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等会再说。”成勋压低声音,“别露出端倪。”
安之深呼吸平复心绪,点头说:“明白。”
阿兰拿了两只玻璃杯倒酒,禾斤看着瓶子里的透明酒液,举起手说:“我也想喝。”
“等你长大了再说。”阿兰盖上木塞将青梅酒搬回柜子上。
“长大长大,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禾斤撅起嘴抱怨。
她这个年纪正是青春期,诺答笑了笑说:“别着急,等你到我这把岁数,只会希望时间慢点慢点再慢点。”
“可是……”女孩欲言又止。
阿兰将筷子递到她手边,催促说:“快吃饭吧。”
心里记挂着事,安之不自觉地就走了神。
成勋悄悄碰了下她的手背,往她碗里夹了一块排骨。
“多吃点。”
安之回过神,“哦”了一声。
房间里新装了架子,吃过晚饭阿兰让禾斤和阿糸把自己的旧书整理好。
隔壁吵吵嚷嚷的,两个女孩有说有笑,这会儿也不方便说话,安之起身说:“我去找阿兰再借身衣服。”
“嗯。”成勋又在翻看那本册子。
阿兰的房间靠近楼梯口,安之轻轻敲了两下门。
“谁啊?”
“是我。”
阿兰打开一点门缝,她上身只穿着一件吊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刚准备洗澡。”
安之钻进房间里:“我想找你借身衣服当睡衣穿。”
“行,我找找有没有新的。”阿兰打开衣柜。
安之赶紧说:“没关系,你随便给我件旧的不穿的都行。”
“没事。”阿兰搬来一张小板凳,“伊纳总给我们送衣服穿,我有好几条裙子都没有穿过,正好给你试试。”
她踮着脚在最上层的收纳箱里努力翻找,安之举起胳膊虚环住她:“小心点啊。”
阿兰伸着手臂,衣摆被带起,露出一截腰腹,安之本是无意的一瞥,却倏地僵在原地,她定睛细看,反复确认自己有没有眼花。
“这几件你应该都能穿。”阿兰踩回地面上,把手里的裙子递给她。
“好。”安之接过衣服,道了声谢后就匆匆离开了房间。
听到开门声成勋抬起头,发现安之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他问:“怎么了?”
“没事。”安之跌坐在床沿,忽地又冒出一句,“我觉得我疯了。”
成勋合上笔记本,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女孩年轻清秀的脸、纤细清瘦的腰,和如同腐烂水果般的褐色纹路在安之眼前挥之不去。
她弯腰抱住脑袋,低声说:“我看到阿兰身上有妊娠纹。”
“你看错了吧?”成勋脱口而出。
“我没看错,我看了好几眼。”
“她才……多大啊。”
安之闭上眼睛:“所以我说我疯了,要么就是这个世界疯了。”
屋里安静了好久,成勋把手边的东西整理好,看向安之问:“那个女孩今天说石碑上的是名字?”
安之点头:“而且就是她们的名字。”
她整理好情绪,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理智思考:“如果我没猜错,阿兰、诺答、禾斤、阿糸,还有历莫应该也都是天牝教的语言,和拓尔一样,都有别的意思,不是随便取的字。”
“我原先一直没看懂。”成勋把册子递给她,“你说中间的数字是出生年份,那前面的应该就是名字,你看我摘出来的这些。”
安之接过纸和本子,提起一口气问:“不会也是她们的名字吧?”
“写这个的人文化水平不高,只会写几个简单的字,还有很多错别字,加上方言有口音,但好像真的可以对上。”
“六大……诺答?”安之用手点着上面的字一行行地看过去,“它二读起来像拓尔,这个阿一会是阿兰吗?”
“84年……”成勋陷入沉思,“但这样的话年龄就对不上了,难道中间的不是年份?”
“84年、84年。”安之在心中迅速换算,“对得上。”
她用力点头:“对得上!”
“如果是二十年前,阿兰正好就是十九岁。”安之低下头继续浏览名单,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历莫,历莫呢?”
“二十年前?”成勋抓住她手腕,“你在说什么啊?”
安之吞咽口水,缓了缓呼吸告诉他说:“海云镇的人不会变老,她们停留在了二十年前的样子。”
这次轮到成勋觉得自己疯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安之:“怎么可能?”
没等安之回答他又问:“为什么?”
“我不知道。”安之没有办法解释,干脆说,“你就当是我的直觉吧,我觉得是这样。”
“这个东西是谁给你的?”她问成勋。
“一个老刑警。”他没有暴露刘群的身份,只说,“他还让我别往下查了,拿这个回去交差就行。”
“交差?”
成勋坐到她身边:“失踪案草草了事,上头有怀疑但不好明查,我领导表面上拦着不让我来,其实就是希望我去当这个莽夫,帮他们做他们不敢做的事。”
“啊?”安之投去同情的目光,“那你岂不是被当枪使了?”
成勋摇头:“我也有私心。”
安之合上册子,轻抚着破烂不堪的封面问:“那个老刑警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你呢?”
