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付原握住手枪弹夹时，所有倒影都消失了，她的眼前出现枪械的型号以及子弹数。

GTD.60式全自动手枪

这不是付原第一次见枪，但却是第一次真切地摸到它。

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付原有一点不适应重量，压得手腕微微发颤。

不属于所熟悉的任何东西，不是追剧的平板，不是廉价的玩具。

她小心翼翼地用另一只手的指尖拂过枪管，试着模仿在电影游戏中看过的姿态，将枪举起。

当手指搭上扳机的那一刻，她的呼吸不由得屏住，这个由数据构成的小说世界，似乎突然变得可被她干涉了。

就在付原将要沉浸在枪械的气息里时，一股独特味道包裹了她。

是沈一然的信息素。

可她明明是个Beta，为什么会有信息素，同为Beta的自己，为什么能闻到呢。

在还没见面时，付原就在EPC那本该是沈一然葬身之地的小炉子里闻过。

那时还是混着尸臭，分辨不清具体的味道，至于之后的几次近距离接触，付原只微微闻到过一点。

今天却格外清楚。

一股酒类的芳香化合物味，近似于青苹果的果香。

她很自然地将付原揽住，右手附在付原搭住扳机的右手手背，在她的耳边轻声调侃：

“你的姿势还挺标准的。”

“闭……嘴。”

不知为何，付原又想起了刚才在沈宅时，沈一然说的那些荒唐话，脸一红。

但沈一然的情绪变换自如，下一秒又变成了熟悉的冷淡。

“这是全自动瞄准的智能武器，你只需要将插口接入枪身处的插槽，就能自动瞄准。”

付原的尴尬瞬间被见到离奇事物的惊讶冲淡，她尝试按照沈一然所说的去做。

连接后，枪身的瞄准镜插槽处出现了一小块全息瞄准仪器，紧接着，远处有几个人型靶从房顶落下。

付原扣动扳机，枪身瞬间像是活了过来般，偏了一点方向，远远命中最远处的靶心中央，没有任何后坐力。

“真是科技改变生活。”

付原不禁感叹，像玩游戏般，她连续开了数枪，又将摆放着的武器全试了一遍，最后意犹未尽地看着远方被打成筛子的人型靶。

射击训练结束后，沈一然不知道按了什么按键，眼前的枪械和移动靶全部消失。

原本富有科技感的亮银地面变成了黑色，付原试着踩上去，似乎是某种吸能材料。

她好奇地张望着，此时，所有的信息流汇聚成一个柔和的人类投影：

“欢迎来到派斯格斗中心，我是系统弥赛亚，根据你的指示，我讲为您介绍基本的格斗技巧。”

弥赛亚的手臂抬起，付原面前立刻投射出三个散发着微光的虚拟人。

若不细看，除了呆滞的目光外，和街上见到的普通人没有区别。

“其一，核心的力量。”

伴随着弥赛亚的声音，其中一个虚拟人横向移动起来。

每一步移动，虚拟人的腰胯都极为稳定，哪怕付原是个从未接触过武术的小白，也能看出其专业性。

“核心，为力量的本源，只要掌握核心的力量便不再是无根之人。”

随着弥赛亚的话语，付原不自觉地双脚开立，微微沉腰，感受着脚部传来的坚实感。

“其二，距离的把控。”

第二和第三个虚拟人动了，第二个虚拟人的手臂如同卡尺，总能在对手的攻击范围边缘游走。

一次后撤，一次突进，完美诠释对距离的掌控。

“距离的掌握是信心的源泉，这是你的空间，由你来掌握。”

付原猛的向前轻刺一拳，估算着手臂距离，身体微微晃动，尝试适应节奏。

“其三，破绽的观察。”

还是第二和第三个虚拟人动起来，第三个虚拟人在对方攻击前的瞬间，侧身格挡，随后反击，动作一气呵成。

“每一次无效的攻击，都是对手赠予你的破绽，学会观察，在节奏中，找到打破平衡的瞬间。”

付原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仿佛真有一个无形的对手在进攻，脑海中预演着侧身闪避的动作。

“实践是成功的第一步，请您踏上您的第一步。”

付原被弥赛亚的声音拉回来，她有些犹豫地回头，对上沈一然似笑非笑的脸。

“怎么了？”

“没怎么……”

