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耳边呼啸着,却听不明晰。
回到了原先马车过路的桥上,车外人声鼎沸,商贩吆喝得起劲:
“我家的新品陈酿,喝过的都说好!”
她想起方才风荷和方初平的死状,心底不明地泛起一阵啮痛,如同被万千蚂蚁一齐啃噬。
心忽然变得空落落的。
那是她第一次亲眼见证杀人,和杀人手法的狠绝。
那个青影,如同一把青刃,将她的心戳得千疮百孔。
徐诫不知何时醒了,一睁眼便是魏邈云惨白的脸色,疑惑道:“你怎么了?”
她摇摇头。
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进了徐朔的府,她虽然不太想看到徐朔,但还是忍着不适做好了该做的礼节。徐朔似乎也知道她对他忽然冷淡下来,就连平常言语上的机锋都不屑给他了,心中有些异样。
魏邈云这回决定不妄自行动,还是先和风荷先把府里的路线先摸透,她现在这个身体武力值尚可,勉强能跟得上风荷的行动。
她忽然想起沈容辞,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是否如愿随父亲或是兄长暂守边疆了,或是什么时候可以再次相见。
魏邈云没有借口出席,所以这次也就顺其自然地随着两人走入了后花园。
方才忙着赶路,她没来得及细看,虽说此时也没有多少心思看,但还是被徐朔的精心准备给惊到了。
二川引由府外,在府中花园中心处融为一体。中设亭台,檐牙高啄,旁边的花团或是曲折抚亭,或是攀附其上,或是暂靠若离,早春的迎春,未了的梅花,山茶、玉兰……一并赏了。
徐诫眼中欣赏不留余地。
她看着徐诫忽然笑了。
现在她可是觉得在装模作样这点上,徐朔不知比徐诫高了多少量级。而徐诫虽然心思不能说不深沉,但有一点她还是觉得此人还是有一点可取之处的。
不管是当年在校场上对沈容辞能力的肯定,还是如今对徐朔料理的用心作出的真实的反应,反而是让他多了几分坦率的可爱。
徐朔静静看着魏邈云不知为何对着徐诫露出的微笑,心中忽然有些不大爽快。
他当然知道那晚是她,当她斩钉截铁、铿锵有力说出“在下愿以一人换一人,赎回风荷姑娘”时,手中的茶杯停滞。
宫珏瞅着他,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他也觉得有趣。
他这个反应,他自己都觉得有趣。
唔……那就让事情变得更好玩一点吧。
所以他拿下停滞得久了,茶叶沉底的茶杯,对宫珏道:“按她的意愿来吧。”
……
魏邈云大概巡视了一遍,心里默默记下来,两个人回到府里后,她就马不停蹄地开始准备了。
她笃定上次一定是那个侍女给徐朔通风报信了,然后故意敲门,假装没听见动静离开,结果是和青铜面具来个声东击西,给她留下了一生的心理阴影。
所以这次她与风荷都蛰行在暗处,他们一明一暗,而她们这里是双暗。
月黑风高夜,正是动手时。
魏邈云警惕地耳听四方、眼观八方,脸上的面巾掩饰不住她的紧张。
“娘娘,到了。”
风荷小声道。
与白天相比,因为那棵歪脖子树的缘故,导致这里连月光都倾泻不到,尤为阴暗。
偏偏她还是个怕鬼的,一时间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女鬼长发吊在树上的情景,腿差点软了。
“我是社会主义接班人,相信马克思主义和唯物论……”她哆哆嗦嗦念着。
风荷在前面听到她嘀嘀咕咕的,有些不解但还是按捺住了:“娘娘,快点。”
就在这个时候,树上忽然有东西从枝叶里钻出来,一边“呱呱”怪叫着一边扑哧地拼命扇着翅膀。
她刚想惊呼出来,后背落入了一个怀抱,嘴忽然被人堵住了。
转眼之间,风荷又一次无声无息倒在地上。
耳边是徐朔淡然如风的嗓音:
“深夜造访,是白天还未尽兴吗?”
魏邈云当即心一狠,张起嘴就咬了下去!
她已经用了十成之下九成的力气,徐朔巍然不动。
怎么会呢?她嘴里的血难道还是她自己磕出来的。
他连血都带着一丝药味,好像从小到大被泡在药罐子里一样,凡是沾染他气息的物什,都会有这样的味道。
徐朔松开钳制住她的双臂,按住她的肩膀将她翻转过来,冰凉的手一边往下滴着血一边扣住她的下巴。
“晚上风景怎么会有好的,世人大都爱好光阳好景。”他这么说着,逼着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魏邈云尽力忽视他手里的力道快要将她的下巴脱臼了,艰难道:“你……放开……我。”
徐诫眼睫浓密得像一把刷子,眼角发红,反而显得昳丽,他垂下眼眸,魏邈云在他倒映的眼瞳中看到了自己濒临挣扎的模样。
“我不放,我还有东西给你,我一放,你就走了。”徐朔竟然有些委屈地道:“不是你要我给你的,但你白日里只顾着和皇兄说笑,都忘了和我要了。”
“你不要,我怎么给呢。”徐朔阴冷地笑道。
魏邈云死命地握住他的手腕,企图把他如钢筋水泥一般嵌入她下巴的手拽下来,但徒劳做功。
“我……要……”
“但我不想给你了。”
徐朔说完,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拿出一个眉笔,她猛然一惊:
这不是上次沁春给他写字,他随意放入胸襟的那支?
