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们无关,你们的恩怨自己解决。”
少涘刚想要撕下符纸,阿牧便站了出来,率先将少鹿从现在混乱的局面中摘出。
谁知任老并不理会这点小插曲,他依旧是那副不敢置信的表情死死的盯着尊者。
半晌过去,才开口轻声问道;“你…怎么翻脸不认人。”
台下众人哗然。
台上……
是另一种不动声色的哗然。
坐在低于最高位座椅的那四位医官闻得此言,拖着老迈的身躯,半转过身打量了尊者半晌。
随即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又老神在在的维持着原本的坐姿,选择继续看戏。
“你倒是说说,我是如何翻脸的?”
尊者将胳膊搭在座椅的把手处,又慢慢的窝了回去,调整成一个看上去十分舒适的姿势。
“尊者恕罪,我说的不是您,是何先。”
任老深鞠一躬,轻声解释,随后吸了口气大声喝道:“何先!”
这突如其来的中气十足吓了少鹿一跳。
她保持身体不动,将眼珠子转到眼角位置撇了撇任老,脚步轻移,选择往师妹那边走去。
任老此时才不会去管少鹿这个不相干的人做了什么,他全身心都放在了尊者点头示意后,走出试药人队列的何先身上。
他沉下声音向前一步。
“是不是你,想要拜尊者为师,昨日夜里来寻我,让我帮忙引荐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患上了失魂之症。”
何先木着一张脸点了点头。
“是不是你,那日从尊者那里逃出时,被这三人带走了大半日。我们两个商讨半夜才得出你是被感染的结论来。”
何先转过身看了少涘一眼,继续点头。
“是不是你,跪下来求我,让我护你妹妹,等你学成之后,为我养老”
何先的头已经快要埋进胸口了,凭借微弱的弧度,少涘还是能看到他点了点头。
少涘想,她知道何先在怕什么了。
“师姐,你出来的时候,何然怎么样了?”
已经挪过来的少鹿骤然听到师妹的声音,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这句话在脑海中过了两遍才想起是师妹在说话。
“那你在尊者面前,都胡说八道了些什么,才能让人疑心我至此?”
“亏我出来前,还替你妹妹抵挡他人非议,将她妥善安置。”
临近到最后几句时,任老可以称得上是咬牙切齿。
“哦……师妹你怎么说话啦?你……”
恰逢前面两人单方面的‘问话’已近尾声,少鹿反应过来师妹在问什么时,刚巧听到了任老的最后一句话。
她挠了挠头,先回答了师妹的问题。
“妹妹吗,我怕有人欺负她,所以偷偷带来了。”
少鹿从袖中掏出了师妹来海岛时,封印小绿的符纸,递到了少涘面前。
“呶,在这里面呢。”
少鹿说话时,任老已经没有再质问何先了。
台下众人以及台上那几位位高权贵者皆敛声屏气,生怕错过一丁点儿的转折。
故此,少鹿的声音,在海底响起时,是带了回音的。
这回音,荡荡悠悠,绕进了前面被一声声质问,压得跪倒在地的何先耳中。
他慢慢的,转过了身,眼神在少涘和少鹿两人中巡视一番,最后定格到了少鹿手中的符咒上。
“让我……看看。”
他张口时,声音喑哑得好像在嗓子里吞吃了焦炭一般。
“让我看看。”
何先向着两人的方向膝行急跨两步,说出的话带着急迫与祈求。
少涘看了一眼距离何先不远处的任老,他的目光也紧紧锁定在师姐手上。
师姐虽然有时不那么着调,但办事的结果总归是殊途同归。
少涘接过师姐递来的符纸,另一只手点了上去。
“你可想清楚,你这病,可不是好治的。”
少涘的手刚接触到符纸时,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从任老那边传来。
“就算有尊者替你医治,你能确保完全不用到我的望魂术吗?”
少涘不太懂,他威胁自己做什么。
不治就不治,死就死,有什么大不了的,她会怕这个?
倒是身边的少鹿再次疑惑挠头,她也不太懂。
“啊?原来你能治我师妹的病啊,那你干嘛还带我们来找这个什么尊者?”
