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彼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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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等等啊。”沈珺放下盘子,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他那会是直接来的,但应该是有登记过电话号码。”

安之跟着她来到前台,沈珺拿出一本笔记本,翻到十一月的那页,在房客姓名一列中找到陈岩的名字。

“这里。”她把本子递给安之,指着其中某一行说,“187开头这个。”

“187……”安之举着手机敲打下那串数字,“5482,谢谢啊。”

“没事。”沈珺合上本子,一脸姨母笑地看着安之。

察觉到对方八卦的眼神,安之舔了下嘴唇解释说:“我有点东西要还给他。”

“哦。”沈珺还是笑。

安之招架不住,提起苹果肌也朝她笑笑,握着手机遛回了房间。

电话拨出去后很快就有人接起,只是在听见一道女人的声音后安之愣了一瞬。

“喂,谁啊?”

“那个。”她很快回过神,“你好,请问是陈岩的电话吗?”

“对,怎么了?”

安之清清嗓子,迅速在脑海中想好了一套说辞:“是这样的,我是海角村民宿的,他上个月在我们这儿落了东西,是一个智能手环,你看方便的话你给个地址我给你寄过去。”

“他上个月没去过什么村啊。”对方怀疑道,“你是骗子吧?”

“我不是……喂?”安之拿下手机,对面二话不说就给挂断了,她心累地叹了口气。

反正失主都不急,她急什么,安之把手机丢到桌上,烦躁地抓了把头发。

手背上的烫伤已经没什么痛感了,但今天是没法洗澡了。

入了夜气温骤减,安之换了身干净衣服,早早躺进被窝里。

这间卧室不大但布置得很温馨,床头柜上还放了一家三口的照片。

安之拿起相框,不自觉地弯了唇角,沈珺的女儿和她长得更像些,不像她五官完全遗传了安俊生,只有脸型像妈妈。

照片上的女孩无疑是幸福的,美好的年纪、爱她的父母,童年快乐,未来可期。

看着她的笑容,安之却没有办法不去想陈雪描述中的那些女孩。

她叫“拓尔”,满含着家人对她的爱意,希望她在神的庇佑下平安健康地长大。

而有些人叫拓尔,可能只是因为需要一个称呼。

第二天清晨,安之早早醒来。

吴清正在厨房里给客人们准备早餐,看见安之,他问:“起这么早啊?”

“嗯。”

“有粥有馒头,你想吃什么?”

“不用了。”安之拉上外套拉链。

“还是稍微垫点东西吧。”吴清从碗里拿了颗茶叶蛋,用纸巾包好塞到安之手里,“早起别空腹,对身体不好。”

安之看着他点点头:“好。”

她走出天涯小屋,下坡时看到有人在路边拍婚纱照,今天天气晴朗,海面波光粼粼,风也舒服,是个好日子。

安之一路走一路吃着吴清塞给她的茶叶蛋,昨天的白棚子已经被拆得干干净净,屋门紧闭着。

无论是用左手还是右手,只要是同一个人所写都能通过笔锋和转折鉴定出来,她已经把照片发给了何肃。

“又是你啊。”

安之偏过头,是昨天给她处理伤口的那位大哥,她走上去问:“你就住隔壁啊?”

“对。”大哥问,“你手没事了吧?”

“没事。”安之把手伸进口袋里握住录音笔,“那个,你现在忙吗?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不忙。”大哥指着身后的屋子,“你吃早饭了吗?我老婆刚煮好粥。”

安之赶忙摇头:“不用不用,我吃过了。”

“那你进来吧。”大哥招招手,“外面晒。”

安之跟着他进了屋,听到里头的人用方言问了句什么,听起来像“你跟谁说话呢?”。

“大姐你好,我是记者,想做一期关于海角村的专题,有关民风民俗什么的。”安之微微笑着说,“昨天听说你们自发给逝者安排后事,就觉得你们这里的人都特别好,我能来做个采访吗?”

“可以呀可以呀。”女人顺了顺自己的头发,“不用出镜吧?”

“不用,我问你们答就行。”安之拿出录音笔和笔记本,“那位去世的人,是你们的邻居?”

“对。”

“跟你们平时走得近吗?”

“那到不。”女人说,“他脾气不太好,平时没啥亲近的人。”

“那你们还主动出钱给他办丧事?”

“毕竟也是老邻居了嘛,他也挺可怜的,亲人都死在地震里头了,自己也断了只手。”

安之点点头,又问:“你们是一直都住在海角村吗?”

“不是,我年轻的时候在外面打工,我爸妈也死在地震里头了。”大哥说,“后来村子重建,上头出了一个什么返乡政策,很多人就回来帮助家乡发展,才慢慢有了现在的样子。”

“这样啊,那他是身体一直都不好吗?”

“也不是吧。”女人看了丈夫一眼,“他身体挺好的,一直都在村口帮游客搬搬行李什么的,平时生活上也都能自理。”

大哥接过话:“他就是上上个月突然不对的。”

安之捕捉到关键词,立刻问:“为什么?”

女人压低声音:“是不是警察来那次?”

“对,把他吓得半死,那之后就没怎么出过门。”

安之眉心微蹙:“警察为什么来?”

