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然比付原的动作更快，敏捷翻身，将她拉入店边一道水泥墙后。

付原依靠在墙壁，透过墙上的凹槽看到了马路对面的情况。

一辆印着元康公司标志的黑色装甲车停在街口。

车门滑开，数名全身覆盖着重型装甲的公司特警一跃而下，朝小店的方向走来。

原本平静用餐的人群一哄而散，特警队伍似乎锁定了某个目标，一个衣衫褴褛的瘦弱男人。

付原刚才见过这个男人，他一直围绕着小店附近转着，想找一点食客留下的食物残渣果腹。

这样的人会犯什么事，能犯什么事。

“跪下！立刻投降！”

特警的电子合成音毫无感情。

那男人吓坏了，非但没有跪下，反而因为极度恐惧，像无头苍蝇一样，朝着餐厅吧台的方向逃去。

就在他距离两人隐藏的墙壁不到五米的地方，一名特警举起了手中的脉冲步枪。

没有第二次警告。

一道炽热的白光闪过。

“砰！”

并非震耳欲聋的枪声，而是一种能量撕裂空气的闷响。

男人的上半身几乎瞬间汽化，只剩下腰部以下的部分，在惯性作用下又往前跑了两步，才摔在地上。

焦糊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熟肉味，混杂着原有的牛排香气，变成了令人恐慌的味道。

烧焦的残骸上，还有细小的电火花在噼啪作响。

一切就发生在付原的面前。

她僵在原地，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具还在冒烟的残骸，瞳孔紧缩。

刚才吃下去的还算美味的牛排，此刻在胃里翻江倒海。

“呕……”

她猛地弯下腰，不是干呕，而是更剧烈的呕吐。

吐到胃里空空如也，只剩下苦涩的胆汁，付原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

许是穿书后的日子太过压抑，被刺激的泪水很快变成了委屈的泪，如断了线般，不停往下滴着。

沈一然第一时间已经将付原拉低，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她和特警之间。

她没有去看那些正在冷漠收队的特警，目光始终锁定在几乎要晕厥过去的付原身上，眼神中带着一丝决绝。

处理好现场，特警队领头人递去一张名片，对老板娘趾高气昂道：

“赔偿请联系元康公司客服。”

随后，特警的装甲车扬长而去，仿佛只是清理了一件垃圾。

街道上的人群快速散开，市场配备的清洁机器人开始处理现场。

沈一然将虚脱的付原扶起来，塞上哈雷的后座，递来一张纸巾。

任何安慰，她只是用一种异常平静，却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看来下午茶时间结束了，现在，去找能让我们都活下去的人。”

**天堂并非正规注册的夜总会，而是由蜥蜴帮和鬣狗帮合并管辖的非法场所。

福特大街上，行人并不多，一排武器商店的窗口用铁链封住，铁链后不乏火箭筒、□□等大威力单体武器。

对于从小生活在禁枪的和平社会的来说，陌生又恐惧。

武器店门前多半摆着金属拒马，沥青路面上时不时有暗红色的痕迹出现。

夜幕降临，付原瞧着店门紧闭上锁，只剩下**天堂的霓虹在闪烁。

沈一然把哈雷锁在小巷的铁丝网边，迎面朝着**天堂门前的两个高大男人走去。

付原偷偷跟在后面观察了一阵，男人们穿着不合季节的西装，手部是类似金属假肢的义体，暴露在外的腺体显示其Alpha保镖的身份。

左边的男人脖颈上纹着狗牙纹身，付原借此推测他是鬣狗帮的人。

并没有意料中的查身份环节，男人只是看了她们一眼。

也好，从脑子日渐模糊的IAC芯片也不难看出，自己和沈一然的芯片融合程度加剧了。

沈一然先进一步，就在付原要一同进去时，却被保镖拦了下来。

“等等，这里不接待Beta。”

来到波塞亥斯已过去许多天，第一次被如此直接的歧视，付原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

许久不见的系统忽然跳出来解释。

在阿斯忒瑞亚里，Beta多数聚集在蜂巢。

就算有少部分人挣脱了边界的那一片浮空海，在波塞亥斯，也并不会得到其他人的尊敬，部分极端主义者甚至会屠杀B级Beta。

付原隐隐后怕，心中又猛的产生疑问，沈一然不也是Beta吗，怎么她没有被拦下。

“她是跟我一起的。”

沈一然回头一瞬，付原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竟看到她脖子上长出了腺体。

她将一小张卡片递拦下付原的保镖。

“这是规矩，不遵守就出去。”保镖并不买账，随手将卡片甩回沈一然怀里。

“呵……”沈一然也没恼，蹙着眉好像在想些别的办法。

付原可没指望她，在她看来，沈一然就是个有张维斯特大厦下水道就敢妄想潜入的莽夫。

要是沈一然再异想天开做出出格举动，自己被屠杀可就百口莫辩了。

想到这里，付原连忙道：

“要不，我在门口等你得了，你计算好别超过十米。”

