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中秋宫宴

中秋宫宴设在了正阳宫的前殿,段鸿轩宴请了朝中所有的大臣与皇亲国戚,整间前殿热闹非凡,歌舞升平。

江衍来得早免不了要与各位大臣以及小辈客套一番,宴会还没有开始,他桌上的酒壶便已经见了底。

朝影疏剥了几个干果偷偷地塞入了江衍的手中,并悄声嘱咐道:“吃点东西垫垫。”

江衍取过朝影疏的酒杯,往其中倒入了一些紫红色的液体,“尝尝,西域的葡萄酒。”

朝影疏端起酒杯来抿了一口,起初是葡萄的香甜,入喉便是热烈的辛辣,她有些不适应地清了清嗓子,不动声色地说:“对面似乎有人在看你。”

江衍举起酒杯遥遥一敬,“那不是在看我,是在看你。那是段鸿轩的姐姐,当朝的长公主,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举杯回敬地江衍,微笑着喝光了杯中的酒,随后她又命侍女倒了一杯酒,对着朝影疏举起了酒杯。

江衍说:“大概都对你感兴趣,毕竟我也是第一次带人出席宫宴,一会想喝的酒便喝,不想喝的酒便不用喝。”

“不会让人觉得太无礼了吗?总要顾忌你的颜面。”说完,朝影疏举杯也邀敬了长乐公主一杯,并微微一笑。

长乐公主一愣,随即让侍女扶她起身端着酒杯走了过来,随后在朝影疏面前微微欠身,“虹苒见过雁王妃。”

朝影疏起身,“公主多礼了。”

长乐公主微微摇首,“我是小辈,本就该先行来拜会雁王妃的,结果忘记了雁王妃刚来,没有到您身前来,是虹苒的失礼。”

朝影疏率先喝了杯中的酒,“公主多虑了,我并无此意,也并无为难公主的意思。”

长乐公主面色一怔,随即掩唇轻笑道:“雁王妃不愧是江湖中人,性子豪爽直白,没想到小叔叔喜欢这样的人,也是小叔叔跟凝露公主一样,向往自由,爱慕草寇。”说完,她暧昧不明地看了一眼江衍。

朝影疏轻笑一声,“公主是否酒喝太多,神智有些不清了?这种话也说得出口,不怕在座的各位笑话吗?”

长乐公主微微一笑,“怎么?我说的这话雁王妃不喜欢?”

朝影疏摇了摇头,“公主想多了,我只是没有想到皇室礼节居然能养出你这样目无尊长的公主,有些话私下里说当做解闷,拿到明面上便是不尊。我虽生于江湖,但也懂得礼义廉耻,那公主你呢?”

长乐公主美眸一瞪,抬手便打算教训一下朝影疏。

朝影疏见状立刻捏住了长乐公主的手腕,只是微微用力,那双美眸便啜满了泪水,一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模样。

朝影疏说:“公主殿下,请你自重。”

江衍见状也只是微微一笑,继续喝着杯中的葡萄酒。

阮臻清晃着手中的酒杯,调侃道:“本来是打算找世子说几句,没想到看了这么一出好戏。段虹苒你好歹是本朝唯一的公主,能不能拿出些公主的样子来?”

长乐公主抽回了手,对阮臻清说:“阮上卿,您有闲工夫在这里教训本公主,不如多上心些大理寺的事务。”

阮臻清佯装一愣,饶有兴趣地说:“公主想做这个上卿吗?我随时可以让贤,我本无意,去留随意。莫非公主对于己身的高贵身份也无意,可以跟臣说出这种话来?”

长乐公主微怒道:“阮臻清,你以为你是谁敢跟本公主说这种话?信不信本公主让皇帝治你死罪?!”

朝影疏说:“太.祖皇帝最恨以权谋私,今日中秋宫宴,公主是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自己的脸都丢干净吗?”

长乐公主咬了咬牙,随后拂袖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阮臻清脸上带着醉意地端起酒杯,对朝影疏说:“我敬雁王妃一杯,雁王妃的性子我喜欢。”

江衍听闻随即睨了阮臻清一眼,握着朝影疏的手臂往自己身旁拉了拉。

朝影疏不动声色地喝完了酒,偏头在江衍耳边低声道:“醉了?”

