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叮铃"
屋角的风铃传来断断续续的响声。天刚蒙蒙亮,小屋的主人却早已醒来。
或许是因为上了年纪吧,叶青因这样想。最近自己的觉越来越少,晚上睡不着,白天起的早。人老了没什么事干,清醒的时间多了就爱乱想。
叶青因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干。
于是他慢悠悠的走到走廊的尽头,打开了那间许久没打开过的房间。在满屋的灰尘里找到了一套画具。
天色大亮的时候,叶青因在客厅摆好画具。
苍老的手抚摸过这些将近陪伴了他一辈子的老物件们,像在和许久未见的老朋友打招呼。
没有过多的停顿,手上就开始了动作。叶青因娴熟的在调色板上调色,佝偻的身子站在画板前,毫不犹豫的画着每一笔。
不多时,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出现在画布上,对着叶青因微笑。叶青因浑浊的双眼里也浮现出点点笑意。
“叮铃,叮铃。”
窗外的风铃又响了。
叶青因抬眼望向窗外,却在反光的窗户上看到了自己布满千沟万壑的苍老的脸。他看着自己满头的白发,怅然的叹了口气,又低头看自自己的画 。
“如今我啊,也是老头子一个了,你却还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模样,年轻漂亮了一辈子,留我一个人老成一个丑东西。这真是……"
叶青因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几乎听不见的喃喃自语。
"这真是…太不公平了。"
一声苍老而沉重的叹息。
——————————
那是一个,格外炎热的夏天。
年轻的叶青因当时是艺术界刚刚展露头角的新秀,第一次出去参赛就获了奖,与其他选手的画一同被搬上画展。
叶青因沉不住气,专门守在自己的画旁边,听着来来往往的人对着他的画点评。
听到有人夸他的画,心里不要脸的接上一句“那当然,也不看看谁画的。”听到有人骂,便不甘心的瞪那人两眼.让人顶着一头问号离去。
后来,有一个戴着毛线帽的少年在他的画着久久的驻足。
他不发表意见,看上也没有离开的想法,平静的眼眸一动不动的盯着画。
他盯着画,叶青因也盯着他的背影,心里迟疑不定“这究竟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要是喜欢,怎么一点反映都有,要是不喜欢,怎么又看这么长时间。
于是叶青因走到那个毛线帽少年旁边,清了清嗓子,装作不在意的问:“咳咳,你觉得这幅画怎么样?”
祁安——也就是毛线帽少年,听到叶青因的话后,涣散的瞳孔慢慢聚焦。
他刚刚在走神,听到问话后冲来人宛然一笑“还挺好的。”然后转身离开了。
还挺好的?叶青因摸着下巴品味着这四个字,抬起头打量自己的画——画中是黑夜里漫山遍野的无名小花。
再次确认自己每一处色彩和光影都恰到好处之后,叶青因心满意足的走了。
然后路痴的叶青因在画展里迷了路,兜兜转转,在他第五次路过自己的画之后,终于找到了出口。
第二次遇见祁安是在医院。
叶青因和姐姐叶楠音一起带着叶楠音的女儿去做开学体检。
小姑娘开学就上小学了,叶青因挺喜欢这小丫头,每次她对着自己喊舅舅的时候叶青因就有一种自己已经是一个成熟的成年人的感觉。
为了空腹抽血,小姑娘早上没吃饭,平常皮得不行的小女孩也没劲折腾了。做完最后一项检查时,小姑娘扯着叶青国的袖子,仰着头可怕兮兮的说
“舅舅我饿。”
叶青因心都要化了,跟还在排队等结果的叶楠音说了声就抱着小姑娘去买饭了。
叶楠音想起弟弟的路痴属性,忧心忡忡的看着两人的背影 。
叶青因果不其然的又迷路了。
“奇了怪了,我明明记得门口就有卖早饭的啊?”
叶楠音的女儿估计也造传了她舅舅的路痴,附和到"对啊舅舅,我也记得是在这边的,”
俩路痴就这么走到了住院部。
夏天的太阳又毒又辣,楼底下只有几个穿着病号服的病人在放风。
叶青因一只手抱着外甥女,一只手挠了挠头,打算找人问问路,不远处的长凳上就坐着一个病人。
“你好,请问一下……诶,是你啊。”
叶青因看到那个人的正脸,才发现是前几天在画展遇见的那个少年。
少年看见他也愣了一下。
“你怎么在这?”二人异同声。
少年笑了起来,“看来我们还挺有缘的,我叫祁安,平安的安。”
“叶青因,树叶的叶,青花瓷的青,因为所以的因。”
叶青因怀里的小姑娘也争着要自我介绍。“漂亮哥哥,我叫夏梓涵。”
这小丫头就是个颜控,看见祁安之后眼睛都比平常亮了。
叶青因无语道:“你又不饿了是吧?”
然后转头去问祁安“那个,你知道往哪边走是医院门口吗?我们俩好像迷路了。”
叶青因觉得自己脸有点热,毕竟大部分正常的成年人都不会在医院里迷路……
“在那边。”
祁安抬手指向一个方位,修长的手背上布满数不清的针眼,然后他又朝叶青因眨了眨眼。
“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大画家?”
叶青因的脸更热了,“你怎么知道…我是画画的?”
祁安眼中的笑意更甚:“因为画展的画下方都有署名啊,我很喜欢你的画,可以以后多给我发发你的作品吗?”
“笨蛋舅舅。”
夏梓涵在一旁吐嘈,又殷切的和祁安说:“小祁哥哥,我也可以加你的号码吗?我妈妈给我买了一个电话手表,我想平常和你说说话。”
叶青因双颊红红,大脑空空,身体僵硬地和祁安加上了联系方式,带着自己的外甥女头也不回的走了。
微信联系人列表中多了一个蓝天头像,名称叫安.的联系人。
等叶青因走出一段距离后,他猛的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心想:对了,忘记问祁安为什么穿着病号服在这了。
叶青因想起那人看上去过分苍白的脸和过分单薄的身子,还有两次见面都看见他戴着的毛线帽,很明显是一幅病模样。
年纪轻轻的,得了什么病呢?叶青因心想。
在医院门口和叶楠音汇合后,饥肠辘辘的夏梓涵小朋友终于吃上了饭。
叶青因送叶楠音母女俩回家,然后自己开车回画室上班。
说是上班,其实也没什么事干。叶青因坐在画板前无所事事的捧着手机,将手机里常用的APP都点开看了一遍,消息栏里也只有为了博人眼球而夸大其间的新闻推送。
叶青因点开了微信。
叶青因点进了安.的聊天框。
叶青因有点想问问祁安究竟是得了什么病,又觉得作为一个不熟的人这样问有点冒昧,于是他点进了祁安的朋友圈。
祁安的朋友圈界面意外的干净,不知道是给叶青因设置了访问权限,还是帐号的主人本就不爱发朋友圈。
这时候,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安.:大画家,我那天看到画有名字吗。
叶青因打字回复。
叶子:有
叶子:叫彼岸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