反正这**天堂看起来并不是很大，若是找一个靠近大门的位置，她坐在门口等也没问题。

沈一然显然不太相信付原说的话，往后退几步，退到保镖看不见的地方：

“你确定你能一个人？”

“怎么不能，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这里可是福特大街。”

“福特大街怎么了，又不是……”

付原正要夸下海口，却忽然意识到情况不妙，福特大街不就是原著里那条经常爆发街头帮派混战的的街道吗？

她立刻改口，“那什么，我们还是别分开为好。”

沈一然轻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了个小盒子，和一块类似软凝胶的东西，不等付原做出反应，像敷面膜似的盖到她的脸上。

“唔……你这是……唔……”付原差点喘不上气，又觉着后脖颈有些异常，随手一模，竟是和沈一然一样的腺体！

原来腺体也可以伪装。

“这么好的东西你怎么不早点拿出来用！”

“很贵，并且是一次性的。”

无奈之余，付原不免怀疑起沈一然的身份。

一个本该死去的女人，却拥有着如此多的高科技工具，和不逊色于中产的财富。

沈一然她到底是什么人……

付原沉思着，低下头，竟在身下的污水潭倒影里看到了一张完全不属于自己的脸。

“呀……”

她被吓的连连后退，倒影中的女人亦是如此。

沈一然没理会她，只是不停交代着注意事项，让付原等自己进入后，隔开几米立刻跟上。

付原照做了，这一次保镖也没拦着她，只是在她进入建筑后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

沈一然在和前台沟通，之后，付原也看见这座夜总会的全貌。

原来，它的主体部分位于地下，穿过极长的，通往地下的楼梯，比露出部分大数十倍的主厅出现在付原的眼前。

**天堂夜总会会如其名，堪称十八禁场所。

刚才下楼时，付原就看见几对AO的身体交缠在一起，更夸张的一对，男方连衣服都脱了。

付原被吓的面红耳赤，闭着眼，捂着耳朵，在心中默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不想却在嘈杂声中准确补充到沈一然的低语：

“真是个雏儿。”

付原实在不想在这种情况和沈一然争吵，瞧准时机，轻轻捏了一下沈一然手背上的肉，以表不满。

沈一然目不斜视，似乎连手背也是某种仿生义体，等走完阶梯，她竟反手握住付原的右手。

“你……”

付原正要出声，却看见一个与她们一起下楼的女Alpha被几个Omega包围。

“你也不想被吃干抹净吧，老老实实握住我的手。”

虽然手上的力度不轻，沈一然的表情还是没有多大变化。

时间还早，她点了一杯特调，彩虹色的，还撒了点发光的粉末，看起来就色素超标。

付原没喝，靠在吧台边，追剧似的看厅内的AO们相互纠缠。

离她们不到三米处，皮质卡座内，一对AO的面色潮红，正深受信息素影响，寻求标记。

吧台边，一名Alpha割破手腕，将血液混入刚点的某杯酒里，逼迫着身边另一名Alpha一饮而尽。

不远处，几个全身上下都是义体的裸人正饶有趣味地看着投屏的少儿不宜内容。

一个Alpha正将一个Omega抵在玻璃柱上，当众标记。

Omega仰头，发出不知是痛苦还是极乐的呜咽，周围是疯狂的喝彩。

很显然，这些情况超出了付原看乐子的预期。

同时，相比起堆叠的□□，这里的空气也比街道浑浊。

哪怕付原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她也能想象，如此封闭的空间挤着如此多有味道的人，会是什么情况。

“真恶心。”沈一然语出惊人，却一语道破付原的内心所想。

“你是这么想的。”沈一然转过身体，一边喝着她的彩虹特调，一边望向沈一然。

在原著的描写里，沈一然有一双浩如星辰的银灰色眸子。

这本是玛丽苏幻想小说不得不品的一环，可那在暗处隐隐泛着光的圆丸，在此时此刻又无比贴近这样的描写。

付原诚实地点头，“没错，我不习惯这种地方。”

穿书的时间已不短，以一言以蔽之的方式来概括并不妥帖。

但阿斯忒瑞亚这座赛博朋克ABO城市，远没有原著中描写的那般光鲜亮丽，令人向往。

在读者看不见的角落，人类的情感**被信息素控制，如同野兽般，吞噬着义体改造后残存的人性。

这比任何血腥的场面都更叫付原恶心，也更加深了她回家的念头。

“你知道为什么要选在这里吗？”沈一然将液体一饮而尽，又唤了服务员给付原上一杯冰柠檬水，见她犹豫不喝，抿着嘴轻笑：

“当着你面做的，加不了什么东西。”

付原不再好拂她的面子，喝一口柠檬水：

“为什么选这里？”

“因为这里足够疯狂，足够烂，烂到根本就不会有人在意卡座包厢里聊的东西是否有关生死，亦或者什么别的。”

“这里的人……”沈一然点了点吧台，露出嫌恶的表情。

“只是被信息素控制的烂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