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再三确认王妃只是酒醉,睡着了,秦子墨才微微松开她的手臂,掌心已是濡湿一片。
从入了京的那日,他便再没看过她如此乖巧的睡颜,他将手心的汗擦拭干净,又用热毛巾替她擦了擦额角,手心。
再然后,十指相扣,温柔凝视。
良久,似又觉得不够,他想离她更近一点,索性脱了靴子,和衣躺在她身旁,手臂拢过她的腰身,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这样,是不是就能更贴近她的心。
怀中人似感到威胁来临,微微挣扎,他有一瞬间的恐惧,手劲松了许,待怀中人安稳睡着,便又将她紧紧箍入怀中,脸深埋在她的脖颈上,每一寸呼吸都是她的甜美。
这一睡便是夜幕降临,繁星密布。
离了她的这些夜晚,已好久没睡的这般酣畅淋漓,秦子墨初初醒来还有些发懵,抬眼却撞进一双满载星光的黑眸中,他嘴角噙带笑意,道,“醒了!”
沈碧落视线周转一圈,确定这是在自己的床上,那么这人......她防备的往后一缩,却见到眼前那双深邃黑眸中一闪而过的受伤,她后移的身子一顿,便又愣在原地。
秦子墨见状,黑眸中又有了笑意,俯身过来,吓得沈碧落忙闭了眼。
良久,头顶一声轻笑,沈碧落微微睁眼,只见面前之人一脸灿烂笑意,脸颊温度遽然提高几分。
果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沈碧落心肝狠狠颤了颤,娘滴,这么俊俏的公子,若不是个王爷,她保不准立刻就将他生扑了,明儿一早连人打包回江南,金屋藏娇。
秦子墨本没那等打算,只见她圆碌碌的大眼扑闪扑闪,樱红的唇色泛着诱人光泽,一时受了诱惑,即刻便生了一亲芳泽的**。
沈碧落却临门一脚打了个滚,嘴里大声呼道,“啊呀,我头好疼,啊呀,不行了......”
秦子墨眼神一暗,刚刚还架在炉子上烘烤的心,此时一瞬掉落万重冰山。
他望了望背着他抱头打滚的人,轻叹一声,撩被下床,吩咐人备醒酒汤。
沈碧落听他脚步声渐远,才停下哀嚎,扶着额头的手下,是复杂难言的眼神。
还有几日便是二十五,既做不了同命鸳鸯,还是不要再祸害为好!
······
之前惶惶度日,时间总似流水,哗啦啦就从指缝中溜走;如今这几日,偏过的分外煎熬,好不容易到了二十五这日,秦子墨却着人吩咐,他和她一起过去,怎么的也是丈母娘大人的生忌,他这女婿总得尽尽孝心。
沈碧落却要不得他这等孝心,腊月二十五本就是她母亲张氏的生忌,她好歹找了个借口去西山寺,又算不上诓骗,心里还能好受些,哪知这临阵一棒,也算是将她敲得晕头转向。
张家老太君每年都选这一日去京郊西山寺,一来,是祈求儿孙来年康福,二来,就是为了替爱女祈福,她不记女儿忌日,只念女儿生辰,不过是还留着念想,觉得女儿还活得好好的,不过是远嫁不能相见。
张怀之选这一日绝非一时之兴,实乃是绝佳机会,让她能随着外祖母的车架,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在众人眼前。
可如今,这拖着个如此惹眼的累赘,还谈什么偶遇,思念,投奔,外祖母只怕见她找了如此绝佳的郎君,立马回府叫人放上三天的鞭炮。
沈碧落苟延残喘的往大门口挪,那马车旁,一身素锦,笑得分外灿烂的不是秦子墨那厮是谁。
“落儿,等你许久了,我们快些出发吧!”秦子墨催促道。
这丫头,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他着急去拜佛的呢!
沈碧落侧首翻了个白眼,瞧见自家丫头也是同样的神情,两人无力哀嚎,磨磨蹭蹭的挪到马车旁。
秦子墨扶她上了马车,正欲提脚,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飘落而至,领头一人正是御前侍卫乔远。
那人见陈王蹙眉看他,几步远就将马匹喝停,眨眼功夫人已轻飘飘的跪在秦子墨脚边,“陈王,陛下有事相商!”
眼角瞧见沈碧落好事的眼神,秦子墨手心暗捏,问道,“可说了何事?”
“属下不知!”乔远不敢抬头,回道,“陛下只让王爷勿要耽搁!”
沈碧落清了清嗓子,道,“你去吧,陛下的事重要!”
