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庭。
弦音袅袅,余韵缭绕不息,连续数日昼夜,仙乐飘飘不绝于耳。
众仙欢聚,共襄盛典,然在这份欢腾之中仍隐约可见庄重之色,共同庆贺太子登基大典,兼各自仕途晋升。
突然有红光大盛,所有人不由得都往西北角看去。
自沈元昔历劫以来,他的住所便无人敢擅闯。
有人意识到大事不妙,紧急拉着同僚去那里一探究竟。
等他们都到场时,皆神色凝重地望着被雾气笼罩着红光最盛的地方。
重伤中的星君们越战越勇,只可惜在那人还未出手前,便接连败下阵来。
若是他们八人联手都无法对抗,那后果将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说不定会危害三界秩序,打乱维持许久的平衡。
一个站在稍远位置的小仙官忍不住问道,“话说你们就不怕这些人顶不住?”
“怕?你在说笑吗?这八大星君可是上过古战场的,无论大小战役俱是大捷而归。你且看着吧,对于他们来说不过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了。”
与此话同时出来的,还有雾中若隐若现的人影。
通过体态来看,不过是个少年人。
“不好,我怎么觉得这些白雾好像钻出了星君们布好的法阵!”小仙官惊慌失措,连连后退,抓着身边的同僚就要跑。
说时迟那时快,雷声沉闷,几声轰隆,紫红色的闪电从云层中脱颖而出。
正正劈中了殿中央,欲逃跑的仙官转头却发现雷电所劈之处,竟空无一人。
“怎么回事!”
神仙与神之间,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而是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
“呵呵,原来诸位认为如此小阵便能诛灭我于天地之间?”
清冽的嗓音在白雾中响起,似乎将所有神仙都看做渺小的蝼蚁,尽在鼓掌之内。
声音来自于四面八方,雾中灰色的身影若隐若现,神仙们未能捕捉其踪影。
随着八个星君一个接着一个被浓雾拢住,法阵的颓废架势快得来不及让人作出任何反应。
尽管司命及其他几位仙君匆忙来到现场,也已然无法扭转局面,不过是堪堪抵抗浓雾中令人窒息的威压。
白雾弥散的飞快,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笼罩了半个上天庭。
就在神仙们自顾不暇的时候,那道灰色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众人眼前,在脚尖落地的那一刹那,浓厚的白雾悄然散去。
当在场的神仙们看到那样的一张脸时,尚能从紧张中缓解的身体瞬间冻在了原地。
“许久不见,天庭上的人真是越来越少了。”
年纪稍微大的老神仙们无比惊恐地看着面前的人。
“大家小心,此物并非善类。”
“他是,栾云央!”
“怎会是他,他怎么又出来了。”
“莫非是古神历劫,令他有了可乘之机。”
“以他的实力,现在上天庭几乎没人是他的对手。况且他心智尚不成熟,难免引起祸乱。这该如何是好?”
