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园大多的仆人都是沈家的老人,服侍过祖孙三代的大有人在,除了福伯两个,其他年龄也都在五十上下,沈碧落不让他们远送,一个个眼泪飙飞的,直到她再三保证会尽快回来,才抹了眼泪,在大门外止了步。
沈碧落最是厌恶这种离愁,好生安慰一番,便火速上了马车,眼不见为净。
哭哭闹闹的,搞的像永别一样,不过是去京城确认一下,若小无忧不是那家的孩子,大不了带回来自己养,顺带还能多拐个郎君回来,多好!
早说了不让沈氏送,可马车行至城外歇脚亭时,一大家子早守在了那里!
人群中有一人甚为晃眼,沈碧落微微一愣,与姑姑、姑父行了一礼,也往他那方向微微屈膝,“江公子!”
那俊雅男子眼中带笑,也回了一礼,“沈姑娘!”心却是有些透心凉。
原以为她多少明白点自己的心意,今日见面,心中起码会有愧意,可看她面色如往常一般,似只是寻常招呼,他心中未免又有些不平。
这感觉就像是你掏心掏肺了,别人却只当自己是个过客,白瞎了自己一番功夫,这个中苦楚还得自己来咽!
他看向她的眼中不觉带了涩意,沈碧落来不及反应,一只手臂已横拢在她腰间。
“皓天也去京城!”话虽与她说的,眼神却是盯着江皓天方向。
微微停顿一下,又道,“不过他不与我们一路,是吧,皓天?”这句话却是问的江皓天。
不过语中虽有问询之意,但眼中明显带着一丝胁迫。
江皓天也是一怔,半响,挂上一丝笑意,道,“是!”
“此去京城确有急事,我与几个仆从皆是快马,只怕不能与你们一路!”
沈碧落可不管他们暗潮汹涌,都是去京城,若是一起,免不了尴尬,如此,甚好。
“公子一路顺风!”她笑意浅浅,腰间大掌一紧,她微微侧首,讶异看去。
那人却依旧冷言冷语,端的是一副正派之颜,道,“如此,就不耽误江公子了,好走!”
江皓天早将两人举动尽收眼底,此时,倒是露出舒心之笑。
本就说好了今日一同回京,却只因自己多看了几眼,就生了这番怒气。
看来自己这次,输的不冤,他若是真动了情,必能护她周全,他又何必执意相随。
江皓天翻身上马,临行前,扭头看了她一眼,眼中情意真诚,“恭喜!”
一马当先,再不回头。
秦子墨挪了一步,挡住她的视线,解释道,“灰尘!”
沈碧落颔首,未出声。
一众人等吃了一嘴的狗粮,赵乐安当下就跳了起来,“好了,好了,送也送了,我要回了!”
沈碧落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以为她只是开玩笑,却见她当真是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赵乐康上前道,“别理那丫头,姓杜的不日也要上京,她可不得抓紧时间巩固巩固,别到嘴的鸭子飞了......”
沈氏一个板栗敲过来,“有你这么编排自己妹妹的吗?”
她本属意江通判家的,门当户对,谁知两个小儿竟怎么也对不上眼,倒是对那个一板一眼的杜家少爷上心的很,如今这杜若与儿子同为国子监生,安儿嫁过去也能有个照应,算得上一份良缘,她自随她去折腾。
赵乐康瘪瘪嘴,有些委屈,“难道不是吗,这杜若年都不在家过,赶着上京去打通关系,可莫要再找个官家贵小姐,赵乐安到时竹篮打水一场空!”
“还说,还说!”沈淑芳当着是气急了,当即凌空一腿,将儿子踢了个趔趄。
赵卿远此时脸色也有些难看,低声呵斥道,“成何体统!”却不知说的是谁!
沈碧落上前扶了沈氏,道,“表弟有口无心,姑姑莫气了!”
转而又甩出卖乖脸,“想着好久都见不到姑姑,我都不想走了!”
沈氏脸色微僵,忽而又现出笑意,眼中不舍尽露,“傻孩子,姑姑哪能陪你一辈子啊!”
她转向秦子墨,身子却微有退缩之意,半响才呐呐出声,“我将落儿交予你,你,请好好待她!”
秦子墨脸上神色莫名,良久,才出声道,“她是我妻,我自会好好待她!”
沈碧落在一旁瞧着两人,总觉得他们的对话甚为怪异。
沈氏脸色微讪,只将视线又调回侄女脸上,问道,“怎么不见小无忧!”
赵氏父子也是这时才想起他们回京的目的,一脸疑问。
“今儿起的太早,刚刚路上一颠簸,就睡了,盛一在里面看着呢!”沈碧落解释道。
沈氏还想再说什么,永宁却上前来提醒道,“墨兄,再不启程,只怕今晚赶不上投宿了!”
秦子墨点了点头,朝众人道,“告辞!”
沈碧落正欲行礼,却被沈氏一把拉了过去,“落儿,若是...”话未说全,泪盈满眶,“落儿,早日回来!”
“嗯!”沈碧落微微一笑,“姑姑莫担心,指不定表弟还没去国子监,我就回来了!”
沈氏脸色复杂,将他夫妇二人送上马车。
归来,只怕这一去,归来已是陌路人。
······
这一路上,秦子墨伴着沈碧落游山玩水,似一点也不急着归京,永宁等人虽黑着脸,但也未开口阻止。
沈碧落找了个时间提点了他两句,莫要因为自己耽搁了行程,风景虽好,赶紧赎身才是王道。
他说到底还是舒家的护卫,若是将那姓舒的惹得不高兴了,这赎身之路只怕坎坷万分。
秦子墨虽应了她,却依旧是我行我素,甚至经过临安城时,听到阿暮说她喜欢那儿的古洞岩,特意歇了一天,就为拉她去采风。
她初初有些担心,但看小无忧玩的乐不思蜀,淡化了思母之情,也就听之任之,只是回来时被告知永宁先一步回京复命,微微有些发愣。
秦子墨知她敏感,笑着安慰道,“没事,他有任务在身!”
沈碧落盯着眼前这男子,神情有些复杂,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脸上冰迹退化,换上一副儒雅模样,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与那人重叠,柔色竟是丝毫不差。
见他又一脸宠溺,伸手过来,她微微避开,脸色难看,“今日我有些不舒服,晚饭我就不吃了!”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他笑意凝固,眼看着离京城越来越近,他心中愈加彷徨,真有些立刻带她返回扬州城的冲动。
他倒是有些后悔自己当日的谦谦君子行为,也莫怪永宁他们笑话,若是能早日将她变为自己的人,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彷徨不安,患得患失。
如今,他只期待这些时日的好,会让她念着些,待谎言揭开的那时,能多留些余地给彼此。
他虽不清楚自己喜欢她到哪个程度,但总归是不想她离开的,因为想到余生无她,心脏的那个位置会疼痛窒息。
两人一路忽近忽离,沈碧落心态最是反复,无数次心理建设,但总觉得隔着一幕垂帘,掀开需要莫大的勇气。
她心中埋怨自己不够勇敢之时,却不知,一封关于她的信,让一场暴风雨骤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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