她快抑制不住自己颤动的小心脏,只能勉力维持一句,“不碍事的,快去吧!”便重新钻进马车。
秦子墨看着飘荡的帘布,眼神有些失落。他沉默片刻,道,“我快去快回,你等着些,我去西山寺接你!”
半响,帘内才传来一声轻“嗯”,算作回应。
秦子墨让人重牵了快马过来,又转身吩咐流觞好好跟着,方跟着乔远几人向皇城方向扬马策鞭,掀起一抹飞尘,转眼便消失了痕迹。
“阿暮,还不上来!”
车内响起一声娇脆之声,众人听着似怒非怒,一时也不敢吭声,不到片刻,马车便嘀嘀哒哒的往城外驶去,未留下半点痕迹。
······
众人到了西山寺脚下,果真见到国公府的马车停在一旁,只余两三个车夫在山下候着,沈碧落瞧着面生。
往前都是人工刻凿的石阶,马车只能歇在此处,沈碧落和阿暮下车轻行,流觞吩咐几个护卫将香烛供果拿了过来,亦步亦趋的跟着。
沈碧落趁他们几人忙碌,朝盛一点了点头,盛一机灵,在半山腰就隐藏了痕迹,待沈碧落拜了佛像,捐了香火钱,又悄摸摸的回到她身边。
西山寺香火鼎盛,年底更是求神拜佛的高峰期,为保证京中贵人们的安全,腊月十八起,便禁止百姓上山,是以山下人声鼎沸,山上却安然有序,贵妇人们步履轻巧,丫头婆子们更是轻手轻脚,生怕搅了神灵。
沈碧落也在其中见了一两个熟悉面孔,但对方一心拜佛,神情虔诚,倒不像她这般左盼右顾,是以,她自大大方方的走出神明大殿,也不担心遇见熟人。
流觞自知身上肃杀之气太重,是以刚刚并未跟她进大殿,此时见她出来,提脚便要跟上,被阿暮一下拦住,“小姐要去后头找大师给夫人念经,谢护卫就莫要跟了!”
流觞怔愣间,沈碧落已带着盛一、阿暮走的很远,他瞧着不见了三人的身影,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转头令其中一名机灵的护卫悄悄跟着。
而此时被留在澄明殿用餐的秦子墨心中突起异样,他以为皇帝有什么急事召他,原来不过是找到了个知心画友,两人一上午都在讨论他从沈碧落那里敲来的画作,不得不说,长乐的驸马确实是个懂画之人,反正他说了一上午,他都没听懂,不过一向自视清高的皇帝倒是大写的佩服。
秦子墨端起酒杯微抿一口,视线止不住往那人方向瞧去。
一身素白锦衣,中有暗纹,细看却是片片落叶,衣角绣着金色滚边,就这般坐在那儿谈笑风生,眉角间全是温柔,当真是翩翩浊世佳公子。
不但是长乐,只怕是女人,都难以抗拒这般温柔的男子。若是落儿知晓有一人对她的画刨析的这般透彻,只怕是欣喜若狂,当即引为知己。
那人似感受到他的目光,报以温和一笑。
秦子墨被抓个正着,倒是不好意思再看,转头瞧着外面天色,此时刚过正午,落儿估计都快用完斋饭了,也不知平素极爱食荤的她,可还适应。
秦子舒也瞧出他的心不在焉,趁此讽刺一句,“不过是去上上香,拜拜佛,就担心成这样,你以后干脆将她系在腰带上,走哪带哪儿得了!”
秦子墨脸色一沉,皇帝秒怂,“好了,好了,好不容易陪朕用顿饭,吃完了就放你走!”
秦子墨放下筷子,道,“那就请陛下快些用餐吧!”
秦子舒被他如此一堵,脸色微垮,向张怀之抱怨道,“你看,儿大不由娘,有了媳妇忘了哥,朕命苦啊!”
张怀之只是温和浅笑,并不搭话,放在桌下的手却是青筋尽露。
秦子墨总算看到秦子舒放下筷子,正欲起身告辞,却见一太监飞奔而来,指明是陈王的飞鸽传书。
秦子墨拆开一看,上面只龙飞凤舞四个大字,分明是“王妃失踪”。
他一阵头晕目眩,倒将秦子舒吓了够呛,“阿墨,出了何事?”
秦子墨顾自稳了稳心绪,抱拳道,“臣弟府中有事,先行告退!”
还未待秦子舒等人有所反应,他人便已消失在视线之中。
张怀之此时也提出告辞,秦子舒却觉得他步履轻松,十分悠然自得。
不过这不是他关心的,他转头命令言申,道,“去查,陈王府里到底出了何事!”
言申点头应是,也匆匆出了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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