“就是之前不是有人失踪了吗,警察来盘问,我还跟他说呢。”女人指着丈夫说,“他就是看到警察心虚了。”

“他跟失踪案有关?”

“那应该不会吧,我猜就是年轻的时候犯过什么事,要么就是胆小,没见过世面。”

“他十月二十二号附近有去过村里的后山吗?”

见安之的语气和神情忽然严肃起来,女人看向丈夫:“这个……我们也不知道啊。”

大哥接过话:“是啊,我们是不是偏题了?”

“是。”安之缓和脸色,扯开嘴角说,“我就是顺嘴一问。”

她低下头:“我们继续。”

在村子里晃荡了一天,安之路过了三对来拍婚纱照的情侣。

海边也有不少游客,披着丝巾拍照的,用树枝在沙滩上写字的,快艇在海面飞速行驶,无数道欢笑声重叠在一起,冬季本该万物萧条,却与这里毫无关系。

安之点了杯咖啡,坐在窗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短短一个月,她就见证了什么叫物是人非。

“你好。”

安之回过头,店里的服务生端着一盘蛋糕放到她手边。

“这是我们刚做好的草莓巴斯克,送你一块,你尝尝看。”

安之有些受宠若惊:“谢谢啊。”

女孩微微一笑,转身回了前台。

微酸的草莓消解了芝士的甜腻,安之放下勺子,回头和那位店员说:“我想再买一块,打包带走。”

“好的。”

下午她回到天涯小屋,沈珺和吴清一人一张躺椅,正在院子里晒太阳。

“你俩真会享受啊。”安之踏上最后一级台阶。

沈珺摘下墨镜,支起身子对她说:“你也来?”

“我就不了,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安之把蛋糕盒递给她,“喏,给你也带了一块。”

“什么呀?蛋糕啊?”

“嗯。”安之迈步说,“我回房间了。”

【一起失踪案件掀起无数鬼神传说,如果美丽的海边城堡由无数女孩的血泪堆砌而成,还会让人觉得梦幻吗?在深入走访海角村后,我们似乎知晓了传说中那些“怨魂”的来历……】

删删改改了半天还是觉得奇怪,安之将文档上的字全部清除。

她关上电脑,起身出了房间。

“你去哪啊?马上吃饭了。”

“没事,不用等我。”安之脚步匆匆。

夕阳西下,海鸥盘旋,天际与海面皆是一片金黄。

她站在山头环顾一圈,陈雪记忆中的破旧木屋早就没了踪迹。

山林间有倦鸟归巢,枝叶唰唰作响。

那座石碑肃然矗立,十六个大字鲜红刺目。

——一念生死,一念善恶,莫看彼岸,回头即路。

安之好像恍然间读懂了这句话的意思。

是非在人,善恶由心,死后去天堂也好地狱也罢,活着的时候向死而生,但求问心无愧。

她回到山脚,给何肃发了一条语音消息。

“何编,对不起啊,要让你失望了,海角村的稿子我没法写。”

何肃看到消息后立马给她打了通电话。

“怎么了?遇到什么问题了?”

安之把被风吹乱的头发拨到耳后:“没遇到什么问题,我就是觉得这事好像不能爆。”

“怕得罪人?”

安之问:“笔迹鉴定结果出来了吗?”

“那边刚给我回复,说样本数量不够,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但写字习惯确实很相似。”

夜色渐深,冷风一吹安之打了个寒战,她说:“就算他是当年犯罪团伙的嫌疑人之一,就算那时候整个村子都是帮凶,他们也都相继去世了。”

何肃在那头没说话,安之继续说:“把现在的这个人间仙境从废墟中一点一点搭建起来的人是无辜的,前人的罪,难道要让他们来赎吗?这稿子一发,按照现在的舆情,海角村的旅游业会大受打击的,一个贩卖过人口的地方,谁还敢来啊?”

“你还担心他们失业,那你想想自己、想想明生呢?”何肃恨铁不成钢道。

“我知道。”安之垂着脑袋,“我就是良心过不去,我在这里遇到的人都很好,我不知道该怎么写,而且这里确实很漂亮,物价也不高,商业化也没那么……”

何肃出声打断她:“那那些受害者呢?”

这一问让安之僵了许久,她深吸一口气,告诉何肃:“我会给她们一个交代的。”

“唉。”何肃并没有明确表态,只说,“你再好好想想吧,这些资料来得不容易,线人也是冒险交给我的,我不能辜负人家。”

安之从耳边拿下手机,和何肃坦白后她心里却愈发烦乱。

“安俊生!”她朝着大海喊道,“换你你会怎么办啊?”

脸颊有些痒,她用手背蹭了一下,嘀咕说:“你要在天有灵就给我个指示呗,我做得对吗?”

灯塔忽然熄灭,世界暗了下来,两秒后它重新亮起光,仿佛在说“对”。

一阵冷风吹来,安之后背发麻,瞪着眼睛拔腿就跑。

她在心里发出尖锐爆鸣:妈呀!你真能听到啊!

还是比我预期的篇幅要长一些,但感觉这个礼拜应该能写完,应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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