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技能只有你一个人知道,难不成是你背叛?”赫默斯语气依然淡淡。
“倒也是。”
卡修冷静了一点,有些沮丧。
他不觉得哥哥是在怀疑自己。他们兄弟俩自小一起长大,一起经历太多,情比金坚同心一体,谁也不可能背叛谁。
“这就又回到了武力值上。她这么弱,光看不透又有什么用。所以哥你刚才说得对,可能灵巫族有什么被动技是我们目前尚未探知的,只能从这一点着手了。”
“武力值没有疑点,她完全不会魔法。之后我再详细查查关于灵巫族的记载,有机会试试她体术,说不定能发现新线索。
“对了,城堡里还有其他老鼠。这事交给你,不好判断可以带来我测谎,查出后找个理由开除就是,不用伤人。这种小老鼠,留我房间里的这一只就够了。”
卡修默默翻了个嫌弃的白眼。不就是你喜欢这只小老鼠,舍不得嘛!说得煞有介事。算了,不拆穿你。
等等!喜欢……喜欢……卡修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哥,你说实话,是不是真的对她有动心的感觉?如果是真的,那她会不会是……那个人?”
“玩玩而已,图个乐。”赫默斯并没有说实话。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几乎没可能。首先,血脉觉醒之前无法判断,我当年不也只是‘爱哭的废物赫默斯’吗。”他自嘲地笑笑。
“退一万步讲,他们有别的手段确定她就是那个人,那更不可能在她最弱的时候把她送给敌人了。这是人族最后的底牌,即便我下不了手,王宫里这么多势力,一不小心暴露,没觉醒先碾死还玩什么,他们不敢冒这么大风险。最后,也许‘那个人’根本不存在,都是民间编出来的故事罢了。”
说完他又思索片刻,补充道:“确实有点奇怪,灵巫族个个法力高强,她怎么17岁还是哑炮。这样,我过几天带她去灵树,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好的哥,那我们就按刚才说的先分别行动,之后有消息再汇总。”
这件事告一段落,兄弟俩又聊了其他国事,快到凌晨才结束。
离开前卡修忍不住劝道:“哥,你比谁都清楚,王的配偶不过是个吉祥物,摆那儿合礼合规大大方方,让公众没话说就好,是谁不重要,有真爱反而麻烦。这浑水不是谁都蹚得了,你的小老鼠不可能的,别有太多想法。”
“呃,说多少次养个宠物逗闷子而已,什么爱不爱的。别多虑了。很晚了,赶紧回去睡吧。”
确定卡修走远后,赫默斯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
他弯动食指收起隔音结界,像每个少年开心时那样,一蹦三跳地到乔迪门前,很轻很轻地叩叩,又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问:“睡了吗?”
没人回应。他又轻轻叩了叩,还是没人。看来已经睡了。
“那明天见!晚安!”
轻声道完晚安,赫默斯喜滋滋地扭头回房去了。
他从未如此期待第二天的到来。
乔迪躺在她从未体验过的又宽又大又软还粉嘟嘟的四柱床上,望着天花板。
当微小的敲门声响起,她下意识屏住呼吸,不敢弄出一点声响。直到同样微小的脚步声离去,她才重重呼出一口气。
经历了这样的一天,她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睡着,实在是没有任何余力应付陛下了。
白天负重赶路几十公里腰酸背痛快散架,夜晚大脑依旧不敢停止思考。
刚才她进屋关上门后,外面的世界突然安静得不正常,连灯具轻微的电流声,微风拂过窗棂的咯哒声,卡修殿下转动轮椅的吱扭声都瞬间消失,更别提本就该有的交谈声了。
她仿佛一下子跌入真空,踉踉跄跄晃到屋内茶几旁,用指关节轻轻敲了几下桌面,听到了声响,才恢复了些许安全感。
她意识到她被屏蔽了,但她没有任何资格介意。
人家尊贵的陛下和殿下在外议事,不给你听天经地义,她理解。虽然她也不屑于听。
她只是不爽她差点就要以为陛下内心是真诚的,人家转头就来这么一出,浇灭可笑的幻想。
她甚至都能想象,在二位今晚的谈话里,自己肯定是重要的一环。
这结界在提醒乔迪,陛下心里一直有数。他不是变得真诚了,而是察觉到对方有所防御后,演技进阶了。
不愧是赫利尔特陛下,还以为他真就是电视里那样,虽冷峻但磊落,结果人家玩阴的。呵。
她喜欢陛下,陛下这种级别的男人站在你面前对你温柔对你笑,想不心动都不可能,何况还崇拜了那么多年。但她最大的优点就是清醒,即便美人计当前。
她知道自己的处境——刀尖起舞,和软禁也没什么区别。
下午说要回家不过是缓兵之计和试探,如果她真起身走掉,估计已被“先礼后兵”了。
钱不钱的,有命赚没命拿。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时刻绷紧这根弦,永远不要相信面前这个男人,笑得再好看也不行。要在努力挖掘自己到底背负了什么秘密的同时,见招拆招,提高存活率。
小姨那边也不能信了。如果她真是坚实的后盾,又怎会把毫不知情又没有自保之力的她就这样推进虎狼窝?
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其实乔迪早就看出她的故乡赛诺泽有一些不寻常的地方。
尽管大人们极尽渲染血族有多暴戾恣睢,可赛诺泽却一直非常安全,明明就在王都近郊,都城里血族那么多,他们这儿连偶尔路过的都见不到一个。
那如果连面都碰不到,每天活得好好的,这么大恨意是哪儿来的呢?