江衍说:“没有,就是单纯不喜欢阮臻清的那句话。他那个人天天逛花楼,你离他远些。”

孟归凡举杯道:“上次之事,多谢雁王了。”

江衍回敬道:“小事,世子之前送了一株千年老参到楼台月,有奇效,现下本王代穆先生谢谢世子。”

孟归凡微微一笑,“小事不足挂齿,不知穆先生身体如何了?”

江衍说:“有劳世子记挂,她身体好多了。”

随后,江衍对朝影疏悄声道:“这个要搞好关系,有些事情需要用到他。”

朝影疏垂着眸子,随口道:“用来制衡风朔吗?”

江衍倏地看向了朝影疏,眸中的厉色很快被柔情所取代,他将食指贴在了双唇上示意朝影疏噤声,“心里明白便好,这是我们的小秘密。”

朝影疏忍俊不禁,她伸手拉过了干果盘子,开始着手剥里面的东西,不过大部分都进了江衍的肚子里。

段鸿轩在内侍的一声高吟中走进了大殿,身侧跟着妆容精致的穆酌白。

众人施礼高呼万岁。

段鸿轩牵着穆酌白行至高位上坐好,才说:“诸位平身,今日是宫宴不必多礼。”

内侍扬声道:“上歌舞。”

江衍瞬间从醉意中清醒了过来,他有些忧心地看了一眼穆酌白,后者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看过来微微点了点头。

一群舞女踩着莲步上前,曼妙的身子扭动着,手中的彩绸收放自如。

段鸿轩看到了江衍身侧的朝影疏,端起酒杯遥遥一敬,朝影疏迅速拿起酒杯回敬,率先喝掉了其中的酒。

穆酌白见状出声道:“陛下也该赐婚了。”

段鸿轩脸上笑意丝毫不减,“你一路上没有同朕说话,第一句话便是为别人讨圣旨。爱妃你的心当真如石头般坚硬?”

穆酌白听闻也不再说话,端起面前的茶杯慢慢地喝着。

段鸿轩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毫不死心地说:“爱妃明知道这桩婚事朕是不会同意的,为何还要多此一问?”

穆酌白对段鸿轩的话充耳不闻,吃起了面前的水果。

段鸿轩蹙眉看向了穆酌白,随后无奈地闭了闭眼,便也不再追问。

“来了。”

江衍见朝影疏神情凝重地盯着一处看着,于是便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那只是众多舞女中不起眼的一个。

朝影疏说:“是蒋莞,她易容了。”说完,她下意识地想去摸身后的返璞,却不曾想到摸了个空。

今夜是中秋宫宴,凡是入正阳宫者全被搜了个遍,寸铁都无法带进来。

朝影疏只好反手从发髻上取了根珠花下来。

江衍按住了朝影疏的手,低声道:“等召远风。”

朝影疏觉得江衍的手掌覆上来的那一刻自己有些心猿意马,一些让她脸红心跳的画面涌了上来,让她立刻将手抽了出来,欲盖弥彰地握紧了手中的珠花。

江衍见状一愣,不过现下不是去纠结这个事情的时候。

舞女们变换着脚步,蒋莞舞动着身姿凑到了距离段鸿轩五步远的距离,她突然眼神一凛,取出了腰间的软剑,飞身上前便朝后者刺了过去。

穆酌白见状立刻上前用匕首隔开了蒋莞的软剑。

蒋莞见一击不成立刻后撤,大喝一声,“动手。”

一群黑衣人分别从段鸿轩的两侧蹿了出来,不过就在电光火石的一瞬之间发生了一件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情。

穆酌白抵挡住蒋莞的一击后转身将手中的匕首刺入了段鸿轩的胸口,鲜血喷溅在她冷漠无情的脸上,她的双眸死死地盯着段鸿轩。

内侍立刻高声道:“护驾,抓刺客!”

卓长珏和召远风对视一眼,迅速离开了正阳宫。

大殿迅速乱作一团,所有人纷纷尖叫着往外跑了出去。

段鸿轩伸手握住了穆酌白的手,吃力道:“你当真要杀我?”

