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的自白——

我曾犯下一个滔天大错。

在那场与步离人最后的战争中,她被步离人的火/器贯穿了胸膛,而我作为距离她最近的人,却没有救下她。

龙师们皆叹轮回入世不过是持明一族的又一次苏醒,但无人能告知我狐人是否能轮回,而轮回后又是否是她,亦或是另一人?

我本应早就习惯了这份呛人刺鼻的味道与在丹鼎司或战场后方司空见惯的血腥场景,此刻却不知出于什么想法,我对这股弥漫着鼻腔的血腥味表示了反胃。

是尸体的不同?不对,白珩的尸体与其他狐人的尸体无异,我也曾在丹鼎司解剖过不少狐人,所以这点并不能成为我反胃的理由。

“你很悲伤。”

“需要对我‘许愿’吗,枫?”

悲伤?我在因为白珩的死而感到悲伤吗?不知何时到来的烛的询问让我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这点。

白珩没有变,她的尸体也与常人无异,变的只是我的脑子。

“……能做到吗?”

我的低声自语未曾逃过烛灵敏的听觉,祂难得在鳞渊境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说出那个即便现在身处牢中,即将遭受褪鳞重生之罚的我,也依旧铭记于心的回答。

“祂来了是吗?”

昔日挚友无言的到来打断了我的回忆,也证实了我对擅闯十王司的犯人的猜测。

想来也是,我明知狐人一旦身死便会魂飞魄散不入轮回,但还是向烛许下了那个禁忌的愿望让祂远离鳞渊境甚至罗浮仙舟,毕竟我与应星接下来要做的事……是触犯了仙舟禁令的事情,不应把祂牵扯进来。

我不知烛是如何实现我那几近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但如今掐指一算,现今大抵也足有十多年之久,我于水淹鳞渊境后被关在牢内也有了一定的岁月。

微微抬起头去注视背光中的他,好与不好的回忆都一并涌上,但这都无妨,我是不会如他所愿,如龙师所愿就此服罪以求免死。

“云骑兵和十王司的偃偶都阻止不了祂。”出乎意料,这是十年以来景元对我说的第一句。

“但你可以。”第二句,不得不说他经历了不少,至少学到了直入关键,别在那和其他龙师一样扯七扯八,还没一句讲在重点上。

“我不会阻止祂。”断然拒绝了景元的提议,那是只有我和烛才知道的方法,不依靠许愿,仅靠单方面的意识就能让祂消失的办法,但我不会用它。

于私情,我不愿因自己的遭遇而命令烛就此消失,重回那片不见人影的黑暗;于公情,我乃不朽之龙的子嗣,亦是继承了祂残存记忆的转世——饮月君,祂的记忆是不会允许我伤害烛半分皮毛。

不论哪种情,我都不会用那个办法阻止烛。

“那你可知……是龙师告知祂,你被打入了十王司即将接受褪鳞轮回?”

景元的话语让我猛地抬起头,就着因为大幅度动作而乒乓作响的铁链声,他一字一句地告诉我那些持明龙师在我被关入十王司这段时间对烛的所作所为,乃至最后撺掇祂前往十王司妄图劫狱。

“……够了,我会做的。”

我已不愿再听,烛的心智犹如一张白纸,但祂持有的力量却过于霸道恐怖。往日有我的阻止,龙师们还不至于庖越代俎,但现今我深陷十王司,已无人能阻止龙师们的行动,身为神策将军的景元也不行。

是了,景元已将解决眼下之难的方法摆明于我的面前,这是最有利于罗浮仙舟的方法,亦是能保护烛的最优选择,身为罗浮仙舟的持明龙尊,身为丹烛身边最亲密之人,我应赞成才对。

但不知为何,那简简单单的九个字,我却难以说出口,如鲠在喉。

透过铁窗映于眼中的,是此等不为何人所动,不为何人所想,耀眼而皎洁的无情月光,亦是我与祂日常坐于建木之下,喝茶赏月的所见所景。

但在曾经的我看来,与烛真心实意露出的微笑相比,天上的明月都要逊色几分,现在看来……亦是如此。

伴着记忆中逐渐模糊的笑颜,我低声决定了祂的命运。

“我否认你的存在,丹烛。”

——

“我讨厌你,瓦沙克。”