“可能他也没查清楚吧。”
“我们得快点回去。”越靠近真相安之越失去耐心,她焦急道,“那个阿母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海云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两天成勋已经快把整个镇都走遍了,还是没有见到陈雪的身影。
他将册子放回外套内袋里,说:“也只能先等着。”
“唉。”安之叹了声气,展开胳膊躺倒在床铺上,“人生真是世事无常,出来找素材,结果自己快成素材了。”
“乐观点吧。”成勋安慰她说,“至少你要有个大独家了。”
安之苦笑一声:“我先有命出去再说吧。”
她问成勋:“所以你的私心是陈雪吗?”
“嗯。”
“你喜欢她?”
成勋摆出一副无语的表情:“人家都快结婚了。”
安之支起胳膊:“你不说是老同学吗?万一是学生时期的白月光呢?”
“你能别满脑子都是男男女女那破档子事吗?”
安之撇撇嘴:“我就随便问问。”
“老实说,要不是那天同学聚会见到面,我都忘了有这个人了。”屋外夜色已深,煤油灯映亮床头,这一个月经历了太多变数,在这样一个平静的时刻重新提起,成勋心情有些复杂,他摸了摸唇角,馋烟抽了。
安之侧躺在床上,用手撑着脑袋安静听他说下去。
“那天吃完饭她叫住我,问我现在是不是在做警察,还要了我的联系方式。”成勋懊悔道,“我那会要是直接问她是什么事就好了,或者抽空见一面,可能就没有后面那么多事了。”
“你可千万别自责啊。”安之看穿他的心思,“陈雪见不见你,她都是要去海角村的。”
成勋背对着她,她只能看见他点了下头。
“这个案子谁都没想到会牵扯出这么多来。”成勋说,“民宿老板看陈雪一直没回来就报了警,当地警察联系到我们后,我们立刻控制住了她的未婚夫,审了好几个小时,他都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我才觉得事情不对劲。”
“陈雪都没和她未婚夫说过什么吗?”安之心中生出几分疑惑,“她特地加了你的联系方式,还要当面说,肯定是大事,她未婚夫就什么都不知道?”
成勋摇头:“陈雪的失踪对他打击很大,他那副精神崩溃的样子,演不出来。”
“所以二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呢?”安之喃喃自语。
“不早了,睡觉吧。”
安之坐起身:“忘了你是寿星了,要不给你下碗面?饿吗?”
“算了。”说完成勋又补了句,“出去了再补过一个吧。”
“行。”安之腰一软又躺回了床上,“出去了我要加两个荷包蛋。”
成勋推开房间门,正好看见从禾斤房间出来的阿兰。
“她俩没吵到你们吧?”阿兰微微笑着问。
“没有。”成勋越过她走向卫生间。
“诶。”
他停下脚步回过头:“嗯?”
阿兰看着他,表情看上去有些为难。
“是有什么事吗?”成勋问。
阿兰上前几步拉近两人的距离,压着嗓子悄悄说:“我知道她在哪儿。”
成勋呼吸一滞,紧盯着阿兰的眼睛问:“谁?”
“你照片上的女孩。”阿兰语速飞快道,“我在阿母家见过她。”
她说完就回了自己房间,多问一句的机会都不给成勋留。
他洗漱完回到房间时,安之已经在地板上铺好了被子。
成勋拿下搭在肩上的毛巾:“怎么又占我地方?”
安之伸手指着床:“床给你睡好了。”
成勋坐在床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忽然停下动作喊:“安之。”
“嗯?”
“没什么,晚安。”
安之打了声哈欠,不知道他突然抽什么疯,但还是回了句:“晚安。”
在海云镇的第三晚她明显适应多了,难得一夜好梦至天亮。
清晨枝头麻雀啁啾,安之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问:“几点了?”
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回答,安之睁开朦胧睡眼,坐起身喊:“成勋?”
屋里除了她空无一人,成勋的外套和背包也都不见了。
安之一下子清醒了,掀开被子嘀咕说:“人呢?”
她脚步匆匆地下了楼,先去厨房里找阿兰问:“你看到成勋了吗?”
“他好像一大早就出去了。”
“去哪了?”
阿兰摇头,低头用汤匙捣着锅里的粥。
安之抓了抓头发,又生气又着急:“这人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啊。”
“阿兰。”院子里有人在叫唤,“阿兰你在家吗?”
阿兰放下汤匙,边往外走边应:“在呢。”
“阿母回来了,快去领东西吧。”
“阿母回来啦?”阿兰绽开笑颜,“好嘞,我马上就去。”
她跑回屋内,告诉安之说:“阿母回来了!”
安之这会儿却无暇顾及什么阿母,她套上外套,对阿兰说:“成勋估计是去海边了,我去找找看。”
“他不在海边。”
安之取出被衣领压住的头发:“什么?”
“他去阿母家了。”
“他去那儿干什么?”
“去找那个女孩。”
安之的表情一点点僵住,推开阿兰就往外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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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海云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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