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小心翼翼的静养中一天天过去。沈黎的情况逐渐稳定。

一个阳光煦暖的下午，光斑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影。

……

慕子昂在外边接了一个电话，明显是被电话那头的人给气着了——那是沈黎他们项目的海外负责人，咄咄逼人的语气甚至带着一点傲慢，慕子昂已经很耐着性子去向那个人解释，得到的却是一阵电话忙音，结束了这段全英文对话的洽谈……

慕子昂差点就把手机丢了出去——至今还没有哪个人敢直接挂了他的电话！

一股暴戾的威士忌信息素不受控制地逸散出来，带着浓重的烦躁感，引得走廊远处经过的护士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加快了脚步逃也似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怒意压回心底，极力将失控边缘的信息素一点点收敛回来。

该死的芬奥利·伊德尔！还有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实习生！！ ！

他心里给这两个人都骂了百遍。

……

在门外站了足足两三分钟，直到情绪彻底平复，脸上重新戴回那副无波无澜的面具，他才抬手推开了豪华VIP病房的门。

沈黎正靠在床头看书，温暖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层柔和的轮廓。

他抬起头，敏锐地察觉到慕子昂周身气息与出去前不同，虽然极力掩饰，但那紧绷的脸与过于平静的眼神，还是泄露了他心情不佳的事实。

“慕子昂，你……”沈黎放下书，轻声询问，“是不是公司有什么事？”

“没事，”慕子昂走到床边坐下，语气刻意放缓，“一点工作上的小麻烦，已经处理好了。有几个不长脑子的东西。”

他绝口不提海外那边的刁难和项目资金链可能出现的危机，现在的沈黎，一丝一毫的操心都是多余的。

他目光落在床头柜那盘洗好的葡萄上，转移了话题：“要不要我给你剥点葡萄？”

沈黎没有错过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霾，但他选择了相信慕子昂的搪塞。他看着慕子昂似乎仍带着一丝残余紧绷的侧脸，鬼使神差地，缓缓伸出手，微凉的指尖轻轻抚摸上他的脸颊。

慕子昂整个人猛地一僵，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猝不及防地烫了一下。他完全没料到沈黎会有这样的举动，身体瞬间绷得更紧，甚至连呼吸都滞住了。

他垂下视线，对上沈黎的目光。

那双眼眸里盛着的，不是平日的畏惧或疏离，而是一种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温柔和担忧。

慕子昂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泛起一种奇异而陌生的酸胀感。这种感觉，比他经历过任何Omega信息素的诱惑都要来得强烈和……措手不及。

他有些仓促地避开了沈黎的注视，几乎是下意识地。沈黎也仿佛被他的反应惊醒，意识到自己逾矩了，指尖微微一颤，便要收回手。

就在那只手即将离开他脸颊的瞬间，慕子昂却像是本能快于思考，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掌心相贴，皮肤的温度相互传递。

两人都愣了一下。

随即，慕子昂感觉到沈黎轻轻反握住他的手，然后小心翼翼地、带着一丝引导的意味，将他的掌心轻轻覆盖在自己已然圆润隆起的孕肚上。

“你可以……轻轻摸摸看，”沈黎的声音很低，很柔，像羽毛拂过心尖，带着一种能融化一切坚冰的暖意，“有时候……能感觉到孩子在动。动作轻一点，从上往下就好……不要打圈，那样对宝宝不好。”

“嗯……”慕子昂几乎是屏住了呼吸，所有的烦躁和怒火在这一刻奇异地消散了。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掌心之下。

竟然清新的感觉得到一阵胎动！

慕子昂浑身猛地一颤，像是被一道微弱却真实的电流瞬间击中！一种难以言喻的、前所未有的震撼感席卷了他，呼吸一滞。

这里面……真的有一个活生生的、会动的小生命？

是他血脉的延续？

慕子昂有些恍惚愣神，莫名其妙的问道：“疼吗？”

“什么？”沈黎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摇了摇头，唇角漾开一丝极淡却真实的笑意，“现在不疼的。孩子很乖。”

“……”慕子昂沉默了，掌心下又一次传来那奇妙的胎动，清晰而充满蓬勃的生命力。

鬼使神差地，他低声道：“……抱歉。”

沈黎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道歉，正微感疑惑时，一个极其轻柔的、带着某种珍重意味的吻，落在了他的鼻梁上。

慕子昂自己也无法厘清此刻心中翻腾的究竟是什么。

是后怕？是愧疚？

还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与这个意外生命产生的深刻连接感？

他只知道，某种冰封的、坚硬的东西，似乎在掌心温暖的触感和那一下下有力的胎动中，正悄然碎裂、融化。

“医生说你现在可以适当下床走动了，”慕子昂站起身，走到窗边，看向外面煦暖的阳光，语气变得平和了许多，“今天天气很好，我陪你出去晒晒太阳吧。”

这样的提议，以及慕子昂转过头时眼中那抹罕见的、不带任何表演痕迹的温和，让沈黎怔忪了片刻。

一股细微的、真实的暖流悄然淌过心间。

他点了点头，笑容很淡，却真切：“好。”

护士进来例行检查，测了胎心后点头：“嗯，很稳定，可以出去散散步，但时间不要太长，注意别累着。”

“知道了，谢谢。”慕子昂难得地表现出充分的耐心和绅士风度，小心地搀扶着沈黎下床。

……

医院的花园里阳光正好，不少住院的病人在家属的陪伴下散步晒太阳，其中不乏一些孕期的Omega，他们的信息素在阳光下似乎也变得格外柔软，带着一种甜腻的、诱惑性的气息弥漫在空气里。

