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刚刚缓解的头痛又席卷而来,安之抱住脑袋,感觉头都快炸了,她退后一步拉远两人间的距离,问:“这是哪儿?”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把我带这儿来?”安之把手伸进口袋,幸好手机还在。
她唤醒屏幕,努力伸长胳膊也没搜索到一格信号,她泄气地放下手,唯一能借助的智能工具现在也成了板砖,还不如真板砖好使。
“你有信号吗?”
成勋沿着溪流往前走:“看过了,没有。”
“真的?”
成勋直接取出自己的手机抛给她。
安之一手一块废铁,心如死灰地垂下胳膊。
“前面有路。”成勋加快脚步。
这次安之却没跟上去,她咬住下唇,权衡过后开口说:“回去吧。”
成勋回头看向她:“什么?”
“我们回去吧,前面应该是邻国。”安之摇摇头,“别去了。”
成勋不以为然:“快艇在海上开了二十六分钟,这个时间我们连海角村都没出,怎么可能到邻国。”
安之往后退:“但你不觉得奇怪吗?”
地震、眩晕,混乱的梦境,再次睁眼时山林的一切熟悉又陌生。
这里太美好了,美好到虚幻,仿佛他们真的误入了桃花源,印证了那句“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是奇怪。”成勋看着安之的眼睛,“所以要去。”
“疯了吧。”安之双手插进发间用力抓了两下。
成勋收回目光,不愿勉强她:“怕你就回去吧。”
安之站在原地没动,如果回头,还有路吗?
她抬眸看了眼那色彩缤纷的村落:“我不是怕,我就是想不明白。”
陈岩从内袋里取出一本笔记本,翻开到某一页后递给安之:“这是海角村的地图。”
安之接过本子,用手沿着虚线描摹,虽然这张地图并不算精细,但方位和距离一目了然。
打了五角星的地方是天涯小屋,下坡后往东是后山,往西北是海滩,他们从吴家码头出发,快艇停靠在废弃的第三码头边,那么翻过去就是后山。
地图毕竟是手绘,安之对真实性存疑,她看向男人问:“这是你画的?”
成勋点头:“我昨晚照着卫星地图临摹的,不可能有错。”
一页薄纸从本中掉落在地,安之弯腰捡起,无意中瞥见上面的年轻女人。
她刚直起身手里的照片就被人抽走,成勋顺带拿回了自己的笔记本。
“女朋友?”
“不是。”
安之没有多问,只在心里暗叹真够纯情的,这年头还有人能做出把照片偷偷夹在本子里随身携带的事。
她回头看了眼他们来时的路,嘀咕说:“我们跑上来应该有百来米了吧,地势倒是越来越平。”
“如果方向没错,距离没错,我的认知和判断没错,对照着地图来看。”成勋沉吟片刻,开口说,“我们现在应该到了悬崖边上。”
“悬崖……”安之脑海中闪过些什么,“地震、海啸,度假村?”
“走吗?”陈岩一脚踩上溪流间的石块,回头朝安之伸出手。
前进还是回头,箭头摇摆不定,安之攥着衣角收紧呼吸。
老娘一生遵纪守法,没做过什么亏心事。
她边靠过去边默念。
我不怕鬼。我不怕鬼。
指尖搭在男人手上的一瞬间他立刻紧紧回握住:“这条河看着不深但流水速度挺快的,别摔了。”
安之点头:“知道。”
她低头盯着脚下的路,问:“你说有可能是穿越吗?”
成勋没有回答她,石桩大小深浅不一,一共七块,越靠近对岸喧闹声越清晰。
他走在前面,等站稳后再回身把手递给安之接她过来。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安之问,“现在总能告诉我了吧?”
“我早就告诉过你了。”
安之抬起头:“你猴子成精啊?”
这关头成勋居然有些想笑,真不知道她脑回路怎么长的。
“警察。”
安之脚下打滑差点跌倒,她赶忙伸展双臂重新找到平衡,朝男人迈过去问:“警察来干什么?”
没等成勋开口她又问:“是不是那起失踪案有蹊跷?”
成勋垂眸,两人同站在一块石桩上,距离太近,四目相对时他能看见对方的眼瞳里属于自己的倒影。
“你也觉得不对?”
“一个女孩子干嘛没事跑山上?”安之说,“还是座没人去的荒山。”
“虽然但是。”成勋率先达到对岸,回头伸出手说,“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没什么信服力。”
“那我不是为了查明真相吗?”安之一个跨步上了岸,“她家庭富裕,没有和身边的人闹矛盾,还马上就要结婚了,你说她一个人跑山上去干什么?就这样被判定为意外也太草率了。”
她抬起头发现成勋用一种极其怪异的表情盯着她看,赶紧双手抱胸问:“你这什么表情啊?”
