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之中,尘遗本在打坐修炼,却突然感到山下有属于临遇安的力量波动,心中不由生疑。
毕竟按照这几十年的习惯,临遇安是从不会在夜晚下山与谁动手的,难不成发生了什么?
于是他直接睁开眼终止了修炼,挥手召来躺在架上的拂尘,起身准备离开。
然而一推开门他才发现,不仅是临遇安不对劲,连他自己这个洞府都一反常态地安静,所有的灵仆与童子全部不知去向。
空气中还残留着一抹淡淡的冰霜之气。
不安之感越上眉头,拂尘一个瞬身出现在自己卧房门口,果不其然看过房门大开,一个高挑身影背对着自己,酱紫色的衣衫似乎在预兆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
尘遗面对那人,血腥之气顿时充溢眼眶,将他飘然出尘的气质一击溃散。
只见那人周围一片狼藉,房内阵法中的四十九盏青色烛灯全部被打翻,灯油洒了一地。
奇特而诡异的芬芳随着冰霜之气肆溢,几乎将尘遗的心脏也冷冻结冰。
然而面对着炼虚峰第一长老的怒斥,那人转过一张俊逸非凡的面孔,却好似挑衅一般掐灭了手中烛台最后一点烛火,笑道:“你想她回来,我就偏不让!”
“你……”尘遗被气得说不出话,看着散落烛台的眼中满是痛意。
本来聚集于手掌的灵力尽皆溃散,他蹲下身将青玉烛台一个个拾起,丝毫不顾自己不染纤尘的衣摆被灯油浸染成脏,他像是失去了最后的支撑一般,连伸出的手指都止不住颤抖。
而那人也不再有任何动作,只是站在狼藉之中,似一脸嘲讽,看尘遗将烛台收起。
反正烛火已灭,他再也找不到那个女人了。
待到四十九盏烛台回归原位,尘遗的脸上便不再有任何表情。他轻抚着刻有繁复纹路的烛台,声音低沉缱绻:“我等了三百年……三百年来我都一直守着这里,不曾让烛火熄灭过……”
而后,他猛然握拳,将烛台瞬间捏为齑粉,语气淡淡却比雷霆万钧更为可怖:“而你,毁了我三百年的苦等……”
“那又如何?你有我就够了!”
那人声音变得激昂,神情也不再像最初那般游刃有余。
“如何?”尘遗反问道,眼中满是嘲讽,白衣缥缈的人第一次露出如此伤人的神情:“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能和她比?
你只是我的徒弟,仅此而已!”
“尘遗!我说过我不想当你徒弟!我想做你的……”
还未说完,尘遗便冷冷打断对方:“好,从此你我师徒决裂,再无瓜葛。”语气平淡到好似喝水吃饭一般自然。
那人闻言暴怒,周身冰霜顿结,彻骨的寒意冲向尘遗面门!
而尘遗只是轻飘飘一摆拂尘将对方的灵力卸去,冰雕玉琢的面容透着彻骨的冷漠,竟似连恨意也无:“枉羡尘,你若再造次,我便只能将你送予规虚峰受刑。”
枉羡尘闻言露齿一笑,变戏法儿一样压下了怒火:“尘遗,你可愿扪心自问,师徒两百载,你当真对我无一丝情意?”
纤长的睫毛不自然抖了一下,尘遗闭口不答却被枉羡尘当成了心虚的表现。他再接再厉上前一步,笑得见牙不见眼:“还有那个叫临遇安的,也是你为了故意气我才收的吧。”
尘遗听到这却是突然叹了一口气,看向枉羡尘的双眸中带着悲悯之色:“你执念太深。”
通红着眼又踏上前一步,枉羡尘状似疯癫,周身的冰系灵力不住震荡,几乎要将整个屋子全部冰封:“我的执念是因为谁,你不清楚吗?尘遗,我变成现在这般模样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二百年前你的大发慈悲,我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他几乎是失控地大吼着,双目充血如入魔了一般。
然而面对着狂风骤雨的尘遗却是不为所动,看向枉羡尘的眼神似乎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让枉羡尘的情绪更加失控。
“又是这个眼神!又是这个眼神!”枉羡尘冲上去揪住尘遗的衣领大吼道:“你到底在看谁!你为何不看着我!”