说出这句话的白色狐狸,此刻正抓着瓦沙克的右手,顺理成章地把祂的食指充当自己的磨牙棒。

但要知道在翁瓦克的这段时间,她用这双锐利的狐爪抓住多少逃亡的猎物,又用这口锋利的牙齿咬碎了不知多少生命的喉咙,让多少生命中流淌的鲜血滑入她的咽喉。

现在与其说是把瓦沙克的食指当作磨牙棒,倒不如说是她对熟人表露不满情绪的一种无伤大雅的小方式,虽然她的熟人只有瓦沙克一人就是了。

“但是我很喜欢你,白汀,至少现在是。”

对白汀的行动视若无物,瓦沙克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喜爱之情,如果祂的语气比起平日里更加跌宕起伏一些,白汀说不定还会更加感动。

“别再给慈怀药王提出什么把我扔掉这种不靠谱建议的话,我就勉强把你这句话当真吧。”

明白瓦沙克的每句话都是真心实意,毫无虚假之情,白汀哼唧哼唧地松开了祂的手,转而用带着倒刺的舌头轻轻舔舐先前被自己咬过而留下痕迹的地方,尾巴也在不自觉地轻拂着祂的手臂,像对待猎物一样留下了自己的气息。

这就是你说的丰饶令使?

站在左肩上目睹了一切的奥博洛斯表示还是低估了接受药师恩赐的生物多样性,竟然连一只白色狐狸(是狐人,瓦沙克纠正)都能成为丰饶令使,还真是天下无奇不有。

不过一想到紫甘蓝或者虫孑也能成为欢愉令使,奥博洛斯突然感到了释然,同时庆幸自己还好没有令使一类的跟随者,或许曾经有,但多半都被当作食粮吃掉了。

嗯,白汀是效忠药师的令使,虽然她以前是追随岚的命途行者,但药师不在意她的过往,答应我把她本该回归虚数之树的破损灵魂给一一修复,让她变成了丰饶令使,并取以岸芷汀兰的汀,重新给她取名白汀。

像捏住奥博洛斯后颈一样,用空余的手轻轻抚摸着对方保养到油光发亮的白色尾巴,瓦沙克解答着祂的疑问。

自雅利洛被告知的白珩的存在,再到现今真正见到了名为白汀的白色狐狸,瓦沙克几乎可以算没有任何隐瞒地告诉了奥博洛斯,她的真实身份。

如同轻捏一条丝线,引领它穿过一个又一个四处分散的细珠,就算乌鸦状态下的脑容量再小,奥博洛斯也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祂可不管白汀的前世今生这一码事。

“所以你就想靠这只毛都没长齐的狐狸,联合毁灭那个中二晚期的小鬼去毁灭巡猎的地盘?”仗着翁瓦克上只剩下不会说话的动植物,奥博洛斯也懒得继续隐瞒自己的身份,张口就问。

这可吓坏了白汀这个一睁眼就呆在药师身旁,仅有三百多岁大的小狐狸,就连那条柔顺的尾巴都不自觉地缠紧了瓦沙克的右臂。

“怎么这只黑不溜秋的鸟还会说人话!”“谁黑不溜秋啊,放尊重点你个满是丰饶气息小鬼!”“你说谁是小鬼啊破鸟!”

就这样,占据了瓦沙克左右肩膀的奥博洛斯与白汀开始了激烈的争吵,祂的左声道刚听完奥博洛斯欠扁到仿佛药师把祂食物夺走的嘲讽,右声道就马不停蹄地接收着白汀气急败坏的反驳。

这堪比泛银河商业公司最喜欢在广告里推广一看就贵得要死的360°环绕立体声音响系统的小学生式争执,让瓦沙克颇有种自己四舍五入还赚了的错觉。

你看,他们那些人花大价钱才享受到的待遇,自己一点信用点都没花就在翁瓦克树海中尽享,只是不能调换频道,还不能自由调节音量而已。

趁着两只动物都在像某个古早游戏电●美女用眼神厮杀出胜负的时候,瓦沙克悄悄揉了揉自己短时间内就已经饱经风霜的耳朵,一些好奇心止不住从内心钻出。

阿基维利到底是怎么创造出来这副得到了药师与祂恩赐的躯壳(或许还有阿哈和其他星神的恩赐?但味道太杂了实在认不出来),它在有些时候未免太过真实了,特别是刚才立体环绕式回响。