金吾卫上前想要拿下穆酌白,却被段鸿轩给呵斥住了,“混账!去给朕抓那些刺客,今日所有来参加宫宴的人全部禁足,派重兵把守,任何人不准出府,直到洗清嫌疑!”

江衍惊讶了片刻,随后跑上了高位将穆酌白拉到了身后,“传医丞。”说完,他便取过一方帕子按在了段鸿轩的伤口处。

鲜血迅速染红了明黄色的龙袍。

“别伤害酌白。”说完,段鸿轩便昏了过去,正阳宫内一片慌乱。

朝影疏抓起喝的烂醉如泥的阮臻清扔给了孟归凡,“趁现在还能出宫,赶紧出去。”

孟归凡和巴图搀扶起了阮臻清,他看了一眼朝影疏问道:“你不走吗?”

“我等江衍。”说完,朝影疏头也不回地走上了高位。

孟归凡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巴图打断了,“世子,我们先走吧。”

孟归凡点了点头,与巴图一起搀扶着阮臻清出了宫。

朝影疏看着江衍,她不知道江衍现下到底是何意,这段鸿轩是救还是不救。

江衍也是罕见地发了愣,只是一味地用手帕按着段鸿轩的伤口。

朝影疏伸手唤来了内侍,她上前拨开江衍的手,一手按着那方被血染透了的帕子,一手握在了匕首上,随后用力将匕首拔了出来。

朝影疏见那个小内侍还在原地发呆,随即道:“别愣着了,过来按着伤口。”

内侍愣愣地点了点头,又取了方新的帕子按在了段鸿轩的伤口上。

朝影疏伸手贴在了段鸿轩的后心上,将一股内息缓缓地注入了后者的体内,温养着段鸿轩的心脉。

医丞很快提着药箱赶了过来,手忙脚乱地给段鸿轩敷了止血的药物。

朝影疏见状便收了掌,她后退了几步调整了一番内息,却不小心撞上了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江衍。

朝影疏抬头却见江衍正一脸复杂地望着她,继而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穆酌白起身整了整衣襟正准备离开,却被陆昂挡住了去路。

陆昂抬手施礼道:“在陛下脱离危险之前,娘娘哪里也不能去。”

穆酌白听闻捏着指间的刀片便朝陆昂攻了过去,后者下意识地后仰,脖颈临近动脉下方却出现了一丝血线。

陆昂摸了摸脖子上的鲜血,眉心拧了起来,“娘娘若是执意如此便要恕属下无礼。”

穆酌白震开了身上束缚的外袍,面无表情地朝陆昂攻了过去,招招致命。

陆昂无法出掌回击,只能无尽的躲闪着,穆酌白指间的刀片总能通过灵活的手段割开陆昂身上的黑衣,刺入他的皮骨中去。

林影影有些看不下去,将手中的暗器对着穆酌白的手腕掷了出去。

朝影疏见状只好将珠花换到了左手上,她的左手到底是比右手差一些,珠花虽然让暗器有所偏离,但是还是划到了穆酌白的手上,一道血痕横在了她虎口处的皮肉上。

陆昂趁着穆酌白动作迟缓,迅速出掌击在了后者的右肩上。

穆酌白后退了几步,指间的刀片上滴落了一粒血珠。

陆昂抬起自己的右手看了看上面横贯手掌的伤口,若是穆酌白再用上点力道,那么他的这只手便直接废了。

穆酌白收了手,冷声道:“让开。”

陆昂半跪在了穆酌白面前,“娘娘,还请您不要让臣为难。”

穆酌白面无表情地说:“我是何种娘娘?一个噱头而已你们也当了真?我从来都不是段鸿轩的妃子。”

陆昂听闻重新说道:“穆先生,请留在原地,莫要让属下命暗士捉拿您。”

江衍松开了朝影疏的手腕,扬声道:“陛下口谕不得伤害穆先生,林影影身为御影有违圣旨,出来以死谢罪,陆昂不得阻拦穆先生的去留。”

陆昂立刻转了个身,“请雁王手下留情。”

江衍充耳不闻,厉声道:“林影影给本王滚出来!”

