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前程

笠日清晨,少涘起床后便双目放空,坐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呆。

初来海岛时,尚且觉得一切都新鲜有趣,但待得多了,便开始觉得浑身潮湿难受,骨头缝里都好像透着那股能将人吹透的海风一般。

她呆呆的坐了一会儿,突然间想起前几日初遇何先时,自己担心他所做非所愿,特地让师姐将大喇叭偷偷放到他身上来着。

既然现下,人已痊愈,也不用在做试药人,那自己也该去拜会一二,顺便将玩疯了,不愿意回来的大喇叭接回来才是。

这样想着,她慢悠悠地掀被起身,准备去院中溜达两圈,等师姐醒来之后再告知行程。

一打开门,便和不知从来寻来了张躺椅,正懒洋洋在院中晒太阳的阿牧撞了个正着。

“阿姐早。”

少涘点头以作应答,自顾自的仰面朝天,接受太阳的洗礼。

“阿姐?”

她将目光投过去,眼里写满了‘你最好有事喊我’几个大字。

阿牧笑着起身,让开了位置:“阿姐来这里,我替你试过了,很舒服的。”

少涘拖着被晒得困乏的身体半躺到椅子上。

“阿姐?你前几天……怎么问到一半就不问了?”

肩上忽然搭了一双手,力道适中的开始揉捏。

这突如其来的福气,让刚起床的少涘骨子里那股困劲儿又涌了上来,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我问你就会说吗?】

这股困劲儿的加持下,少涘也懒得动脑子了,干脆想什么说什么。

阿牧并不搭言,只是手上力道重了些。

【对了,你是不是长高了】

阿牧闻言轻笑一声: “阿姐,以我的岁数,怕是已经不会再长个子了”

【是吗,我还以为前几日梦到的那个小孩子是你呢,仔细想想还有点像】

阿牧放在少涘颈间的手突然间顿住,抬眼死死盯住少涘

“你…梦到什么了?”

不知是不是少涘正闭着眼,所以五感中除开视觉,其余的那些便极为灵敏。

她听到了阿牧声音中的颤抖。

但少涘并没有想好要说什么,是以场面突然间安静了下来。

这种安静让少涘有些烦闷。

“早。”

恰逢此时,少鹿揉着眼睛,打着哈欠拉开房门,同她们打了个招呼。

少涘笑了出来,声音从符纸的边隙向外溢出,听上去颇有些乐不可支。

她觉得,既然阿牧怀揣着真相不肯和自己直说,那么也该尝一尝哑谜的滋味。

真不愧是自己的好师姐。

少涘站起身来,走到师姐面前,给她脑门上拍了一张盥洗符,随后用手比出蛇形爬动的姿势。

少鹿瞬间双目圆睁,表情惊讶,一手握拳向另一手手心锤去。

“啊!大喇叭!”

“快快快,我都把它给忘了。”

少鹿风风火火的挎着师妹的胳膊肘向外冲去。

院中独留阿牧一人咬牙切齿。

“诶?不对啊,我怎么找不到大喇叭的踪影了。”

少鹿站在院门外的岔路口挠着脑袋,一脸疑惑。

她有些迷茫,刚才一阵搜索之下发现整个海岛上都没有半点小青蛇的气息,她与青蛇之间的那股联系好像断掉了。

“会不会是去医术大典了?”

阿牧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少涘听后紧皱眉头,拽着师姐就往那日何先匆忙奔去的位置走去。

她想先去何先家里看看。

还未走到门口便听见前面闹哄哄的,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人。

“这何先真不够意思,任老对他这么好,他转头就奔着尊者去了,连自己妹妹都不管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少涘回头看了一眼坠在身后的阿牧。

阿牧挑了挑眉,自觉上前担当大任。

“劳驾,请问何先出什么事了?”

“你是谁?”

“我们是任老的客人,前几日和何先有一面之缘,听闻他痊愈,特来看望。”

“你们是任老的客人啊,我跟你们说,这何先是个白眼狼,不看也好。”

“此话何解?我们前几日看他,感觉人还可以啊。”

“谁说不是呢,看着老实巴交的,谁承想背地里是个这样的人呢,你评评理,他去做药人这数十年,都是任老帮他招呼左邻右舍照顾何然的,现在痊愈了,任老也说要收他为徒。谁知道人家一大早,嘿?就背着包袱直奔海底,说以后就投奔尊者了,任老这里啊,他看不上。”

站在外包围和阿牧交谈的小伙子愤愤不平,胳膊挥舞得动作极大,像是何先要是在他面前,就会狠狠给他来一下子的样子。

“要我说,任老就该扔下他妹妹不管,天下间就没有这个道理。”

他慷慨激昂的下了总结陈词,言语间充斥着对何先的怨气,以及替任老打抱不平的愤恨。

这样的吗?