栾云央鼓掌,“话虽如此,但说的也太直白了点。”
他的面孔和下凡历劫的古神的面孔竟然如出一辙。
如果不是栾云央笑得天真,暴露了他不是那位,要不然他们真的以为那位古神在勃然大怒之下杀了他们。
开始还在庆幸的小仙官缩了缩脖子,想这栾云央真是无法无天,自己才刚考上仙官就遇到这种麻烦事,闭上眼睛祈祷他不要拿自己试手。
“嗤,听好了,本座不是什么杂七杂八的心魔,本座叫栾云央。”
他们原本舒的那口气,又重新提了起来。
坏了,每次在古神不在的时候,他都要这么介绍一遍自己,然后到处抹黑沈元昔,说是什么扮猪吃虎。
别人游戏人间,他游戏天庭。
不知道这次又要耍什么把戏。
在上天庭呆的时间比较久的老神仙们,都会做好他们的本分,偶尔配合一下玩,当做打发时间。
“不入流的小手段对本座没用,不必在此处浪费力气。”
胆小的神仙们,不由自主地让出一条路。
这还是栾云央第一次以自己的身份去逛一逛上天庭。
栾云央就这样在前面威风凛凛地逛着,其他的神仙在后面小心翼翼地跟着。
从那位古神下凡历劫开始,栾云央就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本来他以为是圈套,没想到居然真的历劫去了,给自己钻空子的机会。
栾云央摸了摸下巴,捉弄沈元昔绝世难逢的好机会他可不会错过。
有记忆有实力的古神他打不过,变成了凡人的沈元昔岂不是任他拿捏。
神仙们则在后面窃窃私语,有人预言要完蛋了,一半神仙在恐慌,另一半在想怎么把古神从凡间捞回来。
栾云央突然出现,并拍了拍讨论最认真的两个小神仙。
两个小神仙瞬间被吓的脸色青白。
“怕我作甚?难不成你们真希望我从这里跳下去?”栾云央哼声,拍拍他们的肩膀。
受惊的小神仙们连忙摆手,“岂敢岂敢。”
栾云央看着诛仙台,燃起了兴致。
他一个转身,身后人都如临大敌。
“在场的诸位还没有人跳过诛仙台吧,今日不妨我带你们试上一试?”
众人东看看细看看,一致装傻充愣。
栾云央起了心思,又怎么会轻易放弃。
二话不说当众仙面假跳诛仙台,可当他们凑近诛仙台去看的时候。
栾云央从诛仙台里探了个头,以不及掩耳之势拽了一个老仙和两个小仙直接一同跳了下去。
同时口出狂言:等本座归来时,就是尔等俯首称臣之际。
就在去凡间的路上,他们被牛头马面勾住了,带去了奈何桥喝孟婆汤。
栾云央是地府常客了,下了冥界甚至比在上天庭还要自在。
仙官们则各发神通,平时压箱底的本事,全都拿了出来。
那一天,所有跳与不跳的仙官们皆印象深刻,跳的丢了脸面,没跳的在天上承受新天帝的诘问。
刚步入凡间的栾云央,还不适应刚附身的尸体,就被人推到了地上。
一时没控制住情绪,黑眸冷光乍现,如同利刃射向对方。
一样乞丐装扮的人欺负习惯了栾云央附身的老乞丐,被这一眼看的腿软的差点站不住。
自认为以后没法压榨他,于是一脚踩在了栾云央的肚子上。
没好气的说道:“小叫花子你不会还在做梦吧,那些达官贵人可不是咱能攀的上的。进去不易,活着更难,被看上了可不是件什么好事。”老乞丐挖了挖鼻孔,黝黑的手指在破烂的衣服上蹭了蹭。
又见到栾云央凶狠的目光,非但没有发怵,再次想要把脚挪到脸上,继续欺负人时,狂傲自大到忽略掉了栾云央的小动作。
“你懂什么,我肯定会等到他的,今天他必现身。”
我就是为他下凡的,若是沈元昔不出现,我也自有办法让他现身。
敢欺负他的人,现在还没出生呢!
除了沈元昔这个本体。
一阵喧哗。
来了。
前面那人慢悠悠地走,后面的小孩穿梭人群一路小跑,直到能够紧紧抓着衣角不放。
偶尔上下打量沈元昔,热烈的眼神让沈元昔很难去无视他。
沈元昔看了眼松开后拽得皱皱巴巴的衣角,终于舍得给栾云央一个眼神。
“小家伙,你跟着我作甚?”
栾云央撇嘴,“想跟就跟了,你缺徒弟吗,本,我给你一个机会。”
沈元昔不置可否,对他招手,俯身摸了摸潦草的头顶:“我此生不收徒,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在上天庭不光是女仙,上天庭的男女老少都很难不对沈元昔称赞。
单凭是他的容貌和气度,也让人舍不得生气,生怕亵渎了神明。
栾云央看着这张脸,忽然莫名觉得有些委屈,眼含泪花仰头,用脏兮兮的小手拍开沈元昔衣袖。
“我没有家了,他们都不喜欢我,所以把我赶出来了。”
沈元昔氤氲不明,手顿了顿,“所以你便做了乞丐,一路乞讨到了这里?”
