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数万精骑整齐地排列在校场之上，他们的战马在军旗下显得尤为威武，不时地踢蹬扫尾，扫过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这阵势仿佛一股不可阻挡的力量，即将破空而出，直取匈奴。

骁骑校尉萧峣顶盔掼甲，罩袍束带，披风佩剑，犹如一位战神降临。他英气勃勃，步伐坚定有力，紧跟在柳枫等将领的身后。他的脸上写满了青春的朝气和渴望建功立业的激情，双眼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充满了对即将到来的战争的信心。

北逐匈奴，边关望月，这是萧峣长久以来的梦想。如今，这个梦想即将成真，他感到无比的激动和兴奋。他知道，这场战争将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挑战，也是他实现梦想的舞台。他期待着在这场战争中展现自己的才华和勇气，为国家和民族立下赫赫战功。

随着柳枫的一声令下，数万精骑开始缓缓移动，向着北方的草原进发。马蹄声震耳欲聋，军旗在风中飘扬，整个队伍展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雄壮和气势。

离开长安后，大军一路沿黄河北上，途中穿越山川，历经风霜。当大部队抵达上郡时，柳枫决定在这里进行短暂休整，以恢复体力和补充粮草。

大军驻扎在上郡城外十里处，因为萧峣所率轻骑营并不属于六大将军的任何一部，为互不干扰，所以独自驻扎在上郡城外三十里处。

正是在这个临时的休整期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营中几名匈奴降兵因为不熟悉当地的环境，不慎被林中的毒蛇咬伤。伤口红肿发黑，疼痛难忍，士兵们痛苦地呻吟着，情况十分紧急。

轻骑营中并未配备专职军医，萧峣当机立断，当即下令派人前往主力军扎营地请军医前来。

同时，他也亲自前往营中看望中毒的兵士。

萧峣的轻骑营中多为匈奴降兵，他们常年在草原游牧，虽然有着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但对于毒蛇咬伤的处理却显得束手无策。当萧峣进帐时，他看到几名士兵被咬伤的部位已经被利刃划开，放血清毒，但是受伤的部位已经呈现青紫色，显然是余毒正在体内蔓延。

战马很快带回一位年轻军医，他看起来年纪才过弱冠，但眼神中却透着一股沉稳和自信。他向萧峣行礼道：“太医院医士兰翎，见过萧校尉。”

萧峣看着兰翎的脸，有一瞬间的恍惚。那清俊的容貌和从容的气质让他有一瞬间的幌神，内心深处最遥不可及的地方有什么东西被拨动了一下。然而，眼前的紧急情况很快便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他抬手示意兰翎不必多礼，并急切地说道：“兰医士不必拘礼，请快些查看士兵们中毒的情况。”

兰翎点点头，俯身退下，开始仔细检查每个士兵的伤口，并详细询问毒蛇的形态特征。

匈奴降兵并不完全会说中原官话，情急之下甚至完全使用匈奴语言，萧峣不能完全听懂匈奴语言。然而，兰翎却似乎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障碍，他流利地用匈奴话与匈奴士兵交流，询问他们被咬伤时的具体情况。

萧峣并没有想太多，认为兰翎大抵是为了方便与军营的匈奴降兵沟通病情，所以学会了匈奴语言。

经过一番详细的询问和观察，兰翎很快判断出咬伤士兵们的是当地有名的毒蛇——“野鸡颈”。

他向萧峣解释道：“禀萧校尉，咬伤士兵们的是本地一种脖颈处有红色鳞片的毒蛇，名为“野鸡颈”。这种蛇毒性虽然不大，不会危及生命，但也需要及时治疗。只是刚刚来得匆忙，有几味草药没有带来，我即刻回营去取。”

萧峣略一沉思，“不了，我派骑兵去取。请兰医士把需要的药材写下来。”

兰翎点点头，迅速写下所需的药材清单。很快，骑兵带着药材回到营地。

看着兰翎熟练地捣碎草药，动作娴熟而又利落，萧峣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在这片刻的宁静中，他终于有机会仔细回想心底深处被拨动的那一丝意识。

这年轻军医的面孔似乎勾起了他尘封已久的记忆。难道之前真的见过这位太医院的兰翎医士吗？他努力在脑海中搜寻，太医院的字眼让他的思绪飘回了几年前。

那时候，他参加秋狝围猎时被狻猊所伤，是太医院的御医边阙为他诊治。但边御医已年过六十，与眼前的兰翎年龄相差甚远 。那么，他们到底在哪里有过交集呢？

萧峣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张面若冠玉的脸庞。那容貌清俊，眼神坚毅的人，曾经在他心中留下过深刻的印象。一度以为只是梦中见过的人，如今却真实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电光火石间，萧峣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那个面若冠玉的人，难道就是眼前的兰翎？这个惊人的发现让他心头一震，所有的疑惑和不解似乎都在这一刻找到了答案。