林影影面色惊惧地从暗处现了身,她依旧是那身黑色衣裙,小步走到陆昂身侧跪了下来。

江衍神情淡漠地看着林影影,“不要让本王再说第二次。”说完,他将桌上的那柄匕首扔了下去。

林影影面色恐惧地看了一眼陆昂,随后伸手拿起了那柄匕首。

陆昂重重地磕在了地上,高声道:“还请雁王留她一命。”

穆酌白伸手招来盏菊往正阳宫外走去。

段鸿轩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他虚弱地睁开了双眼,“你们吵到朕休息了,今日中秋佳节,林影影便由陆昂带下去领罚,一个小姑娘而已,左右宸妃也无碍。让她在楼台月禁足吧,不准断了她的俸禄与日常供应。”

陆昂与林影影松了一口气,齐齐叩首谢恩,“多谢陛下。”

江衍的双拳却紧紧地攥了起来,咬牙切齿地看了一眼段鸿轩。

医丞命内侍将段鸿轩扶到床上躺好,并喂他喝了一碗参汤。

段鸿轩胸前的伤口已经止住了血。

医丞上前递上了一瓶止痛的药丸,并说道:“陛下洪福齐天,又有雁王妃及时救治,现下已无大碍,只需好生休养几日。”

段鸿轩睁开双眸看了朝影疏一眼,“赏,封一品国夫人。”

朝影疏诧异地看了一眼江衍,随即抬手施礼道:“多谢陛下。”

段鸿轩摆了摆手说:“现下也不早了,雁王与王妃及时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情交给陆昂便可。”

江衍面色凝重地说:“臣告退。”

两人出了宫门,江衍拒了车马,与朝影疏一同往雁王府走去,一段不远不长的距离让江衍硬生生地走出了一种地老天荒的感觉。

江衍低头拢着手,一身白色的宫服在月光下发着柔光,周围的金吾卫来来往往,手中举着火把搜查着藏在城中的刺客,火光将他的脸映得忽暗忽明。

朝影疏跟在江衍身旁,慢慢地随他走着,就在她以为江衍这一路都不会说话时,后者突然开了口。

江衍说:“你为何要救他?”

朝影疏听闻上前搓了搓江衍的手臂,“那你今夜又在想些什么呢?江衍,你在迟疑些什么?这可一点都不像你。”

江衍倏地看向了朝影疏,他的双眸中带着厉色,仿佛要将眼前的人生吞活剥了一般,“他父亲杀了我父亲,他又杀了我的母亲、林秋砚以及穆酌白腹中的孩子……”

朝影疏伸手抚上了江衍的侧脸,及时打断了江衍的话,“那你应该再刺段鸿轩一刀,但是你并没有,你不该迟疑的,你明知道杀了他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江衍闭了闭双眸,避开了朝影疏的手,喃喃道:“我喝多了,回去吧。”

江衍回到雁王府直接将自己关到了书房内,朝影疏去厨房冲了一壶温热的蜂蜜水端着去了书房。

江衍没有点灯,书房内一片昏暗。

朝影疏在门前适应了一番才走了进去,她将茶壶放在了桌上,轻声道:“头疼吗?蜂蜜水我放在桌子上了,你记得喝。”说完,她看了看周围并未发现江衍的藏身之处,随后她便走了出去。

朝影疏在合上门之前说道:“好好休息,其余的事情明日再说。”

江衍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从暗处走了出来,他到桌前倒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一点一点喝了下去,不禁思索起他当初建立吟游的目的来。

时间太过于久远以至于有些细节江衍记不清了,他为了朝影疏而回来,打破重重阻碍将她绑到了自己的身边。但是,前世的种种于他而言终究还是难以放下,所以,他回来这一趟还是要改变些什么,因为,江衍要改的不仅仅是朝影疏的结局。

江衍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与其说朝影疏迈不过自己心中的黄沙血海,不如说是他自己走不出自己的泥沼深潭,而且还要将朝影疏硬生生地拉到里面来。

罢了,世道将他磨成了这个样子,不如就一起沉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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