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书接过叶孟递来的火把,走向碧云街,“咱们就这样去郡主府要人?”
“要是直接去要人,我就不会向卫禺要身手好的护卫了。”他搓搓手,裹紧披风。“要我说还是你们这些会武功的人耐寒,瞧我和卫禺,里三层外三层裹衣服。”
叶孟艳羡的看了眼身侧的颜书,她就穿着身月白束袖的长裙,是夏秋交际的打扮,可面色红润,拿着个火把走路姿态挺拔舒展,好像这冷风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
说起卫禺,颜书瞥了眼叶孟,“卫禺岂止是冬天穿的多......对了,你直到卫禺的毒到底是什么毒么?”
叶孟大咧咧的笑容一顿,“......听望追说,你已经知道卫禺的身世了?”
“嗯。”
“我自小是皇子伴读,也在宫中认识了卫禺,他自小被锁在一阁楼里喝些苦的汤药,身体却一日比一日差,那毒......不好说,或许运气好些能解,运气不好,也就几年光景。”
颜书眼睫一颤,“不会出现你说的第二种情况,曲江药谷医毒无双,定然能治好他,而且,他才二十多岁,怎么可能有生命危险。”
两人说起卫禺后,各自安静了下来,沉默着走向碧云街。
天气冷了下来,碧云街摆起了些热食小摊,热腾腾的烟气熏人暖,行至一黑咕隆咚的小巷口,叶孟拉住她,“火把。”
颜书会意,将火把熄灭,小巷瞬间恢复了黑暗。
“听养马的小厮说,月明郡主这几日常去府上荒废的西北角地窟,咱们不能硬闯,只能智取,先潜进去看看那陈仵作是不是真的在月明郡主府中。”
“要这么麻烦么?”颜书看向身侧的高墙,“你们都和月明郡主一样来自瑾都,为什么不直接问她?”
“嘘——”叶孟忽然一脸警惕,他凑近颜书悄声道:“卫禺已经告诉了你他的身世,那你应该知道他母亲昌平公主和皇后夏合安一家的渊源。
这月明郡主可是皇后的表侄女,当年因昌平公主以身殉国,皇后一脉包括月明郡主都被遣离瑾都,她不妨碍我们查案都算不错了。”
这么说,这月明郡主还是卫禺的半个仇人?
——“诶,姑姑让人来通知了,明儿郡主要亲自来看那东西......”
墙对面的说话声突然远远传来,颜书耳力好,对叶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院墙内的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郡主前日不是才来过吗?明儿又来?”
一男子哈了一口气,语气憋闷:“.......咱们审不出什么东西,她可不得再来看看,那女人都要被我们打死了,他娘的嘴还这么难撬!”
“等问出那白鹤眠的下落,老子第一个就把这臭女人的牙齿全敲了,让她这几天犟!就因为这臭婊子,咱哥俩没少挨骂......”
“... ...”
二人渐行渐远,直到消失。
“陈仵作果然在月明郡主府上!”叶孟神色一冷。
如果真如那两个护卫所说,那陈仵作可不仅在府上,还被月明郡主严刑拷打,就为了问出白鹤眠的下落?
不等叶孟看向颜书,忽的他身侧一阵冷风刮过,颜书纵身跃上了墙头,她伏在墙边,如只警惕的猫似的打量四周,确认没人才将腰间的铁鞭递给叶孟:“抓稳了!”
“好!”他双手死死抓住,颜书用力一拽,他被带着飞上了墙头!
“这院落看着是荒废了许久,就是不知道他们多久换班一次,如果陈仵作被他们伤得严重,我们必须将她带回去。”颜书双眸锐利地扫过四周,冷声道。
“那马夫说了,一刻钟换一班岗。”叶孟抱夹着药箱,避免里面的瓶瓶罐罐发出声响。
“月明郡主府上的马夫,可靠么?”
“当然,我昨儿路遇那马夫突发癫疾,帮他开了几贴药,他对我感激不尽,怎么会对我说谎?”
院落中杂草横生,枝桠疯长,颜书看向对面挂了盏红灯笼的回廊和连屋,方才声音就是从那传出来的。
“那边,走。”她手上握着长鞭,在前面带路。
寒风凄凄,灯火幽幽,在靠近回廊的下一瞬,颜书突然顿住了脚步。
叶孟显然也感觉到了异常——好浓的血腥味!铁锈的气味带着令人反胃寒颤的血气扑面而来。
颜书脸色一白,连忙往血腥味散发的地方小跑而去,尽头是一间上锁的厢房,没有烛火,颜书却听见了清晰的滴答滴答的滴水声,可却没有滴水声清脆,反而略显黏稠。
叶孟跑着跟上,见颜书脸色不大对劲地站在上锁的门前。
她眼睫一颤,拿出随身的匕首,抖着手撬锁。因为,耳边除了叶孟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粗喘,还有一气若游丝的喘息!
“啪嗒——”铜锁解开。
她猛地推开门,屋内昏暗极了,恰时,她身边一亮,叶孟点亮了随身带着的烛火,不仅照亮了光秃秃没有摆件的厢房,也照亮了那绑在木架上的女人。
他提着木箱快步过去,烛火摇曳,叶孟凑近了木架上的女子,也让颜书看清了景象。
......她倒吸一口凉气,瞬间忘了呼吸。
木夹上的女子一片血色,散乱枯憔的头发沾了汗液和鲜血打结成络,她双手被拉开吊在木架上,两只手被割了细小的伤口,鲜血滴滴的滴入地上的瓮罐中,罐中血液腥浓。
“曲颜书,快将她放下来!”叶孟急切地从木箱中翻找出止血粉。
“不对——”颜书走近后神色一滞。
她的目光停留在放着女子双脚的瓮罐上,这瓮罐被人用泥掩着她的双脚封住,膝盖以下全被封在了瓮罐之中。
“什么不对?”叶孟连忙问。
“她脚下的瓮罐里有动静。”颜书双唇紧抿,手上握紧匕首,“你先后退。”
余光里叶孟退后两步,颜书指间弹出石子,瞬间打碎了瓮罐!
