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原来你是想谋篡我的主人之位

厨房的抽油烟机低低嗡鸣,糖醋排骨的焦糖香漫过岛台,在暖黄的灯光里织成一张温柔的网。

林牧时翻动锅铲的动作顿了顿,锅沿的热气模糊了他的侧脸,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轻得像窗外飘落的晚风:“嗯,我以前在检察院待过。”

许千鹤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她看着书架上那本《刑法学》的书脊,磨损处露出里面的米白色纸页,突然想起林牧时刚才解牵引绳时,指尖划过张勇项圈的温柔。原来这样的手,也曾握过冰冷的卷宗。

“你在刑事检察部门?”许千鹤问。

“嗯。”

“那为什么……”

那为什么现在在送外卖?

许千鹤的话卡在喉咙里,窗外的霓虹灯蓦地亮起,在林牧时侧脸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

张勇不知何时叼来个玩具球,正用鼻尖蹭林牧时的脚踝,喉咙里发出黏糊糊的呼噜声。

林牧时弯腰摸了摸张勇的头,指尖穿过比格犬柔软的耳毛,动作慢得像在回味什么。

“我那时候办过一个相当棘手的案子。”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锅里咕嘟冒泡的排骨,“当时年轻,沉不住气。”

许千鹤没追问案子的细节,只是看着林牧时垂下去的眼睫,很长,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遮住了所有没说出口的情绪。

“和嫌疑人起了冲突?”许千鹤轻声问,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冰凉的杯壁。

“嗯,动手了。”林牧时转过身,搪瓷锅铲在灶台上轻轻敲了敲,“院里给了处分,我自己也觉得没意思,就辞职了。”

林牧时笑了笑,浅淡的笑意里盛着释然,“我现在还在禁业期,不能碰法律相关的工作,送外卖倒也自由。”

晚风掀起落地窗的白纱,琴叶榕的影子在林牧时身后轻轻摇晃。

当他说“自由”两个字时,眼神亮得像日落最后一抹橙色的霞光。那是许千鹤在视频里剪辑过无数次的,属于理想主义者的鲜活光芒。

“其实送外卖挺好的。”许千鹤看着林牧时系着灰色围裙的背影,觉得那身家居服比检察制服更顺眼,“至少能随时给张勇买冻干。”

林牧时回头时,正好撞上许千鹤的目光。

夕阳的最后一缕金辉落在两人之间,张勇叼着球跑过,尾巴扫过他们交叠的影子。

许千鹤说:“下次我们一起带张勇去郊区的宠物乐园玩吧,城市太小了,它需要更广阔的天地。”

林牧时的喉结动了动,声音里带着笑意:“好。"

厨房里的排骨发出“滋滋”的声响,糖醋汁的甜香混着两人没说出口的默契,在16楼的高空里慢慢发酵。

许千鹤低头抿了口没有味道的冷水,却觉得舌尖泛起淡淡的甜。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城市的霓虹透过白纱窗帘,在林牧时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暖黄的灯光落在原木餐桌上,三道精心制作的菜摆得像幅静物画。糖醋排骨裹着琥珀色的酱汁,在灯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炭烤羊排上的迷迭香还在微微颤动,肉汁顺着骨缝往下滴。椒盐里脊堆成小山,金黄的外壳上撒着细碎的葱花。

许千鹤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仿佛自己中午囫囵吞下的那碗螺蛳粉只是一场潦草的梦。

林牧时握住公筷,把最肥美的那块排骨夹到许千鹤碗里,骨头上的肉轻轻一碰就脱骨。

“尝尝这个,我的招牌菜,冰糖炒的汁,不腻,吃过的人都说好。”

许千鹤咬下第一口的瞬间,眼睛亮了。酱汁在舌尖化开,甜里带着微酸,刚好中和了排骨的油脂,连骨头缝里都浸满了味道。

她含糊不清地说:“比外卖好吃一百倍……”话音未落,第二块排骨已经进了嘴。

林牧时看着她鼓起的腮帮子,像只囤粮的小松鼠,忍不住笑出声。他把冰镇酸梅汤推到她手边:“慢点吃,这一整盘都归你。”

玻璃杯外凝着水珠,碰到许千鹤手背时,惊得她打了个激灵,排骨汁差点溅到衣服上。

“小心。”林牧时伸手替许千鹤挡了一下,指腹不经意擦过她的唇角。

许千鹤的动作猛地僵住,只觉得那处皮肤像被炭火燎过,连带着喉咙里的酸梅汤都变了味,甜得有些发慌。

张勇趴在餐桌下的狗垫上,啃着专属的鸡胸肉,尾巴扫得地板沙沙响。这是独属于小狗的演奏曲。

林牧时吃得很慢,目光时不时落在许千鹤碗里。每当她的筷子伸向椒盐里脊,他就会提前把蘸料碟推过去。

“今天送单的时候。”许千鹤咽下嘴里的羊肉,又吞下一口酸梅汤才开口,“有个客户让我带两瓣蒜,我拐了三条巷子才在菜市场才买到,差点迷路了。”

她笑起来,弯弯的眼角盛着满足,“原来送外卖不止是跑腿,还得会认路。”