面前的地面升起一个人形沙袋，付原深吸口气，回忆起刚才所学，沉肩坠肘，扭腰送肩。

拳如炮弹般击出，狠狠砸在人型沙袋的胸腹处，迸发出意想不到的力量。

“砰！”

一声闷响后，人形沙袋胸口处的光圈亮起黄色的「75%」评价。

“力量传导路径存在散溢，核心肌群参与度不足17%”

弥赛亚的点评十分专业。

“请感受力量从脚底至拳面的完整链条，而非仅手臂的挥动。”

付原再次调整呼吸，这一次，她刻意用脚趾抓地，感受小腿、大腿和腰腹的协同发力，像按紧的弹簧被瞬间释放。

“嗡！”

人形沙袋胸口爆发出绿光。

「92%」

“恭喜您，您的进步显著。”

弥赛亚的声音依旧平稳，但那白光轮廓似乎亮了一丝。

付原收拳，微微喘息，常年不运动的她额角已见汗珠，但嘴角却难以抑制地勾起一抹弧度。

弥赛亚的光影在身旁静静矗立。

“课程继续。下一项为距离掌控，请准备进入动态反应训练……”

一个上午，付原都在进行着相关的格斗训练，第一阶段结束后，她感到有一点不适，冲出训练室后，扶着阴湿的墙壁，不停干呕。

是运动过量了？

付原前世也有干呕的毛病，多在值班熬夜后。

此时的她浑身被冷汗浸透，双腿发软。

沈一然站在付原身后，沉默看着颤抖的脊背，只是走过去，将一瓶功能饮料塞进付原手里，生硬地说：“补充电解质。”

“谢谢。”付原疲惫极了，靠着墙。

一边喝一边闭目养神，她的脑海里浮现出的，是被打成筛子的人型靶和极具智能的虚拟人。

她意识到一件比训练更重要的事。

沈一然让自己装防御义体，练习使用枪支和格斗技巧，难道是她们也要潜入大楼的意思？

现在的科技如此发达，就算是自己一个从没用过枪的人，刚上手都能做到百发百中。

要是敌人也使用这样的武器，自己岂不是也会像那人型靶一样？

维斯特可是军用科技公司，别说是自动瞄准的手枪了，自动瞄准的□□可能都有！更别提那些格斗技巧点满的虚拟人了。

要真是和沈一然去到那般危险的地方，小命保不齐就葬送在里头了！

付原立刻慌了，顾不上身体的疲惫，狼狈爬起。

“那什么……我能不能不去啊……”

她回过头，可怜兮兮地问。

“去哪？”

“维斯特大厦。”

“为什么？”沈一然不解，明明方才的付原还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怎么又蔫巴了。

“我……我怕死……”

付原也不怕沈一然笑话，如实招来。

反正她的目的只是拯救Omega女主，就算时间等不及被警察通缉，躲起来也比直接送死来的强。

“反正，反正你不是雇佣了那个雇佣兵嘛，你让她去，帮你找到那个机器就好，我们之后再联系你妹妹。”

“我只和方和山说了协助潜入，况且，你刚才训练的不是很好吗？”

沈一然难得有耐心，在她看来，付原和自己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同，保守胆小到根本就不像阿斯忒瑞亚的人。

她之前说过自己是……菜鸟驿站的人？

难道在遥远的大洋彼岸，还有其他城市存在？这件事结束后，一定要去查一查这个地方。

“我知道训练的很好，可是……可是格斗训练又不一定要用来打人，强身健体不行吗？”

“这么多天过去了，你妹妹不一定还在那，我向你保证，你只需要让方和山把仪器带给我，我一定帮你联系上你妹妹。”

付原信誓旦旦承诺着，越说越因惶恐焦急而留下泪来。

看着她泪眼汪汪的眸子，沈一然竟生出了一丝不忍。

多年学医生涯早就将付原练就成看人脸色的专家，她从表情上看出了沈一然的动摇，连忙趁热打铁。

“我之前就是个火葬场清洁工，我啥都不会，过去只会拖你们的后腿。”

“专业的事我们就让专业的人来干不好吗？”

“我真的不想死！我家三代单传，死了没人给我爸妈养老！”

眼见眼前人还是坚如磐石，付原干脆破罐子破摔:

“我要是死了，你也活不成。”

