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了?”颜书坐在廊外的围栏上,一见叶孟推门出来便跳下围栏。
“给她用了碗参汤,命是保住了,或许明日能醒。”叶孟擦了擦额角的汗。
“那我什么时候再给她上一次药?”颜书指了指她放在门外高脚花凳上的伤药,“方才我给她清理伤口,发现她的手腕好像伤到根本了?”
一个靠手艺吃饭的仵作,手却废了。
他揉了揉酸涩的眼角,“应该能接回来,只是双手没之前灵活,她要是能勤加练习,重拾仵作的行当不是难事。”
她留意到叶孟红血丝密布的双眼,“接近子时了,你先回去休息吧,陈仵作就在我隔壁,有什么动静我会起来看的。”
“你们都回去睡觉吧。”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从楼梯处传来,二人齐齐回头一看,是扁良复。
“你们二人去了趟郡主府也累了,今夜就让我守着。”
... ...
一夜好眠。
晨光破晓,南霄馆小厮和女侍都被碧城卫限制了进出,如今辰时了,南霄馆依旧安静得很,不见人出来走动。
“曲护卫。”
“曲护卫......”
王岚王枫二人守在观山娘子的院门口,远远见颜书提着一笼包子走过来。
“人醒了?”颜书将他们二人爱吃的肉包子递给他们,眼神看向一门之隔的屋内。
“醒了。”王岚边吃包子边道:“一早还抚琴奏乐呢。”
颜书神色一顿,让二人继续守着,她抬手叩门,几息后,屋内才悠悠传来观山娘子的声音:“进。”
她推门进屋,一眼就看见了跪坐在窗边的女子,她穿着身藕荷色的衣裙,端正的跪坐在矮几边泡茶洗杯,桌边摆着几碟玉团糕,看样子没动一口。
“观山娘子,这早膳不合胃口?”颜书走到她对面的软垫上坐下。
“没胃口而已。”观山娘子语气平平,“曲姑娘怎么一早便来我这,我这没什么你们想要的消息。”
颜书勾了勾唇,将袖口的一张契子拿了出来,指间慢悠悠地推到观山娘子面前,眼神紧盯着观山娘子的面庞。
“今日才知道,原来观山娘子想要卖了南霄馆?”
观山娘子眼皮一跳,“......这是什么话?”
“你先别急着否定,不如先打开看看,这可是一大早庄宅牙人和驵侩送来的,要不是驵侩将地契买卖的单子拿来南霄馆,我们都不知道观山娘子竟然有这打算。”
观山娘子将温好的白玉杯放到颜书身前,为她倒了杯茶:
“我还是那句话,我是个商人,南霄馆如今萧条得很,这阴阳馆的名声传出去了,我也难做生意,不如将这南霄馆盘出去,我还能给这些小厮下人发些月钱,让大家好聚好散。”
言罢,她抬眼看向颜书,“倒是曲姑娘,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能将案情查清,我还希望尽快查到真凶,这南霄馆卖了,我也不打算在碧城久待,这样看守着我,对案情有用吗?”
“案子查清楚之前,观山娘子怕是不能离开了。”颜书噙了一口茶,苦的,她喝不下去,搁了杯子道:“观山娘子不如仔细看看这落契的时间,这可是鹤眠公子去世的前一日。”
对面,女子的指间一顿,沸水瞬间漫出茶壶。
“难道你有预见未来的能力?知道白鹤眠会自杀身亡,生意折半;知道南霄馆会闹鬼,无人问津?”
“......”
颜书道:“观山娘子 ,你如今已经被控制在这厢房之中,辑定司早晚都会查出真相,早晚我们都会知道真相,你想瞒的,瞒不住的。”
她看了眼垂眸不语的观山娘子,视线打量起屋中,在看见兰花后空落落的墙面时,她心底了然,果然和卫禺预料的一样。
“上次来观山娘子的屋中时,还瞧见这挂了一幅观山娘子的读卷图,怎么今儿不见那画了。”
观山娘子神色一深,“看腻了,自然收起来了。”
“笃笃——曲护卫,陈仵作醒了。”门外传来王岚的声响。
“知道了。”
“等等——”她叫住起身的颜书,双唇紧抿,“刚刚那个护卫说,陈仵作在南霄馆?”
“正是微尺巷的陈仵作,”颜书补充道:“哦,对了,好像陈仵作还为鹤眠公子验尸了?”
“她......”
“不过,观山娘子不用紧张,陈仵作被月明郡主的人抓去了,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现在还什么都没说呢。”
颜书起身抚了抚衣摆,余光始终留意观山娘子的神色,“观山娘子,我家大人说了,门口的护卫撤了,只要你别出南霄馆,随你。”
看着逐渐走远的倩影,观山娘子神色怔怔,嘴唇细微的颤动。
颜书回到女院的时候,只见崔策问和卫禺几人已在门口候着了。他们对面的屋中药香浓郁,还伴着女娃娃啜泣的声音。
她看了眼崔策问,走到卫禺身侧,“刚醒的?”