慕子昂嗅到这样的信息素，不由得地蹙了蹙眉。

他的腺体存在先天缺陷，信息素时而狂暴难以自控，尤其需要依赖外界Omega信息素的安抚来维持平衡。

面对如此多孕期Omega无意识散发出的、对他而言极具吸引力和干扰性的信息素，他的腺体开始隐隐发胀，跳动不安，像被无数细小的钩子撩拨。

这些Omega的等级或许不高，但数量汇聚起来，形成了一种无形的、令他烦躁的磁场。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凭借意志力压下那阵逐渐升腾的生理不适和躁动。

“不用这样扶着我的，我自己可以慢慢走。”沈黎察觉到他的手臂肌肉有些僵硬，呼吸似乎也沉了些，便轻声说道，想减轻他的负担。

慕子昂的思绪被猛地拉回，立刻松开了些手，指尖却微微蜷缩了一下：“行。”

他尽力将注意力从那些诱人的信息素上强行移开，目光聚焦在沈黎沉静的侧脸上。

然而，腺体的躁动并未平息，反而有一丝威士忌的烈性信息素不受控制地逸散出来，虽然极少，但对于周围其他感官敏锐的Alpha和Omega而言，已是极具压迫性和侵略性的存在，引得附近几人纷纷侧目，下意识地避远了些，神色微变。

“慕子昂……”沈黎虽然闻不到，却敏锐地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和呼吸的细微变化，他停下脚步，握住了慕子昂微微颤抖的手，担忧地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沈黎……”慕子昂猛地回神，强行将几乎要失控的信息素尽数收敛，额角已然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反手紧紧握住沈黎的手，声音有些发紧，“没事……我们别在这里待了……”

沈黎立刻点头：“好，我们离远一点。”

他虽无法感知，却能从慕子昂的反应和周围人偶尔投来的诧异目光中猜到一二。

如果慕子昂的信息素在这里失控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两人走到一处僻静的凉亭下休息。

慕子昂缓缓吐出一口灼热的气息，下意识地道歉，声音有些低哑：“抱歉……刚才那里，Omega的信息素……太浓了。”他顿了顿，难得地解释了一句，语气有些生硬，手指无意识地按了按后颈发烫的腺体，“我的腺体……有点旧疾，有时候不太听使唤。”

这是他极少向外人透露的**。

沈黎看着他难得显露的些许脆弱和懊恼，沉默了片刻，忽然问出了一个藏在心里很久的、关于慕子昂风流韵事的核心疑惑：“你……没有标记过任何一个Omega吗？”否则，为何会对其他Omega的信息素产生如此明显且不适的反应？

慕子昂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他会突然问这个，随即扯出一个略带嘲弄和惯常傲慢的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回答：“我慕子昂是混蛋，但还不至于到处留下永久标记。至今还没有哪个Omega，值得我付出一个永久标记。”

话一出口，他立刻意识到这话在沈黎——这个被他标记不了、却怀着他孩子的Beta面前说，是多么的冰冷、不合时宜，甚至残忍。

他看到沈黎的神色几乎是瞬间就黯淡下去，慕子昂心里猛地一揪，一种前所未有的懊悔感击中了他，他立刻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罕见的慌乱和笨拙的补救：“抱歉。沈黎，我不该说这个。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生气，也别多想。”

沈黎摇了摇头，没有看他，只是扶着凉亭冰凉的长椅缓缓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22周隆起的孕肚，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慰藉。

许久，他才轻声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令人窒息的沉默，声音飘忽得像一阵烟：“慕子昂，我很感激……那天晚上，你接了电话，也赶来了医院。”

“……”慕子昂在他身边坐下，沉默了片刻，侧脸线条显得有些紧绷。

他只是低声道，声音里蕴含着复杂的情绪：“抱歉。”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道歉？是为了那晚接电话时可能闪过的不耐烦？是为了刚才的口不择言？还是为了更早之前所有一切的开始，那个充满算计和强迫的起点？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只觉得胸口堵得难受。

沈黎垂着眼眸。

慕子昂这个人，真的太复杂了……

这几日无微不至、亲力亲为的陪伴像是真的，此刻眼中真切的懊恼和歉意也像是真的，可他心底那根被伤得太深、太久的弦，却始终紧绷着，无法彻底放松下来，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而持久的。

又是一阵微妙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沈黎再次开口，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像是怕惊扰了这片刻诡异的平和：“你的信息素……到底是什么样的味道？”

他从未真正“认识”过慕子昂的这一部分，这个属于Alpha的、他无法感知的世界。

“……威士忌。”慕子昂回答，声音低沉，“很烈，很呛，并不好闻，甚至……有点危险。你现在……不能接触。”

但他却依然放任着丝丝缕缕的、经过极力克制后的、极其微弱的安抚性信息素，如同一个无形的、温暖的茧，温柔地包裹住眼前这个什么都感知不到的Beta。

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行为荒谬、矛盾得像疯了。

他看着沈黎沉静的侧脸，忽然用一种极其认真的语气说道：“沈黎，以后任何时候，无论发生什么，我的电话都会为你保持畅通。只要你需要，我一定会接。”

这句话，连同他此刻眼中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专注与温柔，像一颗投入沈黎心湖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沈黎怔怔地望着他，心中充满了巨大的茫然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微光。

慕子昂……这究竟是你精心编织的又一场幻梦，还是……偶尔也会泄露的，半分真心？

……

这章内容应该算是甜的？

算是的吧……

慕子昂啊年轻不懂事啊[摸头]以后有你的事教你懂事的！

其实慕子昂蛮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是一个混蛋（但是慕子昂跟他那个狐朋狗友比起来简直是个人[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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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我才23岁，为什么都不懂，你教教我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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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其中有几分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