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星的机甲名为“晨曦”，比常规机甲规格小一些，机体纤长柔韧，头部线条却棱角分明。她身体前倾，全速推进朝银竹的方向猛冲，这反倒让程野柠愣住了，怎么赤手空拳都敢上？
不想伤害到她，而且心里有了坏主意的程野柠转头就跑。
奈星都快气疯了，这人抢走自己的鞭子，却只顾着一味逃窜，连头都没回一下！更可恶的是自己和他的距离只有几百米，却始终追不上。
她的胸中满是怒火，银竹却突然回身，还没来得及躲闪，几乎是一头撞进他的怀里。
奈星睁大了眼睛，慌忙用手撑住对面的肩膀往后仰，却被他一把揽住后颈朝自己拉去————
两台机甲的面部贴到一起的前一瞬间，她听到对面的人笑了一声。
透过机甲舱传来含糊不清的沙哑声音，仿佛一把软刷在耳畔搔动。
奈星感觉对方一手抓握住自己两只手腕，还不停在上面摩挲……她用力挣扎，却抵不过机甲体型和力量的差距。
突然，银竹松开她，在空中后仰翻了一圈朝远方飞去：“再见——”
奈星往前追却保持不了平衡，差点摔下半空，这时她才发现，机甲的双手竟然被自己的鞭子绑了起来！
“啊！！！”她狠狠地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银色机甲，将他的外形深深记住：“别再让我碰到你！”
程野柠：陆行风，不用谢哈。
陆行风远在基地，睡梦中狠狠打了个喷嚏。
有种扳回一局的感觉，她心情愉悦地往雪山方向飞。那朵玫瑰的坐标一直在正前方闪烁，却始终无法拉近距离。
雪山与夜幕相接的远方，紫色星光仿佛一把碎钻从宇宙中洒落，菱光细碎，将视线晃得模糊不清。
来到最高的山腰间，她停在了背风处收回银竹。再往上就不太适合用机甲了，雪风会在关节之间与热源相融结成冰，对部件造成的损耗太大。
在作战服锁骨处按了几下，身上的衣服便膨胀成了保暖的绒衣。带上绒帽打开透明面罩，程野柠在原地跳了几下，感觉既轻便又暖和。
作战靴踩在雪上发出“吱吱”的轻响，松软的雪盖被压缩成一个个脚印形状的浅坑。足迹宛如一条溪流从她足下延伸至山底，而溪流的底端也渐渐随细雪的落下缓缓消失。
程野柠边看风景边爬山，突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为什么沃林军校现在还没拿到玫瑰？难道是因为……
嘭！
巨大的爆炸声从山顶传来，厚重雪壳不经其重开始分崩离析，裂成无数块向山下滚滚而来。
程野柠骂了一句，拿出一块六边形的机械符石一般的东西，往后背一贴，瞬间张开成一双翅膀！她蓄力跳起，机械羽翼也如注入灵魂般扇动起来，将她带入高空。
她看清了，山顶有一只浑身雪白的巨兽，正仰天嚎叫。
那巨兽长着一双细长的耳朵，吻似狐，两排尖利的犬牙反映着雪光。眼睛是深邃的晶矿般的紫色，瞳孔呈一条细长菱形。程野柠心跳得飞快，这头外表神圣不可侵的生物，几乎可以称为神迹。
巨兽沉静地蹲在原地，微仰起头看她扇动羽翼离自己越来越近。
是她将自己唤醒的吗，胆大包天的人类。
祂舔了舔牙齿，不介意开个荤。
程野柠却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只小狐狸，直朝祂的脸贴过来。巨兽惊得狐狸耳趴了下去，侧脸躲过那只毛茸茸的小东西。
“诶？你不要吗？”
竟然发出这种愚蠢的疑问。巨兽龇牙，祂不喜欢人类这样自作聪明。
程野柠有点疑惑，一般这种Boss守护某种物品不都是要等价交换吗？难道这只小狐狸不是祂儿子什么的？
低头看，小狐狸乌黑的眼睛圆圆睁着，水汪汪地盯着她。耳朵颤颤巍巍地轻轻抖动，将脸使劲儿贴在她手上撒娇。
好吧，确实不太像。
程野柠看了看玫瑰的坐标，确实在这里没错，偏差在5米之内。小狐狸没用的话，她手里没有能与祂沾上关系的物品了啊。
巨兽低吟，声音到她耳中自动转化为星联通用语：“人类，将你手中的幼狐放下。”
程野柠吓得一抖，差点怀疑自己出了幻觉，但很快接受了“祂会说人话”这个事实，按祂说的将小狐狸放到脚下。
它陷入松软的雪里，甩甩头将耳朵和胡须上的雪花甩掉，便一跳一个坑地朝巨兽奔去。
“吾名羿戈。”祂没有管在自己腿边蹭来蹭去的小狐狸，低头对面前渺小的人类说道。
“额……你好，羿戈，我叫程野柠。”程野柠条件反射地伸出了手，虽然她立刻反应过来这个动作有多尴尬，但一时间不知进退，便愣在原地。
令人意外的是，羿戈跪下了前肢，俯身将额头贴上了她的手掌。