林牧时点点头,说:“老城区的巷子像迷宫,我刚开始也总迷路。”

他看着她,眼神认真,许千鹤仿佛窥见他以前手捧卷宗分析案情的模样,“你刚开始送外卖,路线不熟,又要拍视频,顾不过来的。”

许千鹤的动作顿了顿,排骨在碗里戳出个小坑。她其实也在发愁,下午有个订单超时,客户虽然没投诉,但她看着手机上的超时提醒,心里像塞了团湿棉花。

“张勇跟着你跑一天,也累。”林牧时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空气里的食物香气,“我上午的单少,要不……我先帮你带它?等你熟了再说。”

许千鹤猛地抬头,撞进林牧时含笑的眼眸里。那里映着餐桌的暖光,还有她的影子,小小的,有点呆。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许千鹤的指尖抠着碗沿,声音细若蚊蚋。她没好意思说,她现在好像有点对送外卖上瘾了。

“不麻烦。”林牧时极其自然地拿起许千鹤的空碗,起身去盛饭,背影在灯光下被拉得很长,“张勇大概也想赖在我这儿。”

“好哇,原来你是想谋篡我的主人之位。”许千鹤幽怨道。

“啊,这都被你发现了。”

厨房传来碗筷碰撞的轻响,许千鹤看着林牧时的背影,心里某个紧绷的地方久违地松弛下来。

许千鹤一直以来都沉浸在做自媒体的焦虑中,自媒体行业不像其他职业,根本不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反而有着各种莫名其妙的玄学,她不够聪明,还没悟透其间的智慧,只能笨拙地用努力弥补自己与同行的差距。

每一次吃饭,许千鹤要么抓着手机,要么捧着平板面前,嘴上嚼着米饭,实际上眼睛从未离开过那些光怪陆离的视频。

上一次没有任何负担地吃饭是什么时候?她记不清了。

而现在,许千鹤放下手机,远离平板,心情彻底放松,像喝到一碗温热的汤,熨帖得从喉咙暖到胃里。

吃完饭,张勇已经趴在沙发上打起了哈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小肚皮随着呼吸一鼓一鼓。

许千鹤收拾碗筷时,林牧时顺势拿过来,“你坐着吧,我来。”

水流声里,林牧时的声音混着泡沫的清香飘过来:“明天我在你家小区门口等你,你把张勇交给我就行。”

许千鹤靠在厨房门框上,安静看着林牧时洗盘子的侧影。手腕的骨节分明,水流顺着指尖往下滴,落在水池里溅起细小的水花。她突然在想,他说过的“自由”是什么样子呢?

是一个人永远自由自在吗?

“好,到时候见。” 许千鹤轻声应道,声音轻得像飘落的叶片。

林牧时洗完碗回头看许千鹤,灯光在他睫毛上跳跃。

“对了。”林牧时恍然想起什么,从冰箱里拿出个小盒子,“今天路过甜品店,看到这个像张勇的耳朵。”

是一盒浅棕色的曲奇,烤得酥松,形状歪歪扭扭,确实像比格犬耷拉的耳朵。

许千鹤接过来时,指尖碰到林牧时的指尖,两人这一次没有收回手,却在对视的瞬间,忍不住笑了起来。

许千鹤举起一块曲奇,眨眨眼道:“我不仅吃曲奇,还顺带吃了一点你的豆腐。”

林牧时勾起唇角,“那你看看哪个好吃。”

窗外的晚风掀起白纱,琴叶榕的叶子轻轻摇晃。

许千鹤咬了一口曲奇,甜香在舌尖弥漫开来。她突然觉得,这个夏天,好像会变得很长很长。

*

晨雾还没散尽,许千鹤刚牵着张勇走到小区门口,就看见林牧时的电动车停在那棵老槐树下。

张勇老远就闻到了林牧时身上的冻干香气,挣脱牵引绳冲过去,前爪搭在车座上,尾巴扫得车铃“叮铃”乱响。

林牧时弯腰接张勇的动作自然得像演练过千百遍,指尖穿过比格犬耳后的绒毛,声音里带着笑:“只有带了冻干张勇才会对我这么热情,人好,比格坏。”

许千鹤站在几步外看着,晨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落在林牧时发梢,把他工装帽檐下的碎发染成浅金。

林牧时今天换了件浅灰色的速干T恤,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线条干净的手腕,手指被张勇舔得亮晶晶,像未干的晨露。

林牧时的目光落在许千鹤微肿的眼泡上,“昨晚没睡好?”

许千鹤眼神飘忽。其实她凌晨三点就醒了,她有小学生春游综合征,一想到要早起送外卖,兴奋得睡不着。

“没有。”许千鹤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推锅,扯了扯张勇的牵引绳,“是这只狗早上五点就舔我脸。”

张勇:?

张勇:hello?欺负我不会说人话?

张勇从车筐里探出头,用湿漉漉的鼻子蹭林牧时的下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控诉声。

许千鹤心虚地骑上电动车,咔嚓一声扣上头盔,只留下一句“我开工了有缘再见”便没了踪影。

OK!又是活力满满的一天,她要大干特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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