人群中传来一两声剧烈咳嗽,少涘瞧过去时,发现传来声响的那几处位置都有人被紧紧捂住了嘴。
看这愤愤不平的神情,应当是想要喝斥少鹿,但又被人迅速阻止。
台下众人既痛恨少鹿言语间对尊者的不敬,又实在不忍心打断这个给事情发展带来一波三折的姑娘,只好掐着大腿强忍着听下去。
这话堵得任老满脸紫涨,大口喘着粗气,胡子一飘一飘的被吹了起来。
少涘一脸无所谓的将手点了下去,一道强光闪过,双眼蒙布的何然站到了台上正中央的位置上。
不远处的何先几乎是连滚带爬着跑过来的。
快到何然面前时,他脚下一个踉跄跪了下去,趴跪到何然跟前,泪珠砸在地上,“啪”地一声。
何先沉默着摸上了何然的绣鞋。
随后便是一声凄厉的哭喊。
海底被扩出的空间如此之大,人群杂乱,擦肩接踵。
此刻,却只有那一道声音。
若说这场面是演出来的,即使何先真的是背叛了任老,在场众人都要夸他一声好演技。
少涘听着鼻子一酸,扭过头去,和一直默默站在身旁的阿牧对上了视线。
对方宽慰一笑,将手搭上少涘脊背,替她顺了顺。
“阿姐,看我给你出气。”
阿牧凑近少涘耳边轻声说道,随后恶作剧一般挑起单边眉毛。
“道歉。”
阿牧对着任老那边将话递出,声音仅是少涘一人可听见的程度,就连站在两人身旁的少鹿都无所察觉。
“是我的错,我不……”
任老的声音打破了这心酸的场面,开口说出的话也让众人大跌眼镜,等他意识到自己说出什么之后,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这错认得还……挺痛快的。
众人有些迷茫。
“不对?是你们!是我的错,你们给我贴了什么符咒!”
任老捂住嘴后立刻反应过来是谁捣鬼,箭头直指少涘,表情凶狠可怖。
“嘘,说实话,对着大家说,别看我阿姐。”
阿牧再次出声,唇形并未大动,气音从口中飘出。
少涘低头看去,果不其然,那根破线头正搭在自己指尖,系了个扣,松松垮垮的挂在那里。
她有一瞬间的出神。
这线头,能借术法也就算了,连本事都能借?
这么厉害吗?还是说,这就是阿牧的术法,专门借别人能力?
这边话音刚落,任老突然就三步并两步冲向何先,口中念叨着:“你狼心狗肺,恩将仇报!我要杀了你!”
少涘眉心紧蹙。
这发展好像不对,是阿牧术法学得不到位,还是此事真的有蹊跷。
只见任老一把翻过何先,坐到他身上举起拳头,就要向下砸去。
少涘刚要甩出符纸,就听到一旁尊者那边的座椅处传来破空声,声音传向少涘同一目的地——任老。
任老举在半空的拳头顿时被钉在原位,不得动弹,但他整个人好似陷入了癫狂,丝毫意识不到自己的动作并没有继续进行。
口中依然在痛诉何先的‘罪责’。
“好你个王八蛋,你看见了我的秘密,我不仅没有杀你,还将你送到尊者这里做药人,你知道这是多大的荣耀吗!你居然,居然还敢恩将仇报。”
他喘着粗气:“要不是我,你的病能治好?你妹妹能有现在的日子过?你该跪下来给我叩头!给我立牌位才是!”
嘶——
台下传来好大的一口倒吸声。
“你知道多少人盼着成为尊者的药人吗,这是你的荣幸!这是我赐予你的仁慈!”
“你得了便宜不说,居然还敢来威胁我,想要用我的秘密来威胁我,让我收你做徒弟,说!是不是想偷学我的望魂术,想要将我新学成的医术统统偷走,好代替我的位置!”
任老此刻双目通红,整个人陷入到了自己的情绪里,越说越畅快,脸上泛出一种诡异的光彩来。
“你的秘密?”
许久不出声的尊者突然间起了话头,她略顿了顿,没有继续接下去。
不料任老听到尊者的声音后,一咕噜从何先身上滚下,双膝跪地满脸虔诚。
“尊者,您不用担心,我替您处理掉他,以后您还能继续稳坐高台。”
嘶——
这下连那四位老迈的医官都倒吸了口冷气,眼神不断交接,看完左边看右边,只恨自己不能隔空传音。
“呵,那你倒是说说,怎么个解决法?”
再开口时,尊者的声音居然带上了一丝笑意。
看着这场闹剧,少涘突然间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恶作剧念头,她将线头从指尖摘下,用手捏着。
不动声色的贴到了和自己挽着胳膊的少鹿身上。
只见远处尊者答言后,双目都快要发光的任老一下子卡了壳。
面色一变,吐出一句:“你装什么?”
少涘面色也变了,阿牧这术法借的难道不止是本事,还能借人的性格?
她在阿牧看过来前,想要将线头捏回到掌心,只是越忙越乱,线头挂在少鹿身上不好取下。
于是,少涘耳边只听到任老一句接一句,丝毫不带磕绊。
“你不就是也知道了我的秘密,也想用何先当药人,这才默许我送来他的病情症状,好参选药人的吗。”
“要不是我,你能知道何先作为药人能完美的吸收所有药性吗?”
总之少涘将线头捏回到掌心时,场面已经是一片死寂了。
“噗嗤。”
她的耳边传来阿牧一声轻笑。
少鹿,一款中立邪恶的好宝宝,具体体现在被她圈在自己保护圈中的人能受到无微不至的体贴关心,在圈中人被攻击时,少鹿会用自己的天然呆无差别攻击在场所有人,直到收到师妹暗示收敛的眼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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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恶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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