除了无法进食以外简直就像一个活生生的人类。

但没等瓦沙克继续纠结,祂眼尖地望见奥博洛斯微微张开了祂尖锐的鸟嘴,似乎准备吐出更辛辣的语言与白汀展开第二次小学生式的争执。

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瓦沙克用自己理解的方式粗暴地阻止了事态的再度恶化,也保护了自己耳朵再次遭受这份不该承受的苦难。

“我对你们围绕药师的争执没有任何意见,但不要默契地分别站在我的两头肩膀上,通过我的耳朵传达你们对对方不满的恶评。”

随手抹掉鼻子处缓缓流下的血色液体,瓦沙克警告着涉及信仰之神就会不顾一切的白汀与天生就嘴欠的奥博洛斯安分一点。

我敢说他们肯定会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又吵起来。

望见两者眼中愈发浓烈却又因为自己而不得不忍耐的愤怒之色,瓦沙克笃定地吸着鼻子,试图在物理与心理双重层面减缓鼻血的流速,尽管这个方法收效甚微,还不如祂体内丰饶气息的自我修复。

手上的鲜血越抹越多,逐渐沾满了两边的手掌,鼻子却还是像水库开了闸门一样血流不止,最后在奥博洛斯幸灾乐祸的注视与白汀担忧的目光下,瓦沙克决定让它自由修复,反正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对星神级别的存在等价交换就是会不一样,要是奥博洛斯能听话一点就好了。这不是瓦沙克第一次抱怨法则定下的规矩与奥博洛斯,也肯定不是最后一次。

“这只鸟刚才说的联合毁灭星神去毁灭巡猎地盘……是怎么回事?”

内心念着“大人不记小人过”“白汀你是一个成熟的丰饶令使,不要因为一只破鸟的垃圾话生气动怒”一类的话,白汀深吸一口气,意图将话题转向正轨。

“就是字面的意思……?”思考了一下奥博洛斯方才的语句,瓦沙克自认没有什么好补充的,但念在白汀几近溢出眼睛的刀人想法,才不情不愿地补上更为详细的说明。

若是白汀知道祂的想法,定要在那念叨“这种本来就不应该省略吧!”云云的话语。

“我想毁灭罗浮仙舟,但不想因为它就此结束这次的降维……所以我来找你帮忙了。”

“只是让一舟信仰妖弓祸祖的命途行者失去性命,用得着你拿这具身/体去交换?”被这个对她来说毫不等价的交换代价震惊,白汀甚至尾巴上的寒毛都不经意间竖起来了。

她知道每次瓦沙克使用能力的时候都会付出不同的代价,有时候是失去身体某些部位,有时候是七窍流血,而最过分的一次还需要药王大人出手救治,但白汀怎么也没想到只是单单的毁灭,付出的代价却是如此沉重。

“就像信仰药师的你每次在狐狸与狐人两种形态间转变,都需要一部分过往的记忆作为代价,这是法则认定的公平的等价交换。”

“若是由我的双手给予仙舟人同等的毁灭……他们那些未走完而被我强行斩断的命运丝线,会被法则如同被浸湿的纸巾一层一层叠加到我的身上,让这副由阿基维利制成的人偶躯壳与他们共同走向毁灭的末路。”

“届时就算是药师出手,祂也无力去创造新生的未来,只因这也是法则认定的公平的等价交换。”

俯身用清水梳洗着脸上凝固的血块,在涉及法则方面的问题,瓦沙克向来是从不吝啬自己的解释说明,只可惜祂那有些晦涩且跳跃的比喻大部分时间段都不处于常人能理解的范围。

“呃……总之你需要我的帮助,和毁灭那些虾兵蟹将一块去给妖弓祸祖添麻烦是吧?”

不好意思在自己讨厌的乌鸦面前表露出无知,白汀决定忽略瓦沙克的解释,取其精华进行自我理解。

殊不知此刻她那条不耐烦地甩着的尾巴早已出卖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奥博洛斯只觉得好笑,但祂的度量还没有小到要跟区区一个丰饶令使计较的程度。

那刚刚和白汀吵得天花乱坠的是谁?

选择性无视了瓦沙克带着吐槽意味的询问,奥博洛斯移开目光,对白汀那条暴露主人真实想法的尾巴视而不见。

得到了瓦沙克肯定的点头答复,白汀瞬间逆转了刚才因为瓦沙克比喻而浮现的颓唐,就连那条尾巴都重新恢复到让奥博洛斯啧啧称奇的油光发亮状态,气势汹汹地伸出前爪指向仙舟方向,

“那还等什么,赶紧出发!”