“你怎么知道?”
“南禾境四季如春,无人穿着如此厚实。”
栾云央想对策,新的点子涌上心头,谁知道沈元昔松口了。
“也罢,相遇即是有缘,与其困扰一生,你若是情愿,称我一声兄长就是了。”
“那兄长为我取一个新名字吧,全当是可怜我。”
栾云央故意在沈元昔身后擦了几个小黑手印,然后露出了一个无辜的笑容。
“昭回云汉,凤拟含章。你便叫昭昭如何?”
“好啊。”
在他们走后,老乞丐七窍流血躺在地上,看到最后的场景就是一个脏兮兮小孩露着几颗牙齿冲着他笑。
沈元昔把栾云央捡回来后简直宠过了头,今天去烹仙鹤惹得其他门派鸡飞狗跳,明日就去毁了魔族的据点,美名其曰抓坏人。
尽管顶着沈元昔凡间的身份招摇撞骗,但伪装实在差劲。
这也导致栾云央不是在被追杀的路上,就是反追杀的路上。
沈元昔被他表面装的粘人骗惯了,非得是缠的人心软,无法责备他。
就这样娇生惯养下,栾云央似乎被养得没什么心眼,招摇跋扈,走上江湖总被人骗,有次差点被扒皮抽筋。
沈元昔在栾云央即将拔刀的前一刻,到了现场,栾云央无奈,瘪着嘴跟在沈元昔后面回来了。
回来之后便一直闷在房里,不肯出去。
“我真没有看仙子沐浴,谣言可畏啊昭昭。”
沈元昔单单是坐下,一举一动也颇有气场,让人不敢进犯。
“也不知道某人被骗的一麻袋法宝是怎么回来的,可惜了,送给谁好呢?”
话音方落,房门重重推开,也不见那人如何动作,身形便已经换到了沈元昔眼前。沈元昔依旧坐在那里,连发丝都未动半分。
只待栾云央的匕首到了眼前,方从手指间捻出一枚小小的桃花瓣,撞在了锋利的匕首上。
挡得了栾云央的攻势,却挡不了他的傲骨。
栾云央见沈元昔故意让着自己,伸手夺了沈元昔手里的茶壶,自顾自地倒了一杯。
“我也要一杯。”
“嘶,怎么会是酒?”
栾云央辣得舌头有点发麻,抬眸却看见沈元昔眼底掩藏不住的笑意,想要作对的劲儿瞬间就上来了。
换作其他神仙在此,就已经看出来了沈元昔在设圈套,偏偏栾云央还是太嫩了些。
他半带威胁地说道:“沈元昔,你敢把我的东西送人,我就一把火烧了你的炼丹炉。”
“昭昭好大的脾气,吓煞我了。”沈元昔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胸膛。
一边循循善诱地问是谁把人搞成这个样子的,还有洗澡的谣言是从哪来的。
栾云央没心眼,话全套出来了。
“哦?这么说来,传出这话的大抵就是山里的人咯。”
沈元昔去找人算账,栾云央看着沈元昔离开的背影,微微勾起嘴角。
栾云央甫一起身,草丛里立马有只瘦削的白狐狸跳出来说他坏。
“沈昭,人家不过说了你几句,你至于记仇吗?”
栾云央不以为然,将茶壶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今日只是一个提醒,如果他仍然不收敛,下次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毕竟沈元昔也不是万能的,能挡得住我一次,难道能管得了我一辈子?”
白狐狸见栾云央起身,心里有些发毛。
“你干嘛去?”
“看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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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在劫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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