“噼啪”一声,叶孟没控制住惊叫了出来——因为,他看到那瓮罐中两条小腕粗的白蛇打缠迸出瓮罐!
颜书脸色一寒,手起刀落的刺向七寸!
“......”叶孟忍着不看地上一节一节跳动、让人泛呕的蛇身,举着蜡烛看向木夹上女子膝盖以下的位置。
血肉模糊......
“畜生。”颜书面色犹如寒冰。
叶孟和颜书一起,将木架上没有人形的女子扶着靠在草垛边,“她这样血流不止根本到不了南霄馆,必须先给她的伤口简单处理,一刻钟快到了,侍卫轮岗巡查,曲颜书,你先守着。”
“好。”
叶孟先将她手腕上放血的伤口上药缠住,又看向了她的双腿,膝盖以下,没有一块好肉。
“......应该是失血昏厥,不过看这刑罚,昏了倒是好事。”叶孟边撒着止血粉边道:
“这蛇被封在瓮罐中,虽然是无毒蛇,但另外两个缸里滴的血腥气让蛇燥郁起来,只得绞缠她的双腿撕咬,这刑罚在昭狱都不轻易使用,没想到这郡主府——”
“等等。”颜书突然拉住他的手让他止声,同时瞬间将烛火吹灭。
二人放缓了呼吸,听着脚步声从西侧渐渐传来。
“也不知道那臭女人死了没,要不再给她灌口参汤吊着命......”
“今天才给她灌了一壶,还灌?咱们兄弟向郡主举荐的这法子,够折磨人的,嘿,男人都受不住一刻钟,她却熬了几天,真是个能忍的......”
“要我说,她也是活该,早点吐露实情早点一刀解脱得了,非得让兄弟们动粗......你别说,我瞧着长得也算眉清目秀,可惜了...”
“怎么,你还想下嘴?你也不嫌晦气!”
二人嘻嘻哈哈的调笑声直直冲这间屋子而来,颜书蹲藏在门后,神色警惕。
她刚刚将门锁复原,又翻窗进了屋中,另一侧叶孟双手捂嘴放缓呼吸,大气不敢出。
窗外,举着火把的两个高大黑影越走越近,钥匙叮铃的声音在漆黑的屋内无限放大,“咔哒”一声,铜锁被拧开。
“他娘的,这屋还是这么臭——呃!”颜书跃起身!铁鞭缠上二人的脖颈,二人手中的火把钥匙掉地,瞬间发不出声音。
叶孟立马踉跄上前,将二人嘴里塞了布。
“唔!”两个守卫惊恐的看向多出来的二人,突然腿窝被人狠踹一脚,二人摔在了扭动的断蛇上!
“唔、唔——”
“给我安静点,再出声我就先割了你们的舌头!”颜书低斥,神色狠厉,让被绑住的二人脊背一寒,忙不迭的点头。
“你快上药,止了血我们就走,不然等会儿还有守卫过来。”颜书转动着匕首,抵在其中一人的喉咙,那人眼珠瞪大!
“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你要是敢喊出声,我保证这匕首会先一步割断你的喉咙。”
“呃呃呃!”他点头如捣蒜。
颜书扯开他嘴里塞的破布,“这女人是谁?”
脖颈传来刺痛,男人抖着声音,“......是、是碧城的仵作。”
果然,真是陈仵作!
“这里有没有小门的出口?”
“有、有......穿过这回廊,有没上锁的小门,没人守着。”
“谁让你们抓的她,谁让你们对她动用这等恶毒的私刑?!”
“是......是......”
男人答不上来,颜书锐利的眸子似刀一样刮向男人,他的声音,是颜书在院墙外听见的那人声,号称要把陈仵作的牙撬了的人。
“曲颜书,好了好了!”叶孟背起血人,“咱们快从小门出去,这两个人回去会通风报信,不如绑了带走。”
“嗯,你带着陈仵作先走,这两个交给我。”颜书语气冷冷,寒洌的目光没离开地上的二人。
陈仵作的伤耽误不得,叶孟不敢耽搁,身前挂着药箱,后面背着人,步履匆匆的出了厢房。
“姑、姑奶奶,我们跟你走,绝对不轻举妄动!”察觉到刀锋按在脖颈上的力道越来越大,男人的下腹传来一阵腥臭。
“呵,怕了?”颜书嫌恶的扫了眼地上黄臭的液体,她唇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吐出的话似阎罗恶鬼一般:
“你们当然要跟我走,但走之前,你们得做一件事......”颜书的匕首缓缓指向地上的断蛇,红唇吐出两个字:“吞了。”
“什——”刀锋再次压向脖颈,男子的惊呼声卡在喉口!
“姑奶奶,这会...会死的!”
“放心,死不了。”颜书看向面如死灰的两个人,诱哄一般的语气轻声道:“这蛇可是死的,又无毒,你们将蛇封在人腿上时,那可是活的。”
她匕首拍了拍他们二人的脸,笑得单纯无辜:“姑奶奶的耐心很有限,要是还不吃,我可就要让你们像这蛇一样,一截一截的了。”
“......呕....”
“呕......呕”
夜色沉沉,颜书冷冷靠在门边,屋内的两人一边干呕,一边将死蛇吞吃下去,鼻涕眼泪一把一把地掉,目眦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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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书:依旧下手果决,有仇必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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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阴阳馆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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