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摩德从身侧走廊的玻璃上，看到了身后波本毫无波澜的面色，既没有喜悦也没有恼怒，就像是没有听到自己的代号被冠以另一个人的姓氏。

似乎对于他来说，乌丸波本和波本没有任何的区别，都只不过是用来被称呼的代号，如果乌丸波本能带给他更大的利益，那么他也不会介意成为乌丸波本。

贝尔摩德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虽然她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和波本合作，但是在波本和乌丸羽交往这件事上，她越来越觉得两个人并不合适。

乌丸羽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她或许比先生还要更了解乌丸羽的性格。这孩子虽然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但实际上最是心软，不然也不会在分手后，还屡次纵容波本。

她现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在三年前两个人分手后，没能狠心干脆把波本这家伙从乌丸羽的视线里彻底清除，导致了后来越来越多的麻烦。

贝尔摩德停下脚步，向左侧看去，玻璃后是间私人病房，她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到了。”

波本已经转向了那面玻璃，从她的角度只能从玻璃的反光中，看到波本模糊的脸，似乎没有什么表情。

他的脚步也并不急切，维持着相同的步距，淡定地走到更近的位置上，看着监护室里带着呼吸机昏迷的青年。

她从波本的这家伙身上，看不到任何波本对于乌丸羽的真心。

两个人的关系中，永远都是乌丸羽被对方牵着走，每次波本来主动邀约都带有目的性，这次更是在两个人的关系稍有缓和后，就发生了这种事。

她虽然现在没有任何的线索，但她和琴酒在这件事上的看法难得统一。

贝尔摩德想，就算是波本不是主谋，他也一定知道些什么，比如hane为什么会独自一人出现在郊外的天台上。

真是糟糕透了。贝尔摩德从来都不是控制不住情绪的人，但今天她几次都烦躁到极点，她抽出支细长的薄荷烟叼在嘴里，并不点燃靠着稀薄的薄荷香气，来压制那种莫名的烦躁。

波本抬起一只手撑在玻璃上，挡住反射的光线，以便能看的更加清楚，他问道：“你说谎了。”乌丸羽还在昏迷。

“没有。”贝尔摩德说道：“两个小时前，hane的心电监护突然报警，他的心率最高达到一百五，我赶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他的手动了，嘴里在喊你的名字。”

“……”波本绕过某个话题，又问：“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是好事情，这代表他颅内的积血正在逐步被吸收，意识也在恢复，醒来的时间可能会越来越长。”

“原因呢？”波本维持着微微弯着腰，向玻璃里窥探的姿势，说道：“他之前的情况都很稳定，如果是没有外界的刺激，心率不太可能会升高到那种程度……本来我以为这里的安保很可靠，结果是我太乐观了吗。”

他语气中透露出某种微妙的埋怨，贝尔摩德皱眉：“让hane住在这里，是先生的决定，注意你的身份，波本。”

“……”波本的沉默中有种强烈的不满。

“这件事还不能确定，所以我本来是不打算告诉你的。”贝尔摩德头疼地捏捏额角，她喜欢和聪明人对话，但是太聪明有的时候也不是好事：“监控里没有发现任何嫌疑人，只是窗户被人打开了。我问过工作人员，有人确实在早晨的时候打开过窗户，所以不能排除只是他们忘记关窗户了。”

“呵。”波本阴阳怪气地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些家伙也没什么活着的必要了。”

贝尔摩德这次并没有反驳他。

隔着玻璃，波本看到了乌丸羽左手腕上的黑绳，上面还有已经碎掉的半块黑水晶。

其实这块水晶的品质相当一般，和乌丸羽身上的其他饰物比起来，简直算是廉价，但却是他从不离身的东西，从波本认识他的时候，他就一直戴着这块水晶了。

他从前只当是乌丸羽喜欢，但现在在水晶已经碎掉的情况下，其实很容易在乌丸羽身上留下划痕和压疮，但是这些人竟然还是没有扔掉，就显得有些古怪了。

波本口吻随意：“还有那东西，边缘也太锋利了，那这家伙已经不是疏忽而是根本没有在好好做事吧。”

“手链吗？”贝尔摩德语气意味深长：“那也是先生的意思，那件东西的来历并不是秘密，hane没和你说过吗？”

波本：……

这句话的杀伤力巨大，波本终于安静下来。

直到两个人离开的时候，波本也没有提出进入监护室的要求，只是在监护室外的走廊站着发呆。到最后贝尔摩德甚至都开始怀疑，这家伙到底是在隔着玻璃看乌丸羽，还是单纯欣赏自己在玻璃上的倒影。

临走的时候，波本却突然了一个很古怪的问题：“先生没有考虑过把他送走吗？以组织的财力，就算是他什么都不做，也足够他挥霍一辈子了。”

先生似乎很疼爱乌丸羽，但是如果真的是疼爱，似乎没必要让乌丸羽在接手乌丸集团的同时，接手组织。

接手组织就不可避免的要和某些黑暗中的东西打交道，常年行走在黑暗中，某天被黑暗反噬，几乎是可以预料到的结果。

“没想到波本你也会有这样浅薄的想法啊。”现在两个人终于走出了无烟区，贝尔摩德咬着点燃的薄荷烟，看起来心情好了很多，她笑道：“集团和组织都是我们产业，其实是没有区别的。”

贝尔摩德不会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这话听起来似乎意有所指，波本：“……嗯？”