“没什么。”成勋收回目光,想紧紧握住你手说一声相见恨晚的表情。
“这么浅显的道理那些警察都不懂吗?”安之回到刚刚的话题。
他们当然懂,成勋心想,只是装作不懂。
他问安之:“所以你跑来海角村?”
“对啊,网上说得那么玄乎,我不得来看看是不是真的。”
一条羊肠小道贯穿村落,前头有好几个女人,她们穿着朴素的衣群,胳膊上挎着菜篮,成群结队地像是要去哪儿。
成勋问:“你记得吴清的父母说石碑后是极乐世界吗?”
“这看着也不极乐啊。”安之撇撇嘴,“极乐吗?”
“我是问你。”成勋停下脚步,“她有可能是为了追寻极乐去后山的吗?”
“她不可能。”安之毫不犹豫就做出了回答,“我倒是比较有可能。”
“你?”
“她都已经生活在天堂了,还要去极乐世界干什么?不像我,父母离世,无业游民,房东还要涨租。”
成勋疑惑:“你不是记者吗?”
“呃。”安之朝他咧嘴笑了下,“这个说来话长。”
“找个人问问吧,这里到底是哪儿。”
安之推他:“你去。”
“你去。”
“行吧。”安之深呼吸为自己打气,“我去。”
“阿……”她回头问,“我该叫什么啊?”
“阿姨?”
“没那么老吧。”
“姐妹?”
“会不会太轻浮?”
“女士?”
一个比一个不靠谱,安之摇头摆手,成勋逐渐失去耐心,直接扬声喊:“嘿!”
绑着麻花辫的女孩回过头,她背对着光,面部轮廓柔和。
安之立刻扬手微笑说:“你好。”
女孩朝她点了下头:“你好。”
她说完就要转身,安之赶紧小跑过去拦住她。
“那个,我们俩不小心迷路了。”
“迷路?”女孩像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汇,满是不解地看着安之。
成勋走过来说:“我们是从海角村过来的。”
女孩还是一脸懵懂。
安之问:“你没听说过海角村吗?”
女孩摇头。
安之又问:“那这里是哪儿?”
“这里是海云镇呀。”
有人喊了声“阿兰”,大概是女孩的同伴,她对安之说:“不好意思,我要去赶早集了。”
“早集?”
成勋抓住安之的胳膊:“走,跟去看看。”
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响起,街道两边摆满了摊位,馄饨铺热气蒸腾,卖菜的摊前人最多,大家叽叽喳喳像在讨价还价。
“你听说过海云镇吗?”安之问身边的男人。
“没有。”成勋环顾四周,心中疑惑更深,“这里的人好像对我们一点都不好奇。”
他们两个外乡人一路大摇大摆地走过来,有人看见,却不作过多打量,该说笑说笑,该采购采购。
安之也发现了,她说:“不是不好奇,更像不关心。”
胳膊突然被抓住,安之停下脚步问:“怎么了?”
成勋微抬下巴:“你看。”
安之循着他视线的方向看去,卖木簪的老板娘热情推销自己的产品,而那位顾客从篮子里取出一袋樱桃递过去,两个人就这样愉悦地完成了一场交易。
“你们还在呢?”
听到声音安之和成勋回过头,跟他们说话的是刚刚那个叫阿兰的女孩。
“我们迷路了,不知道怎么回去。”安之向她走近,“你们这里的镇长是谁?”
“镇长?”阿兰笑起来,“镇长是什么?”
安之解释说:“就是,你们这里都听谁的?总有个头儿吧。”
阿兰蹙着眉头,将菜篮挎到臂弯处,对他俩说:“我带你们去找阿母吧,她可能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
安之点头:“行。”
“你们跟我来吧。”
路上时不时有人和阿兰打招呼,她都一一微笑回应。
“你去哪呢?”有个身材矮小的女人朝阿兰挥挥手。
阿兰回答说:“我去找阿母。”
“阿母这几天不在吧。”
“是吗?”
女人拿起桌上的香料:“特地给你留了一份,要不?”
“要要要。”阿兰从袋子里取出一包彩色珠子递过去。
安之和成勋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开口问:“那个,现在是几几年啊?”
阿兰又是那副茫然的表情,安之又换了种问法:“现在是哪个朝代?”
“朝代?现代啊。”
“所以是几几年?”
阿兰蹙着眉头眨眨眼睛,像是为这个问题感到苦恼。
“现在应该是……”她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这都不记……”
成勋抓住安之的胳膊,摇头示意她不用再问下去了。
“没事。”安之扯开一个微笑,“我们还是先去找你阿母吧。”
想到刚刚在香料铺听到的对话,一路都沉默的成勋忽然开口问:“阿母是你妈妈吗?”
阿兰回答说:“阿母是妈妈,是所有人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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