要乐衷给妖弓祸祖带来麻烦,并每日都要坚持诅咒对方信徒早点灭亡,这是每一个信仰慈怀药王的丰饶信徒都要遵守的一项硬性要求。

白汀作为最小的丰饶令使自然也不例外,即便自己因为瓦沙克向药王大人随口提出的建议而被丢在翁瓦克树海三百余年,但她从不曾怨恨药王的一举一动,在翁瓦克的期间更是每日都在祈祷妖弓祸祖早日陨落。

……这狐狸怕不是在被丰饶复活的时候,脑子被祂手中的玉瓶砸到,变得不太好使转不过弯了?

听完白汀几乎传销式的狂信徒发言,奥博洛斯斟酌了许久,还是看在瓦沙克的面子上稍微收敛了一些给出自己的看法。

也有可能是当初在修复的时候药师把她对天空与自由的向往,以及对岚的崇拜都置换到对祂的敬爱上面?

进行了颇具自我式的猜想,瓦沙克不确定地说,虽然药师不会拒绝任何生物的请求,也不会对包括岚在内的任何生物抱有负面情绪,但祂是否会对信仰自己血亲的命途行者做出一些小小的恶作剧……这点还要保持存疑态度。

因为以前还不是星神的时候,药师就很喜欢对平日里陪祂待在住宅中的我和出征回来的岚做一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

就算祂走上丰饶命途,多半也会留着一些喜爱恶作剧的自我意识,我是这样认为的。

从许久都不曾进入以至于生出苔藓的记忆殿堂中回忆着早该成为虚数之树养料的陈年往事,瓦沙克慢吞吞地说出自己的看法。

一如药师的拯救无差于岚的复仇,纳努克的毁灭无差于阿哈的欢愉,哪怕只是星神弹指间留下的灰烬,对于脆弱的人类而言都是能够改变其命运走向的无端灾难。

以吞噬闻名的奥博洛斯深知这浅显易懂的道理,但祂什么都没有说,仅仅只是拍打着羽毛用以表示自己对瓦沙克认知的不屑。

笑死,瓦沙克的错误观念一抓一大把,真要计较起来自己肯定会先被气死,留着给希佩或者阿哈去纠结吧。

至于对一切都不管不顾,只知道永恒地行使自己治愈命途的丰饶?奥博洛斯对一个被命运操控着,几近失去全部自我意识的傀儡(药师)没有任何评价的想法。

在白汀鄙夷的注视下,被瓦沙克轻轻捏着后颈放松的奥博洛斯守约地“吃掉”了翁瓦克与罗浮仙舟的距离。

你打算怎么去找隐藏在罗浮仙舟的毁灭令使,对,就是这……还有这满身都是丰饶气息的白毛狐狸,她怕不是刚露个头就会被仙舟抓捕,然后纵享拜见巡猎本尊的豪华套餐,对对,再用力一点。

询问着带领两人躲在一看就是港口集装箱的瓦沙克,奥博洛斯止不住地从喉咙中发出舒服的咕噜呻/吟声。

祂会来找我们。

瓦沙克如此笃定的语气让奥博洛斯难能可见地分神撇了祂一眼,但很快又继续醉心于瓦沙克颇有水平的按摩。

“有陌生人靠近了。”

霸占瓦沙克另一头肩膀的白汀忽然出声的提醒打断了按摩之旅,奥博洛斯本该对此表示不满,但看到白汀像个河豚一样浑身上下的毛都肃然炸起的模样,祂感觉倒也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了。

瓦沙克就在旁边,随时随地可以按摩,但看这个看不爽的白毛狐狸毛全炸起来这现象可不是能随便看见。

不过这个外来者的气息有点复杂,一会巡猎一会毁灭的,也不知道好不好吃,算了,吃一吃就知道了。

虽然还没见到人,但奥博洛斯已经在计划着把来者当做自己的加餐对待,只可惜祂的计划注定是不可能实现了。

“诶呀~这是哪位贵人特地在这个时间前来拜访仙舟?”

“算上去应该有几千年没见了。”注视着用折扇遮住半张脸的狐人,瓦沙克平静地与她打招呼,

“好久不见,幻眬。”

复读一下这是在隔壁原一切都结束后的时间线

因为下一章要出现原角色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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