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娣惊骇睁大双眼,不知退躲。
就在这间不容发间,只听得“咔嚓”一声响,就见一颗血淋的人头滚落在地,紧接着再是一声“当啷”之声,一把剑掉落在地,赵万无头的尸体从马背上栽下地。
皇甫娣被赵万的血溅了一脸,被眼前的一幕吓得脸如白蜡,呆若木鸡。
“敢冒充楚王行凶,找死。”
只见冷七立在赵万马前,手里指地的长剑的剑尖正一滴一滴的滴着鲜血。
这一切都发生在秒瞬间之间,以致跟随赵万的众护卫未曾有一人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留一个活口。”冷七道。
话音落,就见一旁的草丛里立飞身出来十名神策军,他们衣着与冷七一样,一身黑衣,手提长剑,跟斩草一般,李彻的五十名护卫不过片刻,除留报信的一个活口外,全都得被毫无还手之力斩杀掉。
留下的那名活口战战兢兢策马逃回帝都。
那十名神策军来如风,去无影,斩杀完人,随踏草飞去。
冷七用剑挑下赵万的蒙面布,露出赵万的脸,他再敏捷将赵万血淋淋的人头托在剑尖,把剑一挥,人头如一支箭,发出“飕”的声响,直向着已策马跑去半里远的高通而去,“射”在高通后心窝,将其打落马。
此时,高通才见到“射中”他的原是赵万的人头,吓得他屁滚尿流,惶恐欲再翻身上马,脖子上却一阵寒冽。
冷七已然到了高通跟前,手上的长剑正抵在高通脖子上,“看清楚了,杀你的是太子的亲卫赵万,不是楚北王,回到延陵敢乱说话,你这个颗脑袋我随时来取。”
“是是是,谢义士救命之恩。”高通凛颤道。
“谢就不必,你只消告诉南昭王,太子后日在东宫设鸿门宴以待楚北王和武安王,让他看着办。”冷七道。
“是是是,我必禀告家父。”高通惶恐道。
也不知是为何,延陵那一次围困,就把高通吓破胆,一见刀兵血腥他就怕,腿软。
“滚。”冷七道。
高通等的这是这个字,飞快翻身上马,回头为输,一径往延陵疾驰而去。
此时,申时末。
夕阳西下,高埠上,楚羿骑着碧方,背光而立,他白衣赛雪,橙色的夕阳把他俊雅的身姿渡了一层金光,使得他俊俏的脸庞不太能看清楚,但大概能辨别神情,了无喜色,他把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之所以能料定高通会来帝都,是上次意外偶遇皇甫娣后,即让神策军查清皇甫经历,得到的结果和皇甫娣所言几乎无差,甚至连皇甫娣被客栈老板毁清白一事,神策军也探到。
青虬是从马贩子手中买回来的。
这些年皇甫娣一都在满庭芳。
也就是说当年被打入死牢的人根本不是真正的皇甫娣,那封证实李胤与北境王勾结谋逆的信件更是伪造。
高家父子一旦得知皇甫娣还活着的消息,自然如热锅上的蚂蚁,再加上是以李彻的口吻通知的消息,依南昭王偏狭的僻性而言,定然会误认为是李彻要过河拆桥,再联想到他豪送百万银钱给皇甫娣,能想到的方法必定是施美人计,祸水东引他与李彻相斗。
要施美人计,仗着旧情,高通当然要来帝都带皇甫娣回延陵。
而此时,李彻,黄济对皇甫娣身份已起疑,急着要查清,双方对上,在这个节骨眼上,高通会更怀疑李彻动机,奋死逃命,想要挽回局面,唯一的办法只有嫁祸于人,他就是最好人选。
但黄济没算到他的速度会更快,把人救下的同时,也为下一步计划做好铺陈。
到此,第一步计划完成,接下来是第二步。
楚羿策马下高埠,回去帝都,直径往黄府而去。
看高通走了,冷七倒回去皇甫娣身边。
皇甫娣仍呆若木鸡。
“这是五十万两,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拿着这笔钱,速速离开,别再回帝都,去过你自己的日子。”冷七从衣服里取出一沓银票,塞在皇甫娣手里。
握着手里沉甸甸的银票,皇甫娣这才缓缓回过神,不过神情还有一点呆滞,看着冷七,“是楚羿让你给我的?”