他竟然还好好保管着,而且还随身携带在身上。
他到底想干嘛?!
徐朔嘴角微微扬起,是一个温柔无比、慰贴无比、惑心无比的笑容:“我想给你画眉,你那日的眉毛……”
他摇了摇头:“太丑了。”
魏邈云已经开始思索要不要用脚踹他了,今天是跑不掉了,不能就这么任他摆布。
她刚想先发制人,就被对方拿眉笔的手按下了膝盖:“魏邈云,没有人告诉你,虽然你表情看不出什么,但是眼神很丰富吗?”
他轻轻道:“别动,一会就好了。”
徐朔把她推到墙边,两腿夹着她的腿,左手扣紧她的下巴,右手轻柔拿着眉笔扫着眉毛。
她疼得要哭出声来,仍然死死咬紧下唇。
“好了。”徐朔满意地落下笔,好像是平时一样,欣赏他刚完成的画作,细细端详,在想哪笔冗杂了,哪笔少意蕴了。
他稍微收了些力道,魏邈云舔了舔嘴唇,恨恨道:“徐朔,你真的病得不轻。”
徐朔愣了一会,周遭的气氛忽然又微妙地变了,连带着风都带了阴冷。
“是啊,我本来就有病。”他面无表情:“否则我身上的就不是药味了,而是龙涎香。”
“呵呵……”魏邈云嗤笑:“你还是不要赶这股皇帝的潮流了,我诅咒你永远也不会有得偿所愿的那一天。”
徐朔捏着她的脖子往墙上重重一撞,冷冷道:“你为何一定要跟我作对?”
魏邈云痛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感觉自己脖子上有血迹在快速风干,黏黏糊糊的,不知道是她的血还是徐朔的。
他简直是个怪物,他感觉不到疼痛,所以对其他人下手的力道也就如此不顾及吗?
“是。”魏邈云承认:“我这辈子只会帮徐诫登上皇位,我只能帮他。”
徐朔哂笑:“给你一次重选的机会。”
魏邈云有些可惜地摇头:“这辈子,没机会了。”
徐朔没生气,似乎早有所料,他眼神带了点痴狂地看着魏邈云,拿出匕首朝自己手腕轻轻一划,血听话地汩汩流了出来。
“舔掉。”他柔声道。
“你疯了吧?”魏邈云拼命挣扎,徐朔还是一滴一滴灌入她的嘴,血迹蔓延至她的咽喉,她的脾脏,燃起烧灼的刺痛。
他的血,有毒!
徐朔冷眼看着魏邈云奄奄一息的模样:“方初平我早就杀了,就在你今天刚走的时候。”
“你觉得,我会给你这个机会让你把人带走吗?”
“不仅是他,你自己都无法保全自己。”
他指了指双眼还未瞑目的风荷:“她,我给你了,而你呢,也没护住她。”
他喟叹一声:“你一开始就选错人了,魏邈云。”
“你难道爱他?”
他喃喃自语,魏邈云已经听不到了,她无力地靠着墙,感觉自己似乎要死了。
口鼻一直流着血,全身灼热地烧着,她呼哧呼哧喘着气:“读……档。”
徐朔蹙紧眉毛,这是她最后看到他的表情。
再见,一个疯子。
她轻声道。
……
系统:还有一次读档机会,请宿主谨慎利用。
魏邈云急促地喘着气,刚才一场噩梦的余潮还没有平息。
徐朔要她选他。
虽然她也很想,但是刚才说的也是实话。
这辈子,确实没机会了。
她甚至想过和徐朔达成合谋,让徐诫先当上皇帝,后面两人再做些手段,拉徐诫入泥潭。
不行,这行不通。
且不说这样做徐诫何其无辜,他本就是正统,况且她也觉得卑劣如此,她做不出。
而且这样显得徐朔一定会成功,一定会达成所愿一样。
凭什么呢?
他刚才那样对她,彻彻底底断了她合作的念想,徐朔就像一条滑溜的蛇,你自以为套牢了他,抓紧了他,下一秒他就吐着蛇信子“嘶嘶”去咬别人了。
魏邈云下意识想起他刚才沾满血的双手,尤其血腥,尤其浮丽,尤其诡艳。
…………
青涯将方初平嘴上的封条扯开,冷声道:“你现在随便叫,有人会来救你的。”
方初平拼命捂着嘴,但是呻吟声还是从嘴角溢了出来。
太痛了,四骸如同被沉重的车轮反复碾过,他们的毒药手段他早已经见识过,这种奇毒还是层出不穷。
“再问你一遍,杀不杀那丫头?”
方初平淌出眼泪来,坚定地摇头。
“愚蠢,她就算暂时死不了,你最后还是要陪她一起的。”
青涯冷嗤:“这一切,你记住,都怪魏太傅的长女——魏邈云。”
我觉得这已经不是火葬场能解决的问题了[裂开][裂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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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疯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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