真舍得这摇钱树没了？”

她话里说的市侩又精明。

可若是没来她住处之前，卫禺或许会相信观山娘子的话，可她的住处却与她话里的商人逐利色截然相反。

屋内陈设不求昂贵，但求雅致清幽，古琴、焚香、桌上还有幅她没完成的雪压寒梅图......

这样静巧的人，不会像她口中那般重利轻义。

问不出什么，颜书二人也不愿在观山娘子这浪费时间，只好起身离开。

在卫禺走出那雕花门之际，他轻轻扣了扣门，身侧立马多出王岚王枫二兄弟。

“观山娘子还没想明白本官问的问题，正好近来南霄馆无客，不如就在屋中仔细想想罢，什么时候想清楚了，派人知会本官即可。”

说罢，他与颜书二人一起从连廊离开，独留门口人高马大、挎着长刀的两名护卫死死守在门口。

观山娘子枯燥在木凳上，良久，才动作僵硬的起身，将两扇雕花门阖上，挡住了门口护卫看守的身影。

倏尔，她憔然跌坐在地。

.... ...

“她只是南霄馆的主人，为什么要隐瞒起白鹤眠的事？而且，我确实感觉那印衙内应该不是她所杀。”连廊路窄，颜书紧挨着卫禺并行。

远处看去，二人的衣袂交织一处。

“你觉得她为什么隐瞒白鹤眠的事？”卫禺沉声问。

“不知道......”颜书摇头。

“可注意到她屋中的画了？”

“当然。”颜书仰头看他：“我们女子，对衣着和颜色最为仔细，我留意到那画也是因为今日观山娘子穿的就是画上那身。

不过......那画上的观山娘子好似三十不到，瞧着比如今年轻些。”

“那画的落款确实是十年之前，我方才在她的案桌上看见她尚未完工的画，从画技习惯上来看，那画不像观山娘子所画，只可惜只有一时间的落款，不知是何人所赠。”

颜书点点头，皱眉道：“观山娘子不开口，那我们该从什么地方入手调查白鹤眠之事？”

“当初白鹤眠的尸身仵作故意验尸作假，接下来，就看叶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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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阴阳馆 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