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重明之声

栾笛勉强稳住身形，伏在榻上轻喘了片刻。

她是三界之中唯一具有回溯时光之力的女神，数十万年的光阴流转，于她而言，也不过弹指之间。

如今，她虽然只剩下一成法力，可绝不至于连区区十五年的时光也把控不了。

不对，栾笛的心中突然有灵犀闪过，刚刚那道阻她施法的外力，究竟是从何而来？

栾笛猛地回过头来，冷厉地看向舒望亭，“你到底是什么人？”

舒望亭被她的眼神吓住了，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我……我告诉过姑娘……我姓舒……名望亭……”

栾笛一把擒住舒望亭的手腕，厚重粗粝的腕纹之下，男人的脉搏正沉稳有力地跳动着，这是一个年轻康健的人，**凡胎，毫无破绽。

栾笛微微侧眸，看向门外，眸光突然幽深了几分。

上神栾笛苏醒才不过一日 ，在她强悍霸道的结界之中，便混入了不得的东西。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辈，居然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暗渡陈仓，还真是……有点意思。

栾笛松开了舒望亭的手，不动声色地坐直了身子，淡淡道，“哦，是这样的，我方才思忖了一遭。回溯时光，逆天改命，牵扯太多。你所求的，不过是件小事，着实不必如此大动干戈。我与你去一趟长安，恢复崔家娘子的容貌便是。”

“啊？”舒望亭尚有些疑惑。

栾笛却不给他反应的时间，站起身来径直向外行去。

迈过寥胜于无的木门，栾笛幽幽地抬起眼眸，只见南郭曦与涂山娇正一左一右背靠在门边儿上偷听，乍一看宛如两尊门神。

二人没有料到栾笛会突然迈出门外，神色讪讪地正要解释。

栾笛却见怪不怪地举步继续向前行去，“我要去趟长安，你们要不要一起来？”

小狐狸怔了怔，立刻二话不说，满口应承，“去，当然要去。”

说着涂山娇便拿眼去瞟南郭曦，正好看见南郭曦一脸的不情不愿，于是恶狠狠地对着他亮了亮狐狸獠牙，咬牙切齿地威胁道，“说你也要去。”

“我……”南郭曦神色微怔，随即一双桃花眼微微弯起，“当然是要与娇娇儿同去的。”

***

栾笛行至楼前的空地，收敛了气泽，然后挥手撤去了结界。

她仰头看天，屈起食指放在唇边。

随即便有一阵玲珑的鸟鸣声从她唇齿的间隙之中流逸而出。

那鸟鸣声碎玉琼花般好听，紧随而来的小狐狸却大惊失色，“这是……昆山玉碎凤凰叫？笛哥儿……怎么会百鸟之王的鸣叫声？”

“凤凰叫？凤凰儿如今成百鸟之王了？还真是山无虎，猴称王，”栾笛轻嗤了一声，神色颇为不屑。却在涂山娇张口发问之前，翻书一般地变了脸，慈眉善目地笑道，“哦，小狐狸听错了，这不是凤凰，是重明鸟的叫声。”

栾笛话音未落，小狐狸脸上的疑惑瞬间又转为惊恐，半晌方才小心翼翼地问道，“笛哥儿……说的是……已经身死族灭了数万年的……重明鸟？”

栾笛的心头莫名地一颤，她抬眸看向涂山娇，“重明鸟，身死族灭了？”

她面上不动声色，但目光的压迫感极强，涂山娇分明瑟缩一下，方才压低了声音道，“笛哥儿，这……是个禁忌，数万年来，无人敢提，我只知道……重明鸟一族是因为使用了禁术，被人神魔三界合力绞杀的……”

禁术？栾笛微微蹙眉，重明鸟是她的坐骑，一向温顺慈悲，绝不会冒此不韪？

栾笛正凝神思索，却有一道声音冷不丁地从她残破的记忆海中窜出。

“这是重明鸟，警觉敏锐，一瞬千里，难得的是温顺慈悲，给女孩子做坐骑，最合适不过……”

那声音很温柔，极熟悉却也极陌生。

栾笛抬手扶住了额头，那一瞬间，她甚至感觉到记忆海的深处，暗潮汹涌，隐隐作痛。

可片刻之后，便又是寂静无波，了无生机。

栾笛的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又舒展开来，灼灼的光晕在她的指尖凝聚又消散。

一边的涂山娇感觉到她周身的杀气，连忙凑身上前，试探地唤道，“笛哥儿？”

听见涂山娇的声音，栾笛的手上一松，指尖的光晕瞬间消散犹如萤火。

她扭头看向涂山娇，眸中似有水雾凝结，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