“嗯,告诉她了?”卫禺眉眼带笑,好似被她这紧挨着他站立的动作抚顺心了。
“我刚刚去了她的寝屋,那画果真被她收起来了,我便将陈仵作的事告诉了她,你确定真如你所想?”
颜书始终有些不相信,卫禺的猜测实在太大胆了!
“顺利的话,我们很快就能知道白鹤眠真死还是假死的谜团。”
说话间,叶孟背着药箱出来,“今早曲颜书给她上了一次药,确实是好多了,只是现在还太过虚弱,若是要问话,尽量一刻钟之内。”
卫禺点点头,跨步进了屋中,颜书和崔策问跟在其后,床榻上的女子一见来人,连忙掀了寝被想下床行礼。
“不必多礼,我们只是问两句话而已。”卫禺抬手拦住她。
他语气带着一贯的温和,让陈仵作松懈了不少。“多谢几位的救命之恩。”陈仵作抿着枯憔的唇,眼眶里包着泪,她看向颜书:“多谢曲姑娘将我从月明郡主的府上救出来。”
“路见不平,自然要拔刀相助。”颜书笑着坐在榻边的空凳上,摸了摸陈珠儿毛茸茸的脑袋。
陈珠儿看着陈仵作,不声不响的滚着泪水。
“我们本不该打搅你的休息,实在是事关紧要,我们想向你了解一下,为何月明郡主要将你抓回去严刑拷打,可是与白鹤眠有关?”
“......”陈仵作脸上的神色一滞,她微微垂眼,
“是与白鹤眠有关。但是......碧城的人都知道,月明郡主格外在意白鹤眠一些,所以不相信鹤眠公子已死,故而才将我带走,想询问鹤眠公子的下落。”
“那白鹤眠,真的没有死吗?”颜书问。
“当然死了,我亲自验的尸,那时他已经没有任何气息。”陈仵作紧接着回话,语气稍显急切。
辑定司三人看着陈仵作,各有所思。
叶孟能证明陈仵作撒谎了,或许月明郡主也发现了陈仵作在验尸册上作假,所以才将她带回去审问。
可是,据他们辑定司的兄弟调查下来,陈仵作与白鹤眠根本没有任何的交集,为什么她要为鹤眠公子撒谎?哪怕月明郡主要将她的命摘了去,她也不改口。
屋外,叶孟探身进来,“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先离开,得让陈仵作好好静养。”
月明郡主那样的酷刑都问不出什么,他们在这呆着确实没有必要。
颜书最后跨出陈仵作的屋中,她将门阖上。
不等手从门上放下来,卫禺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她神色惊讶,卫禺却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颜书回了她自己的屋子。
那修长身影将门阖上,清润的声音响起:“你在屋中能用内力听到隔壁的说话声么?”
“当然。”她耳廓微红,转了转发烫的手腕。
“我让崔策问将辑定司的人使唤出去,我们便在这守株待兔。”
“等等,你说得我有点的糊涂了,守株待兔,等谁?”
“观山娘子。”卫禺将门栓起,自觉去了他上次过来坐的位置,兀自倒了杯凉茶。
“即便是如你那大胆的猜想一样,就算观山娘子要来找陈仵作,也应该夜深人静才是。”
男子的之间轻轻的扣了扣桌面,“她会反其道而行之,白日的人都出去查案了,南霄馆无人,而晚上我们一定有所防备,我猜观山娘子一定会白天过来。”
... ...
半个时辰后,颜书脑袋支在桌上,昏昏欲睡,旁边的卫禺不知道从哪拿了卷书,悠哉的翻看着,那书就斜耷在她的脑袋上。
她将脑袋上的书撇开,“咱们都等了半个时辰了,你不会算错了——”颜书的话音一顿,她立马直起身,神色警惕。
很轻的脚步声传来,走过颜书的寝屋时,稍稍顿住,察觉到屋中没有动静之后,她又往廊外走,停在了陈仵作的门前。
颜书看向卫禺,神色惊奇。
——雕花门开合的声音传来。
她轻轻起身,走到墙边支着耳朵仔细听了起来,可没等到说话声,只听见一闷声的“咚”响,似是什么重物掉在木板上一样。
“观山娘子,你这是做什么?!为何要跪,快些起来——”陈仵作虚弱的声音传来。
“是我对不起你,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央求你帮我的忙,让你如今遭了月明郡主的毒手,险些丧命......”
观山娘子的哭腔压抑。
“能帮上你们的忙,我自然是欢喜的...咳咳......你放心,我没有向任何人透露鹤眠公子的下落以及他假死的事,因为我希望你们能如愿。”
“不......我这就去找月明郡主说清楚,她不知道白鹤眠的下落是不会甘心的,今日之事还会发生,我们确实不该让你卷进来——”
陈仵作叫住她:“等等——”
雕花门骤然被推开,观山娘子脸上挂着泪痕,看着门口颜书和卫禺的身影,如遭雷劈一般的愣在原地。
颜书歪了歪脑袋,笑道:“观山娘子,不如去我屋中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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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阴阳馆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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