冷七说敢冒充楚王行凶的话,她听到了。
“你带我去见楚羿,我是他的旧主,他不能只拿钱打发我。”皇甫娣道。
“他爱我,我也爱他,我不能离开他,他也离不开我。”皇甫娣这会儿完全缓过神来,似乎觉得方才的话不妥,她又道。
“楚王对你已仁至义尽,奉劝你最好见好就收,别自找死路。”冷七可没耐心和皇甫娣谈什么情情爱爱,说完,他把长剑收入鞘,撤身腾空而起,踏着林中的树尖而去。
“你别走,回来,你还没带我去找楚羿,回来.....”皇甫娣朝冷七嘶喊。
冷七的身影早就不见。
放眼望去,这林中就只有皇甫娣一个活物,空气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加上赵万一起,五十人的血染红了这片土地。
皇甫娣开始发抖,她明白,想要活命,必须尽快离开,可她不想远去他乡,她想要跟楚羿在一起,只有楚羿才是她最坚实的依靠。
于是踏着血地,把银票揣怀收好,凛颤翻上一匹马,摇摇摆摆又往帝都去。
留下的那名活口飞速回到东宫,把赵万等被斩杀之事禀告给李彻。
李彻骇然,不知所措,没了赵万,等于断了他一只手,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只有找黄济,让那名护卫先带一百名东宫护卫把赵万等人的尸体处理掉,以免再生枝节,他则匆匆出宫去找黄济商量对策。
与此同时,楚羿已经到黄府。
奴仆赶忙去报黄济。
黄济正是在停灵室给黄仲烧纸钱,听报,他额角猛烈跳动起来,一种极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把手里的一沓纸钱一并扔于火盆,撤身出来见楚羿。
这是黄济,楚羿两人首次正面对上。
黄府门口,楚羿仍骑在马上没下来。
“楚北王。”黄济拜于楚羿马前,他神色平淡,态度不冷不热,同接槥车那日一样,似乎预料到楚羿会到来般。
“黄少监。”楚羿骑在马上,打量着黄济,此人喜怒不形于色,当真是个高深莫测的对手。
“本王不是来吊丧,是特意来找黄少监,黄少监不打算请本王进去坐坐?”楚羿翻身下马道。
“楚北王,请——”黄济做出请的姿势,神色不变。
楚羿并不和他客气,走在了前面,进去黄府。
黄济在旁边引路,把楚羿引去正厅,按大绥礼制,毕恭毕敬请楚羿坐上首,他则坐下首,立让奴仆看茶,片刻后,奴仆端茶来,黄济亦先恭恭敬敬请楚羿用茶,行为举止滴水不漏,丝毫找不出半点可以让人病垢的地方。
但暗行中,却有某种说不出的力量在他和楚羿之间暗中无声较量着。
不愧是神策军所查过的最棘手的一个人,若不是对此人有了足够多的掌握,楚羿想只怕这一趟他是白来。
“黄氏官宦世家,辉煌腾达时,位极人臣,官至宰相,也就是太子妃之父,黄少监你的叔父,按黄少监的才能,仕途会平步青云,而黄少监却孤注一掷,屈身当时备受冷落的司天监做一名小小天文生,”说到这里,楚羿一视黄济,捻着茶杯,才接着缓缓道:“黄少监是聪明人,相信不需要本王再接着往下说吧?”
黄济端着茶杯的手不动声色微一紧,不答言。
“黄少监善造势谋局,本王此来是想跟黄少监玩一局,这一局玩的是——”楚羿面色如霜,幽深的碧瞳里射出让人背脊寒冽的光,加重了语气,缓而沉道:“太子李彻的命,不知黄少监可有兴趣?”
黄济端茶杯的手狠狠抖了一下,洒出少许还滚的茶汤在他手上,登时烫红一片,他面色仍如常。
楚羿看在眼里。
伺候在旁边的奴仆见状,赶忙上来接过茶杯,即退下,并不敢插话,空气中弥漫着的看不见的杀气,别说说话,避都唯恐不迭。
黄济沉吟片刻,仍然是那副平平常常的模样,道:“这一局,楚北王想如何玩?”
“接风晏若本王与王爷全身而退,本王饶太子一命,条件是你从此以后不得再给李彻出谋划策。”楚羿道。
一直喜怒不形于色的黄济,此时脸色终于罕见的出现一丝阴沉,他道:“楚北王这是杀人诛心啊。”
李彻智寡,没了黄济筹谋,就是只成不了气候的无头苍蝇。
“杀人诛心。”楚羿意味深长说一遍这四个字,冷哼一声,“你们对王爷又何尝心慈手软过。”
面对黄氏列祖列宗,黄济问心有愧,当年不顾叔父阻拦,孤注一掷屈身司天监,只因为一人。
记得十岁那年,第一次跟叔父入宫,出宫时走错了路,误入东宫,被正在练箭的李彻一箭误射中手臂。
李彻没有怪他误入,反而着急给他包扎,从那以后,对李彻的一举一动他都极为关注,当意外得知李彻有一个怪癖——
但凡去射猎,必会带上司天监天文生一名,就只要天文生,官位高的不要,在射猎前要听对方算历,并无特殊意义,就只是单纯的要听,听完他才去射猎。
所以他义无反顾进了司天监,甘心当一名小小天文生。
以为能跟李彻去射猎,那怕一回,很可笑,自从他进了司天监,李彻却突然没了听算历的怪癖。
从此去射猎,再也不带天文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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