不敢提,提了就挨大家骂。
小姨虽然不会因为这事骂她,却也不解释。
有一次她连环追问,小姨没办法,回答说赛诺泽安全是因为有很多会魔法的阿姨叔叔们在保护,换个地方就不会这样了。
后来乔迪看到报纸上的普查数据,人族的魔脉觉醒率只有不到20%,平时大家也都说人族的魔脉多么多么珍贵,可你敢想吗,赛诺泽竟然有一半以上的人都会魔法!难道这就是天才的摇篮?
小姨请来教孩子们体术的阿康叔,想来也有点过于专业。
有次乔迪童言无忌:“阿康叔穷得饭都吃不上,怎么肌肉还是那么大块呀?”当场就被砸了一苹果。
乔迪还哭诉过为什么镇上小餐馆那么少,却到处都是铁匠铺,就不能少开几个铁匠铺多卖点好吃的吗,天天打铁能干嘛呀……
再想想,这么这么穷的镇子,乔迪家的水果生意似乎过于好了,穷人能有这么爱吃水果吗?相比米饭面包是不是有点奢侈?
而且周围人经常给家里送吃送穿,之前她以为这是男的想追求小姨,女的喜欢小姨人缘好,现在想来……
把脑中的线索顺了一遍后,乔迪有了大致轮廓。
赛诺泽和陛下应该是敌对关系,总不可能是同盟。而人族小虾米竟能和统治者对立起来,考虑到练体术,炼兵器,招募魔法使用者,积累资金……答案呼之欲出,叛军。
民间声势最大的叛军是弑血军,不知道赛诺泽是不是。
叛军这点**不离十,但自己在其中是什么角色呢?
陛下扣住自己有点作人质的意思,会有用吗?
自己对赛诺泽有那么重要吗?不过是个皮猴子而已,那边小孩儿多的是。
还是说要拿我要挟小姨?小姨是真的关心我吗?现在什么都不敢信。
只能继续想办法挖掘。
心里已经有了一个重点,她打算尽快试试。
我嘞个天姥姥,想她一介无知小丫头,成日安分守己,只是出来找份工作,直接成叛党了,还被令人闻风丧胆的“赤眸鬼帝”扣押,过了今天不知有没有明天,凭什么呀!
小姨我恨你!55555……
乔迪又看了眼手中一直搓着的那张纸。
不是保命符,保命符她已经藏好。
这是陛下说让她等十分钟时,她在那里写写画画的那张纸。纸上写了好多她想问陛下的问题,陛下当时承诺随便问,可还没来得及,卡修殿下就出现了。
陛下是上位者,他对乔迪想问什么就问什么。但若是乔迪以下位者姿态提问,得有点技术,不能太露骨,要问那些表层的、无害的、弱智的、花痴的东西,从中提炼关键信息。
现在双方信息量太过不对等,不能这样下去。
主动权是自己争取来的。
唉,谁能想到,昨天陛下还是她的偶像,今天却成了让她以命相搏斗心眼的对手。
神啊,你写命簿的时候能不能别大喘气啊!
乔迪下床走向阳台,她需要夜风给她高速运转过热的脑袋降降温。
抬头,是乔迪从未见过的壮阔星河。如果不是她自身难保,此刻该有多惊叹。
赛诺泽是看不到星星的,毕竟血族那些重污染工厂也都建在郊外。
如果她迟钝一点,她大概会快乐地拉着她的“好朋友”漂亮的小赫蒙一起看星空,跟他撒娇说城市外围环境也太差了,我们那儿每天灰蒙蒙的,陛下你得好好治理呀。
而现在,她向星空许愿——
活着走出圣迦特。
第二天乔迪睁眼已是上午九点,她揉着眼睛准备去洗手间,余光瞥见门下有一张小卡片,上面写着“早餐在客厅”。
嗯,是陛下那比较一般的字。
乔迪看了一眼,随手甩在茶几上,准备去洗澡。
无意间她瞟到床对面的古典小矮柜上放着一本台历,想了想,拿起昨天带进屋的笔,在背面“7月5日”那里画了个大大的对勾,写了几个小字:第一夜,存活。
以后的日子会如履薄冰,要多营造一些仪式感和成就感。
洗漱完毕,乔迪穿着家居服走进空无一人的客厅,看到了桌上的早餐。
对大部分人来说这只是一份标准餐,牛奶麦片鸡蛋三明治沙拉和浓汤,但在乔迪眼里已经很丰盛,毕竟她大多时候都是啃掉渣的硬面包就白水的。
餐盘周围闪烁着一圈小火苗——这是魔法,用来保温。
这火苗不是真的,什么都烧不坏,手指放上去也没关系,只会感觉暖暖的。
堂堂一国之君,连装都要装这么细节,也是难为他。
她刚坐下吃了几口,房间大门处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她正犹豫由自己来应门是否合适,房门已然被推开,刚下朝的有礼貌的赫默斯陛下走了进来,面具已褪,双眼碧蓝。
“你醒啦?上午好!第一晚睡得好吗,还习惯吗?”
乔迪没有回答——她正直愣愣地盯着赫默斯,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空气往嘴里送。
大约是看呆了。
昨天乔迪见到陛下的两身都是衬衫便服,今天是正式的红白色宫廷王制朝服,气势逼人。
剪裁精致的肩章排扣短上衣完美贴合了陛下的大宽肩小细腰和饱满的胸膛,也衬得一双美腿更加笔直修长。
乔迪终于察觉到自己勺子里什么也没有,干脆扔回碗边,站起来趿拉着拖鞋几步小跑到赫默斯身前,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戳了两下,抬头望着他:“你真的是存在于现实里的活人么?活人的比例真的能震撼到这种地步么?”
女孩诚挚的眼神让开屏成功的赫默斯无比受用,他高兴地说:“这一套还有件披风,会在户外场合穿,下次一起穿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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