虽然膝下有黄金，但与死相比，付原也不是什么爱财之人，扑通一声，跪在沈一然腿边，抱着她的大腿不松手。

“你今天要是不同意，我就不放手了，跪在这也比直接送死强！”

“你……”沈一然没见过如此没脸没皮的人，想要抽出腿却不想被自己给付原加装的新型力量装置阻碍，动弹不得。

“呜呜呜……你不准动！”付原越哭越起劲，贴着沈一然的裤腿管擦着眼泪鼻涕。

“你松手！”

“不松！”

“松手！”

“我就不松！”

两人不知在原地僵持了多久，房间内的流光正在逐渐消失，待灯光完全熄灭，前台管理员进来赶人时，看到了付原抱着沈一然大腿狂哭的景象。

“你们有病吧，要搞去酒店，这里他妈的是格斗中心！”

“我……”

“我们没有。”沈一然淡淡回应，仿佛被抱大腿的人不是她。

没外人在，付原还能耍耍无赖，有人她拉不下那个脸，只得悻悻起身，缩着脑袋躲在沈一然身后。

只听见沈一然让她跟着离开，取回武器后，两人一声不吭地坐上哈雷，往约定的夜总会方向而去。

一路上，沈一然一言不发，付原怕掉下去，还是搂着她的腰。

行驶大约十五分钟后，付原憋不住了，试探性地道歉。

“对不起。”

老妈说过，凡是起冲突先认个错，给对方台阶下，换做一般人，说不定这事就解决了。

但沈一然可不是一般人，付原只听见她不咸不淡答:

“你有什么错，错的不是我么。”

付原偷偷白她，但语气上可不敢怠慢。

“哪有，都是我的错，沈小姐怎么会有错呢。”

“知道就好。”

付原真的很想偷偷给她来一拳，怎么会有这么不会聊天的人？

闲来无事，她又尝试呼唤系统，好在这一次有回应。

“你有办法让沈一然理我吗？”

“根据逻辑推理，目前的沈一然正处于无言以对的状态，宿主若想吸引注意，需要说一些能够重新提起她兴趣的事情。”

“比如呢？”

“这需要宿主自行界定。”

没问出个所以然，付原结束了与系统的对话，但也采纳了它的建议。

“沈一然～一然～”

付原嗲的自己都要哕了。

沈一然手部一颤，迅速稳住将要摇摆的车头，放慢速度。

“你……有话就说，别这么……叫我。”

“你就不想知道，我是如何联系上你妹妹的吗？”

“不想。”

引擎轰鸣与风的呼啸随着一家店面的出现而消失，却不是约定的**天堂夜总会。

挂着「牛牛牛超霸牛排厅」木质招牌的开放式餐厅里，一个黑皮白发的中年女人正在掌勺。

锅里是品质极好的雪花牛排，收银台附近的立牌上，有用粉笔写下的几个大字。

「非合成原切牛肉，童叟无欺。」

牛排落入黄油里，发出滋啦滋啦的油爆声，本就是午饭时间，付原吃的再饱也消化了，见此情形，不禁抿了抿口水。

“吃吧。”

盯着沈一然递过来的纸餐盘，付原用手扒拉一下盘里的牛肉，怀疑眼前人是不是往里加了些“料”。

“你……”

沈一然把她的迟疑看在眼底，嘴边拉出浅浅的笑，“真肉怎么反而不吃了，我看你还挺喜欢吃肉。”

喜欢吃肉？

付原后知后觉，原来晨起时吃早餐的模样却被她瞧了去。

所以……她没生气了？

还是说，她同意不亲自去维斯特大厦，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付原不敢轻举妄动，乖顺地吃下一块牛排，味道比合成猪排好许多。

“放心，我没放毒。”

沈一然瞥她一眼，端着纸盘，用叉子叉一小块，吃完，找一张有遮阳伞的塑料椅坐下。

“你刚才说，你要告诉我如何联系我妹妹的办法？”

付原一愣，“你不是说不想知道么？”

“嗯……我改变主意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听故事。”

付原骑虎难下，只得半真半假地糊弄沈一然。

“其实我早就认识你妹妹了。”

“是么？”沈一然不紧不慢，没有表明任何态度好像只是在听一个故事。

“是的，是的。”付原讨好地点点头，正想继续往下说，不远处传来一阵能量武器的充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