少涘想起那一日他被点醒之后,第一反应便是来寻自己妹妹。

这样的人,也会将妹妹扔下,奔着前程去吗?

“阿姐,我觉得这事有蹊跷。”

正准备说话的少鹿被阿牧抢了先,气得瞪了他一眼:“我也觉得他不是这种人!”

随即有些不解的嘀咕道: “诶,不对啊,既然何先走了,那他们在这里闹什么呢?”

少涘闻言和阿牧对视一眼,三人往人群中挤去。

正中央,何然眼睛蒙着粗布,执拗的站在原地,抬着下巴不肯低头。

她听不见,也看不见。

但周围人将那些零碎物体扔到地上时,会时不时从她身边刮蹭过去,她感受得到。

那些人将灶房里的食材捣烂泼洒时,散发出来的味道她也能闻到。

但她仍然没有低头,就像前几日摔到在地,却仍不断摸索着,寻找自己兄长的时候一样倔强。

少涘眉心一皱,准备上前阻止这场闹剧。

虽然不知道何先是怎么想的,或是在这之前做了何等天怒人怨之事,这些都不该回馈到他妹妹身上。

就在她刚抬起脚时,身后一道年迈的声音传了过来,她又将脚收了回去。

“借过借过,大家…谢谢大家,这事本就是我的私事,多谢大家替我出头,小然我是当亲闺女的,请大家手下留情。”

来人一边气喘吁吁地说着,一边挤进包围圈,拉住何然的手腕,将人护在身后。

“任老!何先都这样……”

发声反驳的那位青年男子面色通红,也不知是身体原先就健壮,还是被气得热血上涌。

‘铛————’

遥远的海岸边传来一声钟鸣。

其中裹挟着法力,回音飘荡在每个人的头顶,经久不散。

'坐镇一日,自即刻起。'

紧接着就是童子稚嫩的声响。

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谁都没有空再理会何先一事了,皆着急忙慌的交流着事项各自散开。

“怎么这么突然?”

“快别说了,拢共就坐镇一日,今日这上午已经都快过去一半了,快走吧!”

本来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顿时只剩下少涘三人和原本被围在中间的何然与任老。

任老也看到了她们,面上的肌肉微微抽动着勉强一笑:“你们先去,我替她收拾收拾,随后就来。”

“我来吧,您或许不太方便。”

少鹿主动站出请缨,她悄悄附在师妹耳边轻声耳语两句,随后笑了笑,朝着何然走了过去,伸出手牵住她。

少涘向任老点头行了一礼,随后转身就走。

“阿姐?刚刚她说了什么?”

阿牧跟在身边好奇询问。

【师姐说,小青蛇的气息,在医术大典上】

【刚刚那声钟鸣时,就夹杂在回音中】

少涘朝着海岸边走去,步伐稳重,面沉如水。

两人下到海底之时,里面已经层层叠叠挤满了人。

一波一波,像浪潮一般往前翻涌。

少涘此时没有什么耐心,跨出步子的同时,直接伸手拉住阿牧,另一手将符咒掀开一条小缝。

“进。”

身形一闪,迈出的步伐落地时,人已然身处前排。

这里视野开阔,前方的景象一览无余。

昨日摆放书桌案几,供人誊写病症的地方,现下放着一张看上去极具威严的座椅。

上方坐着的,是一位带着面具,穿着华丽的女子。

下首四张小椅上,坐着四位一身白衣的垂暮老人。

想必这就是那些人口中的‘尊者’和‘医官’了。

“诶不对啊,何先不是去求拜尊者做师父了吗?怎么站的位置是试药人的首位啊?”

“切,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求了尊者做交换条件呢,比如什么随意试药,好让尊者传授医术之类的。”

语气极度不屑。

少涘看着何先呆滞的目光,脑海中却想着,是极度不屑呢,还是嫉妒不屑?

符纸下,她嘴角的弧度也挺不屑的。

“不对吧,就算他想当,尊者也不是随意用人试药的人啊。”

原本提出疑问的那个人却小声嘀咕着回话,不知是不是害怕犯了众怒,不敢大声辩驳。

正想着,首座上的尊者开了口,声音清冷威严,就像含了块冰块在口中似的,一张口就让人脆凌凌打个冷战,情不自禁提起三分敬意。

“任老何在?”

“你的两份病症,我都很感兴趣。”

两份?

任老昨日不是只写了一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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