贝尔摩德帮他按下电梯按键：“或者说这世界上大部分的产业都没有区别，比如说我们和条子们，只不过是包装袋的区别，里面装的东西本质上都是相同的黑色。”

“哈？哈哈哈哈哈……”波本笑得弯下腰去，他的眼中却毫无笑意：“这样说来，我们还是正规公务员咯？”

“谁能说的清楚呢。”贝尔摩德看着波本走进电梯门，像是开玩笑那样慢悠悠地说道：“不过说不定是同一个上司呢？”

电梯门缓缓关闭，光洁的电梯门上倒映着波本错愕的表情。

同一个……上司？

*

安室透离开医院后，又在身后发现了两个其他帮派派来的家伙，等到他把那两个麻烦解决干净，再回到公寓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今天虽然是店员安室透的休息日，但是对于波本来说，却是相当忙碌的一天。

榎本梓刚才给他发信息说，店里的灯又坏掉了。未来几天都是雨天，如果店里的灯在这种时候坏掉，很容易影响客人的体验。

所以他明天还需要早出发半个小时，去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如果是线路问题，就要找专业人员来维修了。

身体上的疲劳还是次要的，今天他从赤井秀一和贝尔摩德那里，得到了大量的信息，他要趁着记忆力还清楚，尽快把其中能分析的线索提炼记录，这也是相当大的工作量，今晚恐怕又不能休息了。

大量的信息一直积压在手中，也会增加暴露的风险，现在琴酒的注意力并不像是前段时间那样只盯在他身上，或许是时候联系风见，把某些关键信息传递出去了。

这样看来，最近还真是忙碌呢。

有种身心俱疲的感觉呢。

安室透用钥匙打开门，上一秒还在思索工作上的事，下一秒就看到小白狗正坐在他家餐桌的正中间，皱着眉头盯着他。

见鬼，他竟然能从一只狗脸上看出皱眉沉思的表情。

对于哈罗，安室透其实并没有什么太高的要求，只要能维持体重，不要因为太胖而影响身体健康就好，毕竟哈罗只是一只小型的宠物犬。

但现在看着已经跳上餐桌的哈罗，安室透终于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他家狗好像已经被他宠到失去理智的地步了。

能跳上餐桌，也就能跳上厨房里的处理台，那上面还有菜刀剪刀之类的危险品，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哈罗会因为淘气而受伤也说不定。

安室透反手关上门，刚才那种疲惫的感觉都消失了，他的眼中只剩下了餐桌中央的小白狗，他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

乌丸羽有点生气。

他早上在睡梦中莫名其妙回到自己身体里，然后又莫名其妙的再次变成小狗从公寓的沙发上醒来，整件事的发生在他看来毫无逻辑，他并不明白这两种转化间的契机。

如果硬要说一种可能的话，就是他变回人类的时候，小狗哈罗的身体正在沉睡。

可是不管他如何尝试，强迫自己入睡后，却再也没有回到那间病房。

这样几次后，小白狗直挺挺地躺在沙发上紧闭着眼睛，但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气得他想咬人。

这时候他才想起来安室透竟然还没有回家，他知道安室透今天是休息日，所以以为对方早晨出门是去购买食物，很快就会回来。

但现在已经快要下午三点了，楼道里还是静悄悄的，某个家伙丝毫没有回来的意思。

早晨出门的时候就没有告诉他，连张纸条都没有留给他，什么解释都没有！

乌丸羽自动忽视了他现在是条狗的事实，正常的主人当然不会给宠物狗留纸条。

他在屋里转了一圈，先是在门口蹲了半个小时，安室透还没有回来。

他跳上正对着门口的餐椅，又蹲了半个小时。

最后才跳上的整个客厅最高点的餐桌，气势汹汹地盯着门口，打算等到对方回来的第一时间就质问他，为什么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

墙上的时钟又走了两圈，楼道里才终于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小狗的听力足以听出每个人脚步声中的细微差异，加上乌丸羽比普通狗狗更明白不同情绪的含义，他甚至能在安室透进门前，脚步的变化声中，察觉到对方不同的心情。

今天的脚步声有些缓慢，脚掌在地面上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还伴随着金属碰击声。

安室透在思考的时候，就喜欢在手指间转东西，比如说钥匙环之类的小物件。

也就是说他在边走路边想事情，这代表他白天的事情并不顺利，以至于在脱离事件后，他还需要去思考这件事背后所牵连的势力和信息。

哼，所以说休息日就不应该工作。

门在乌丸羽的面前打开，安室透的表情果然有些放空，看起来还沉浸在思绪中，乌丸羽刚准备叫，就看到安室透把视线转向他，表情震惊。

乌丸羽：嗯？怎么了？

从来只有乌丸少爷嫌弃其他人家餐桌油腻，而没有人敢嫌弃他的份，所以在这个瞬间，他根本意识不到安室透的震惊，来源于自己跳上餐桌这件事。

或者说在小狗的意识里，这个家里本来就不应该有哪里是他不能去的。

本来就只是一张破桌子，他给安室透的钱，足够买一间家具厂，想要多少桌子就有多少桌子。

所以直到他被揪着后颈皮按在腿上的时候，小白狗都没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

然后。

两个巴掌落在了小白狗的屁股上。

小狗：？？？

小狗：！！！

“汪汪汪汪汪！！！！”

安室透我杀了你！！！！！

少爷：本少爷天下第一干净，上个桌怎么了？

Zero：狗上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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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变成狗狗的第十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