尘遗看着昔日最为自傲的徒弟变成如今这般模样,眼中悲悯更为明显。
最终他缓闭上眼,吐出了一句让枉羡尘心如刀割的话语。
“…… ……”
尘遗的洞府临遇安向来都能直接进入,但今日带了其他人,他就需要让童子先行通报一声。
然而今日不知为何看门的童子与灵仆都不在,于是他将昏迷的绾春寒与容寂二女放置地面后,让燮风看管着,自己进入其中。
然而走遍了炼丹房、书房、练功房甚至是餐厅都寻不到尘遗身影,临遇安便略带怀疑地向卧房走去。
据他所知,师尊尘遗应当是不喜欢卧床而眠的,向来都是在练功房内打坐修炼。
刚靠近卧房,临遇安还在长廊之上就听到了些许争吵之声,让他微蹙眉心。
不过在师尊洞府中他没有发散灵识打探,只能模糊听到有另一个男人正在和尘遗争吵些“执念”、“谁”、“我”之类的内容。
最后,话语声终止在那男人一声失控的“不可能!”当中。
临遇安从未遇到过尘遗与人争吵,便站在原地一时不清楚是进是退。
不过很快就有人为他做出了选择。
只见一紫衣男子猛然轰开房门,携一身阴冷霜花如闪电般离开,只留下愈加寒冷的低温。
临遇安鹰眼一瞥,捕捉到对方的面容,不禁有些了然。
这人他自拜入尘遗门下后,就有许多人对他提过,并再三提醒他小心对方。
此人名枉羡尘号命不休,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不过在临遇安来之前,这疯子是尘遗门下,被看管得还算严格,没有犯下什么大错。且师宠徒、徒敬师,一度成为凌虚宗的模范师徒,引得人人称羡。
但是在百年前的某一日,一向关系深厚的二人不知为何突然闹翻,毁去了大半个山头,殃及过百低阶弟子!大战结束后,两人皆是重伤,尘遗直接在十四峰内放话,枉羡尘不得踏入炼虚峰境内,不然见一次打一次,不死不休!
而枉羡尘不仅当场改号为命不休,更是当即转入朝虚峰,再不回去。
凌虚宗的模范师徒就此破裂。
此后,二人几乎是只要见面就会发生大战,无论是在宗门内还是宗门外,全然不顾及当时环境、场合。并且往往都是枉羡尘先出言撩拨,然后尘遗主动出击。看似飘然出尘的人下手极其之狠,几乎次次皆是死招。
直到二十年前,在宗主出关的大礼上,俩人再一次大战,被宗主当即拍入墙内且罚互相拥抱十二时辰后,俩人这才有所收敛,只不过每次见面依然会针锋相对。
也不知,这二人一个水灵根一个冰灵根,怎得碰在一起会有那么大的火气。
只怕这位朝虚峰的五长老又来寻不痛快了。
临遇安没想太多,见尘遗出门口便上前开口:“拜见师尊!”
“嗯。”
尘遗回答得冷淡,而后整理情绪一甩拂尘淡淡道:“把人带进来吧。”
知道尘遗已用灵识将洞府外的情形看了个透彻,临遇安便不再多言,直接出了门将人带了进来。
一看绾春寒的模样,尘遗的眉头便皱了起来,只道一声:“欲灵魔蛊。”便让临遇安同燮风回去,自己来为绾春寒解蛊。
至于容寂,治疗伤口之后发现并无大碍,尘遗便将她丢了出去,让临遇安自己解决。
临遇安想知道事情的始末,便将人直接在洞府外的玉砖平地上将人催醒,而后对着双眼迷蒙的容寂问道:“发生何事?”
容寂先是一愣,而后脸上渐渐爬上一丝寂寥、悲凉神色,摇摇头说道:“我来炼虚峰寻人,那位师姐就突然从林中蹿出,将我拖到了深处开始吸食血液。我本是想反抗,但不知为何没了力气,只能任她肆意……”
燮风听着感觉不对,就打断她:“这么晚了,你来找谁?”
容寂抬头看一眼临遇安,眼中神色莫名:“我来,找灵犀师兄……”
不熟悉的人才会唤临遇安“灵犀天地”的号,不过这一声“师兄”却让燮风异常吃味,只觉比“师尊”二字亲密得多。
没注意到燮风心思不正的小眼神,临遇安态一下下巴,神情冷漠:“为何寻我?”
容寂本来阴冷的面容带上了些许苍凉:“师兄现在可知脏腑孕灵是为何意?”
这是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
临遇安上次听到后便将这个抛之脑后,此刻再被提起,他只能摇摇头表示不知。
眼中神光顿时暗淡下去,容寂咬一下苍白的唇瓣,而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说道:“小心枉羡尘,也小心……我。”
说罢,她直接行礼离开,踉跄的身形渐渐隐匿于黑暗树影之中,像是踏上了不归路,再无法回头。
燮风转头便看到临遇安看着容寂的背影若有所思,突然感觉心中滋生出一股无名杀意,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将容寂撕为碎片。
然而理智很快压制了这股杀意,让他在对临遇安笑倒:“师父,我饿了。”的同时,心中生出一丝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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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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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师徒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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