程野柠看着祂越靠越近的头上的绒毛，本来以为会闻到食肉动物腥臭的味道，但祂身周却是清冷的雪风中若隐若现的幽幽花香。
手感也——
她偷偷捏了捏，好软，想再揉揉。
羿戈却已经直起上半身，又回到了居高临下，如神祇俯视信徒的神态。
帝**校基地上方响起播报声：“帝**校——运输任务已完成。”
威廉：……？
【专一男孩】你不是还没拿到物品吗？
【离】嗯。
【专一男孩】哪个助人为乐的大佬完成的？而且任务完成了你还去干嘛？
【离】别管。
威廉霍尔特，初赛第一、战地指挥届备受瞩目的新星，在此次校际联赛中第N次怀疑世界、怀疑自己。
桓离到达雪山附近，他现在驾驶的机甲有防寒装置，便直接飞向程野柠的方向。
羿戈朝远处看了一眼，垂下眼帘，沉声道：“人类，你的同伴来了。”
程野柠挠挠头：“来就来吧，那个，你能把玫瑰给我了吗？”
九条巨大的尾巴突然从祂身后炸开，在天幕中舞动，羿戈站起身向她走来，盯着她，紫色的眼眸璀璨如星。程野柠无可逃避地回望祂，恍惚间好像坠入一片幻梦般的紫海。
“玫瑰？如果你真的想要。”
程野柠老实说：“挺想要的。”
羿戈看了她很久，陷入了回忆里。
最后祂无声地叹了口气，好像在怨她，也好像在怨自己。随后仰天长啸，那声音尖锐而悠长，并不刺耳，却令整个山脉的雪都为之动容。
从祂的口中飞出一朵六瓣玫瑰的冰雕，径直坠到程野柠的怀中。
所有的雪都开始融化，却不是化成水，而是凭空消失了，逐渐大片大片露出下方柔韧的新绿和点点花丛。
羿戈轰然瘫倒在地。
是因为这个冰雕吗？是因为她吗？这东西没了祂会怎么样？
程野柠心中狂跳，她抱着冰玫瑰跑到羿戈嘴边：“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要了！你快拿回去！”
白狐没有看她，疲惫地合上眼，声音无奈而虚弱：“人类，为什么你们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也总是会后悔？”
“我不知道你失去这个会变成这样……”
“你会死吗？”程野柠颤抖着声音问道。
“我会死，就像人类一样，都会。这没什么。”
羿戈又沉默了一会儿，艰难地睁开眼，像是要深深把她的身影刻进眼底，和那个早已记不清的身影重合：“你和他很像。”
“像谁？”
羿戈再也支撑不住，闭起眼睛，头颅撞在地上。
那个人的脸早已模糊不清，但祂能肯定，其实和程野柠并不像。只不过他们同样冒失而莽撞，像这样自顾自地闯入祂的领地，索求并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但祂为什么又给了呢？
好像祂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羿戈的嘴角弯起，好像在笑。
祂死了，她能感觉到生命力在飞速流逝。程野柠双手长开也只能抱住祂下巴的一小块地方，她难以抑制自己莫名的悲伤和痛苦，放声大哭。
桓离赶到山顶，神色一变，跳出机甲舱朝她跑来：“快离开！”
羿戈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心脏处一块紫色的结晶却好像吸收了所有精华，越来越亮、越来越寒冷。寒霜的纹路从中央开始扩散，霜花下的肌肤已经变成了透明的冰。
霜花几乎要触碰到程野柠的手，在即将冰冻的前一瞬间，她突然被有力的臂膀拉开，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人转了一圈，将程野柠护在怀里，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将作战服的绒服模式打开，她的脸靠在他胸前薄薄一层衣料上，炽热而坚硬，能听到有力的心跳声。
漫天的紫光爆发，将天幕撕开一道金色的裂缝，阳光倾泄下来，照射在这片终年寒夜的土地。柔韧稚嫩的花草触碰到阳光，飞速疯长成无际的原野。
虽然阳光大好，但气温却瞬间跌至零下。桓离的后背都结冰了，好在他及时用感知为自己抵挡了侵入体内的寒意，不然这会儿整个人都会变成冰雕。
程野柠抬起头，一眼望进他的眼眸。
沉封的冰湖，在蔚蓝的天空中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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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