萧峣有一瞬间的恍惚，眼前的兰翎与他之前的模糊记忆渐渐重叠，仿佛有种跨越时空的熟悉感涌上心头。直到兰翎转身对他说道：“萧校尉，士兵们暂无大碍，但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然而此刻的萧峣，却仿佛被某种情绪牵引，脑中嗡嗡作响，兰翎的声音虽然清晰，却像是隔着一层迷雾，他根本听不见其中的内容。

“校尉，校尉......”兰翎见萧峣没有反应，连声呼唤，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萧峣这才回过神来，微微颔首，“多谢兰医士，辛苦了。”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和颤动。

“不客气，这是我的职责所在。”兰翎回答得得体而恭敬。

萧峣定了定神，对兰翎说：“兰医士，请随我来，我有些事情想与你单独谈谈。”

两人走出营帐，萧峣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试图平复自己内心的波动。他知道，自己需要弄清楚这个年轻医士与自己之间到底有何渊源。

面对神情坦然淡定的兰翎，萧峣突然产生了一种近乡情怯的微妙情绪。自从见到兰翎，他没有表露出任何和他之前见过面的样子，这让萧峣更加疑惑和不安，他心中既渴望探寻真相，解开这个谜团，又对揭开真相后的事情无法预料。

这片刻的犹豫让场面陷入了沉默。

营地外的草滩上，两个年轻挺拔的身影静静地站立着，仿佛与周围的景色融为一体。萧峣没有开口，他的目光在兰翎的脸上徘徊，试图从中寻找一丝线索，但兰翎的表情依旧淡定，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兰翎没有催促萧峣，他静静地注视着天空飞过的一群小鸟，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他的眼神深邃而明亮，仿佛能看穿人的内心。这种沉默和淡定让萧峣更加难以抉择，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继续探寻这个真相。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于是，萧峣终于鼓起勇气，打破了沉默：“兰医士，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但语气却很坚定。

兰翎好像早就知道萧峣要问的问题，他并未直接回答，只是微微勾了勾嘴角，神色淡定地转身面向萧峣，问道：“萧校尉指的见过，是......？”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和考量。

萧峣看着兰翎的反应，心底闪过一丝失望。既然兰翎选择这样回答，那么有两种情况：要么他并不是萧峣病中在床前照顾的那个人，要么他就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但出于某种原因，他不愿意承认或不愿意提及。

萧峣深知继续追问可能也不会得到想要的答案，于是他选择了放下这个话题，不让它继续困扰自己。他莞尔一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这样啊，那估计是我认错人了，还请兰医士见谅。”

兰翎不着痕迹地呼了一口气，对于萧峣不打算继续探究的处理方式颇有些诧异。他没想到萧峣会这么容易就放弃了探寻真相，心中不免升起一丝不解和失落。

“萧校尉切勿介怀，”兰翎轻轻躬身施礼，试图让气氛缓和下来，“若无其他吩咐的话，下官告退。”

然而，正当兰翎准备转身离开时，萧峣突然开口：“兰医士请留步。”

兰翎微微一怔，转身看向萧峣，眼神中带着询问和不解。

萧峣郑重其事地躬身施礼，脸上露出恳切的神情，他说道：“萧峣有一事相请！”

兰翎见萧峣态度如此慎重，立刻回礼并答道：“校尉请勿多礼，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萧峣坦然地说道：“轻骑营中并无军医，我担心中毒的士兵们伤情有所反复，想请兰医士在营中多留几日，待他们脱离危险再离开。我知道这可能耽误你原本的职责，但还请你能考虑，不知你是否愿意？”

兰翎听到这个请求，微微皱眉，沉思了片刻。

他原本是代替师父边阙随军出征，主要职责是确保大将军柳枫的身体状况。然而，这几天军队在上郡城外休整，大将军身体暂无大碍。他深知中毒士兵的病情不容忽视，在仔细权衡后，他回答道：“我需回主力军营请示大将军。”

萧峣听后，连忙点头表示理解，“这是自然，劳烦兰医士了，我这就派人送你回营。”

翌日，萧峣派人去主力军打听关于兰翎的事情，以解开他心中的疑惑。

经过调查，他得知了兰翎和边阙师徒关系，这让他确信了在床前照顾自己的那个人正是兰翎。然而，他无法理解兰翎为何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尽管心中充满了疑惑，但萧峣并没有再在这件事情过多纠结。他知道，大军即将继续开拔，前方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等待着他去谋划和处理。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他必须保持冷静和理智，不能因为私事而耽误了整个军队的行动。

接下来的几天里，萧峣全心投入到军事谋划和准备工作中。

几日后，大军继续往北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